韓偓的刀刃還隻剛架在趙昔脖子上, 忽然緊閉的窗戶被人劈開, 一個人被扔了進來。

那人的左臂剛剛被斬斷, 鮮血汩汩, 摔在地上痛苦地嘶吼。

韓偓驚怒之餘聲音都變了調:“忠兒!”

一隻幹淨的侍衛靴子踩在那人胸膛上, 靴子的主人道:“韓掌門, 令郎隻剩一條胳膊了。”

韓偓看向戴麵具的人道:“你是誰?”

宋繹看著他搭在趙昔脖頸的刀, 眼神如冰棱一般,將劍尖輕輕立在腳下那人心口的上方道:“韓掌門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韓偓額頭沁出冷汗,他才意識此人能夠如此囂張, 而屋子外聲響全無,隻怕是守在院子裏的弟子都被他殺了!

他的次子韓忠已經痛暈過去,若不盡早救治, 隻怕要失血而死了。他別無選擇。

韓偓咬緊了牙, 慢慢將刀從趙昔身上移開。

宋繹這才將劍從韓忠身上移開,那柄“無憂”已經被數人的鮮血染得髒汙不堪, 他皺了皺眉, 劍尖一甩, 斑斑血點便灑在光潔的青石地磚上。

趙昔看著那血跡, 有一瞬間的晃神, 而後退到宋繹身邊, 道:“韓掌門,現在考慮我方才所說的話,還來得及。”

韓偓臉色陰沉片刻, 將刀扔在地上道:“你讓我出去找人給忠兒救治, 我讓人把韓音帶來。”

韓忠被他們放到床上,趙昔勉強替他做了下止血,韓偓則去開了院門,喊來下人道:“馬上去請大夫!再讓韓敬把昨日抓進地牢裏的人提過來。”

他背心正抵著宋繹的劍尖,下人渾然不知,匆忙領命而去。

等大夫提著藥箱,和被押來的韓音一同進門,看見院子裏修羅場一般,前者腿一軟險些坐倒在地上,後者則精神一振,進屋見了趙昔,不由又驚又喜道:“先生!”

韓偓坐在失血昏迷的次子身旁,趙昔道:“韓掌門若早作決斷,也不至於斷送了你這幾個門下弟子的性命,還有令郎的左臂。”

韓偓陰沉道:“不必說了。中原是皇帝的天下,光憑你一張嘴,我不可能將整個韓家都押作賭注。”

趙昔微微一笑道:“韓掌門隻要大開正門送我們出去,我說的話不日便會向你證明。”

韓偓看了他一眼,起身道:“那就請跟我出去。”

趙昔道:“且慢。”他彈了彈手指,捏著一枚藥丸道:“還請韓掌門將此物吞下,我等才能安心出去。”

韓偓怒道:“你!”

然而宋繹在旁拄劍而立,明明戴了麵具,一身衣裳也依舊幹淨整潔,卻讓人膽寒不已。

韓偓隻能接過藥丸,當著趙昔的麵吞了下去。

隨後將韓音扮作韓家弟子模樣,趙昔兩人便被當作貴賓,一路送出韓府。

機關巧算,到了強者麵前,顯得是那樣的蒼白無力。這也是為什麼當年宋繹掌管武林盟時,能將四大世家牢牢鎮壓在武林盟之下。

三人若無其事地上了來時的馬車,一上車,趙昔便臉色一變道:“我們來時是兩人,走時卻是三個人。雖然把你扮作韓家弟子的模樣,但朝廷的眼線恐怕也會生疑。待會和雪山的人會合後,你立即由他們掩護出城,不要有半點遲疑。“

韓音道:“那先生你呢?”

趙昔低頭思索片刻,道:“我決定去一趟京城。”

韓音一愣,立刻道:“我也要去!”

趙昔道:“我知道你擔心周夫人,但朝廷還要拿她作引誘你出去的籌碼,她的性命暫且不會有大礙。反倒是你,若貿然出頭,隻會引得更多人為你身赴險境。”

韓音握緊了拳頭道:“可是……”

趙昔見他仍然十分的不甘願,橫眉道:“你便不考慮我們,也要想想廷主一番良苦用心!”

韓音對上他的目光,心中再多的不甘和憤怒,也隻好強忍著低下頭,不再言語。

趙昔反倒自言自語了一句:“武林盟的總部……如今已經搬到京城了吧。”

他在來的路上便已考慮了許多。如今武林之中,四大世家折損了兩個,剩下兩個也元氣大傷,峨眉、少林這些老門派這些年被打壓,也沒什麼魄力能接管武林之事。

唯有武林盟,雖有投靠朝廷的嫌疑,但從宋繹手下出來還不過半年,威風仍在,若能將它重新拉回武林,那麼程儀風托他辦的事便成功了一半。

他抬起頭,看著坐在一旁靜靜望著他的宋繹,忽然道:“你可記得武林盟?我們在那裏呆了五六年呢。”

他語氣和緩,宋繹眼神一動,伸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背上,有些笨拙道:“我記得我受傷了,你照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