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不愧是刺客出身,許鳳瞬間抽開手,向後退開好幾步同時間擺出動作,就隻差沒將凰疾置入緊握成拳狀的手中。
“所以朕才說你違心。”站在琴前的陳桓冷笑著,手抱著胳膊,身上散發出一股令人懼怕的冷傲之氣。
“根本連碰都不想給朕碰,還說什麼需要朕的話。”
聽到這話的許鳳顏麵一抽,心中的痛楚像是蠱般迅速蔓延全身,將她的力氣從骨髓中抽了出來。
雙腿開始發顫,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跪下。
“你知道蘇東坡的詩麼?”
陳桓說著,嘴角再度勾起微笑。
那是一種像黃尚那種輕藐的笑,卻又帶著無限孤寂落寞的笑靨。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陳桓道著,語氣很輕,像在歌唱,隻是不曉得是否因為空氣凝濁,聽來有些斷糊。
“高處不勝寒┅┅”
許鳳不敢凝望此刻的陳桓,他身上的那股氣是帝王之氣,且又是曆代孤獨的帝王才有的惆悵之氣。
不曉得為何,許鳳的鼻頭竟是一酸。
“你如果真想待在黃尚身邊,那就好好待著罷。說著種違心的話,你自己難道不會痛苦麼?”
陳桓淡淡開口,室內的薰香蒸得滿騰,可許鳳卻完全沒有鬆弛心靈的感覺。
她緩緩抬起頭,微潤的目光瞅向前首的陳桓。
“都別再折騰彼此了。”
他扔下這話後,反身的衣袂淩空飛揚,獵獵聲送入許鳳耳盼。
她視得他就要離開,淡紫色的發蒙上一層灰,失去原有的光采。
看著那樣的背影,那樣孤獨的背影,許鳳好像看到自己的身影和此刻的陳桓重疊,在她模糊的眼底之下。
她和他其實是一樣的,同樣的孤單,也同時渴望別人的愛。
柳眉揪結在一起,許鳳咬著唇,似乎下定決心,使出力要自己鬆軟的雙腿站起。
一個迅步,她奔到陳桓即將消失的後首,舉手揪住他的衣擺。
“放開朕。”
陳桓默默停了腳步,語氣冰冷刺骨。
“妾身┅┅”
不知道怎麼的全身不受控製的顫抖,並非被陳桓的殺氣給懾住,而是底心那、與他感同身受的悲哀情感。
“請您留下,妾身為您彈琴。”
說著,她稍稍挪前一步,發熱的額間倚上陳桓寬闊的背。
她知道陳桓在那瞬間,顫動了身子。
“朕已有妃子┅┅”
“可是您看起來並不快樂。”
你的身影,像是被名為絕望的厚土給緊緊掩埋。
那就和我一樣。
這些話,哽在許鳳的喉頭,沒有吐出。
可是總覺得被她靠著的陳桓,已經讀出她底心深處的想法。
陳桓輕輕反過身,眸子凝向許鳳。
深藍色的眸底,殺意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溫暖的笑靨,像春暖花開般,吹撫許鳳冰冷的內心。
“如果你的琴音,有讓我快樂的辦法。”
他說著,並微笑著。
陳桓已經以“我”做了自稱,不再用那個感覺與人隔閡的“朕”字。
許鳳先是瞠著眸,愣了數十秒後,垂首,淡淡笑著,回了聲“好”。
她伸出手,拉起陳桓的大掌,掌心厚實而暖心。
視線再度相會於兩人麵龐之間,相識而笑,沒有任何複雜的心思,就隻是發自內心底的美麗笑顏。
許鳳領著陳桓,回到茶幾旁,那張隱約滲漏著黑光的墨蛇琴。隻是現在這張琴看起來,卻不再像方才那樣令人感到畏懼寒心。
許鳳看著陳桓在琴前坐下身,自己則是到了四周角落,把已經熄了的檀香再次燃起。
窈窕的身影在墨蛇琴弦落下,指尖覆上琴弦,就連琴身的冰冷,也穿透不了突然強韌的心。
一指撥弦,數指輪轉,如同春日旖旎風光,卻又參雜秋日蕭颯惆悵,伴著許鳳小巧的唇瓣哼出輕快弦律。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遨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使我淪亡。”
亡字與指間琴音陡然拉高,在端處乍然停歇,隻聽得歌聲和琴聲隱隱約約,繚繞棟梁,久久不散。
“鳳求凰、琴歌。”許鳳深呼吸口氣,好似聽了陳桓勾著嘴角的唇的問話,緩緩道出口。
她眨了眨金眸,明亮的光采,夾著萬種風情。
“是了。”陳桓瞅著她看著,並笑著、笑著。
“陛下┅┅”
腦間登時混亂一片,她有些害怕的縮起身子。
“鳳求凰是麼┅┅那麼你應該不能叫鳳┅┅”
“陛┅┅”“陳桓。”
他啞著嗓,輕聲糾正。
“嗯┅┅陳桓┅┅”
許鳳點了點頭。
“為什麼會如此不快樂?”
“因為和我在一起的人,並不是你。”
摟著她的手力道逐漸加深,可不像令人畏懼的蠻橫,而是暖心的包覆。
那人並不是你,並不是鳳。
待在寢宮的詹淼突然感到身體一陣惡寒,正在分類剛取來的藥材的手登時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