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母親:“阿娘,舅舅是江湖人嗎?”

薛氏微怔,不知女兒從哪裏聽到的江湖的說法,笑道:“ 他倒是想在江湖,可惜身居廟堂,有心無力。”

那就不是江湖人了?她有點失望。真奇怪,她出生也快兩年了,怎麼一個會武功的都沒看到?以前不是說有些不入流的學武之人,會給人做護院麼?怎麼謝家的護院沒有一個會武的?

她有心想問問母親,但是直覺告訴她,母親這樣的柔弱婦人,不會高興聽見打打殺殺的。還是不讓她擔心好了。

反正練武的事,她可以偷著來。天辰派的內功心法,武術招式,她早爛熟於心。

薛氏在給兄長的答謝信裏,提到了女夫子難尋一事,請兄長幫忙留意,然而卻如石沉大海。

事情到了年底,方有轉機。有位跟薛氏交好的夫人給她推薦了一位寧夫子。

據說這位寧夫子原也是大家閨秀,是本地有名的才女。可惜尚未出嫁,未婚夫婿就病逝了。她沒有再嫁,依兄長而居。因與嫂嫂不睦,這才決定去大戶人家做女夫子。

薛氏請她來,還費了好一番功夫。年關將至,雙方商議,等來了年開了春,再正式開始授徒。

二月初,謝淩雲終於見到了這位寧夫子。當初講明是要教導謝家的三個姑娘,所以姐妹三人一起行了拜師禮。

謝淩雲跟著兩個姐姐,像模像樣的行禮。所幸在旁人眼中,她年齡實在太小,縱然有失禮之處,也隻是一笑,並不在意。

她看一眼兩個姐姐。她們看起來頗為緊張的樣子。她摸了摸自己手心,哦,也是一手的汗。

寧夫子二十七八的年紀,容長臉,衣服素淨。她麵無表情端坐在上方,受了她們三人的禮後,方道:“今日是拜師,三姑娘年紀還小,讀書學規矩的事情不急在一時,日後不必天天過來。”

謝淩雲聽她聲音清冷,麵容肅穆,頗有高手之風。雖然觀其舉止,不像是有內力在身的,但仍是十分恭敬,應道:“是。”

她忘了她現下的模樣,還是不足三歲的娃娃。寧夫子見她童稚的臉上顯露出鄭重的神情,先是一愣,繼而麵露笑意,聲音也放柔了:“不過,你今天既然來了,可以先聽一會兒。不準吵鬧,不然夫子可是要打手心的。”

寧夫子了解謝家的基本情況,知道這個最小的女娃娃是正室所出。雖然明麵上說請她主要是為了教導這三姑娘,可看著小姑娘的年紀,隻怕那一天還遠著呢。那邊坐著的兩個小姑娘才是她真正的學生。

她心說這一家也有趣。

謝淩雲連忙應了,和兩個姐姐一起,端正坐著。

“從今天起,我是你們的夫子。今日,我不教別的,隻教你們四個字。這第一個字,是忠。一百二十年前,我大齊高祖皇帝……”

謝萱暗道,寧夫子果真與旁人不同。別人都是教導恭順、聽話,她教的第一個字竟然是忠。

正想著,忽聽咕咚一聲,竟是芸姑娘連人帶椅摔倒了。

謝萱還在發愣,劉媽媽早快步上前,扶了謝淩雲起來,連聲道:“姑娘,姑娘!”

今日老爺說三個姑娘一起拜師時,劉媽媽就不大樂意,萱姑娘和蕙姑娘倒也罷了,芸姑娘才兩歲多,學什麼規矩?

她就是不放心,才非要陪著芸姑娘拜師。這不,果然出事了吧?

劉媽媽見芸姑娘雙目緊閉,待要去掐其人中,謝淩雲卻悠悠然醒了過來。

寧夫子也有點不安,她方才不過是說了本朝高祖皇帝的事跡,可是有什麼不妥?

謝淩雲扶著劉媽媽的手站起來,輕聲道:“我沒事。”

寧夫子又恢複了嚴肅的神情:“三姑娘如果身子不適,就先回去吧。你年紀小,不必日日到此……”

“大齊,高祖?”謝淩雲望著寧夫子。

寧夫子愕然。

謝淩雲繼續問道:“不是大興?”

寧夫子尚未回答,謝萱早忍不住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