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繹抽出長劍, 黑影道:“奉皇上之命捉拿叛黨, 這附近已都是大內的人, 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宋繹神情藏在麵具之下, 張口說了一個字:“來。”
那四人對望一眼, 分兩對向宋繹和趙昔撲來。
趙昔一杯冷茶端在手裏, 此刻向鼎爐中燃盡的煙灰一潑。宋繹用劍在他身前一擋, 以一敵四。
那四人武功也在一流高手之列,但朝廷馴養的鷹犬,雖說訓練有素, 對付貴族官員和普通百姓綽綽有餘,但要是和高手過招,那可是失之毫厘差之千裏。
更何況趙昔早有準備。
鼎爐裏的香灰被那茶水一澆, 不知為何, 竟然幽幽升起一股冷香,醉人心脾。
那四個大內高手被宋繹的劍逼得連身都近不了, 正要放訊號讓同僚來相助, 忽然腳底一軟, 身體裏升騰起燥熱之意。而後頭暈眼澀, 連掙紮都不能掙紮一下, 就被放倒在地上。
趙昔等他們在地上神智昏昏, 翻滾囈語之時,便對宋繹道:“我猜這花樓裏也有他們的人,我們便換了這些人的衣裳, 作金蟬脫殼之計。”
宋繹點點頭, 起手將地上的人劈昏,扒了衣服鞋襪,套在身上。又將他們自己的外衫脫了,穿到昏迷之人身上。
兩人便裝作朝廷鷹犬的模樣,亦如他們蒙了麵,扶著所謂“叛黨”離開了雅間。
樓下大堂裏圍作一桌的幾個“客人”見他們出來,立刻站起身,那老鴇連忙迎上去道:“幾位爺是怎麼了?莫不是這幾個姑娘不合心意?咱們樓裏還有更好的……”
那幾人被她攔住,正要把她推開,又有花娘擁上來抱住手臂道:“爺別走呀,再喝一杯……”
趙昔兩人趁他們被女子纏住,快步向門外走去,可惜動作一大,便露了破綻,隻聽背後一聲斷喝:“截住他們!”
眼看著離出門外隻一步,那被纏住的幾人之首一腳踹開身邊女子,手一揚,一枚袖箭便破風而來!
此人比他的手下老道許多,一眼看出趙昔身無武功,那枚短箭瞅準了兩人身形錯開之際,直直向著趙昔的背心而去。
宋繹要用劍揮擋已是來不及,居然運起內力憑空一抓,將那袖箭生生截下了!
那些人顯然也沒料到他能空手接箭,一時竟愣住了。宋繹接了箭後,又仿佛信手向後一擲,可這袖箭轉瞬間便穿透了那甩箭之人的頭顱。
鮮血噴灑,登時堂中大亂。宋繹就在此時,把作偽裝用的人往旁一丟,帶起趙昔的腰出了門外,將他扶到自己背上,躍上房頂,片刻不停地往前趕。
趙昔隻覺夜風吹過,聽到宋繹的呼吸漸漸急促。
他雖是個大男人,但以宋繹的武功,即便有他這個負累,也不至於氣息不穩。
必定是那箭上有毒。
他等胡同的繁華聲響遠去,便按住宋繹的肩膀道:“放我下來,我看看你的手。”
宋繹停了停,在經過暗巷時低聲道:“回去再看。”
趙昔用力抓著他的肩膀道:“回去就晚了!”
兩人便躲進昏暗的小巷裏,好在趙昔失明過一段時間,雖然巷子漆黑,但他借著月光,勉強能看清宋繹的手傷。
那短箭的箭身立了無數的鐵刺,又淬了毒,乍一看宋繹的手簡直鮮血淋漓,一塊好肉都沒有了。
趙昔抿緊了嘴唇,飛快地用匕首割下一塊裏衣的碎布,把那些黑紫色的血液擦去。
等傷口完完全全顯露出來後,宋繹的整個手掌都變成了暗紫色。
趙昔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手在抖,他捧著宋繹的手掌,低下頭,打算用最簡單的辦法,先把毒素吸出來一些再上藥。
宋繹攔住他的嘴唇道:“別。”
趙昔的聲音很低,但幾乎是在吼了:“這是你的手!你拿劍的手……”
他少年時的無數個清晨,站在樹林裏看宋繹練劍,那隻手就好像是仙人所賜,無論是鋒利的寶劍,還是隨手撿起的樹枝,在他手裏,都能舞出最好的劍法。
悲憂窮戚兮獨處廊,有美一人兮心不繹。
辜負了多少歲月其實都不重要,因為在最初孑然一身,無所想無所望的日子裏,是這個人令他想要活下去,沒有利益紛爭,恩怨對錯,隻想追隨他一生。
他放棄了,他放下了,他心無怨懟,因為他知道變的是他自己,而宋繹一直是那個意境澄明,毫無雜念的少年。
宋繹完好的左手撫上他的臉:“我的脾氣,我在改了。”
趙昔用銀針刺進他的手掌上的穴位,問他:“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