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匿在袖口的手,緩緩舉起,朝著那張堅毅的冰冷麵容撫去。
可終究,指間仍舊沒能觸得她,便收了回去。
‘朕知道了,以後還是繼續為朕彈琴舞劍罷。’
‘陛下。’
‘你的心中,也和朕一樣,容得一人,那便足夠。’
陳桓再次伸出手,不過這次卻輕拍許鳳頭頂,像是在對孩子般,寵溺地笑了。
寵溺地、悲傷地笑了。
一行淚,在陳桓反身離去後,潰堤在逐漸模糊的眸底。
她不知道,原來真還有人,比自己還要孤獨。
那便是一國之主。
高處、不勝寒。
“為什麼┅┅”
獨自麵對人去樓空的廂房,許鳳鬆開咬著的唇瓣,低聲呢喃。
三字“為什麼”,到盡她心中無盡無盡的疑惑和痛心。
忽然間,房外傳來腳步聲,讓許鳳登時繃緊神經。
絕不是忽然返回的陳桓,也非黃尚。
前去後宮的路是漫長的,縱使沿路建物精致輝煌、庭院水池芙蓉正開,卻仍然無法吸引詹淼的目光。
“真要去後宮麼?”
被詹淼拉著手的懂在後方惑聲開口,卻得到一個被詹淼瞪視的解答。
背對著懂,詹淼開口,語氣雖然憤怒,可聽在懂的耳裏,卻有著淡淡憂傷。
“我是一國之母,宮殿裏有哪是我不能去的麼?”
懂聽了這話,隻能別開臉,無奈地歎了口氣。
兩人拐過一個彎,便正式踏入後宮範圍。
映入兩人眼簾的,卻是和其他宮殿相同的建物和庭院景致。空氣裏,還有一種淡淡的沉寂,宛若一座死城。
走在前方的詹淼停了腳步,轉頭望向懂。
“很靜┅┅可是┅┅”
有人。他低聲道著。
詹淼小聲抽了口氣,她知道不能視物的懂對於其他感官知覺異常敏感,所以他清楚在後宮的某處,有人在那裏。
方才來後宮的路上經常碰到奴役或女婢,可現在半個人影都沒見著。就像黃尚所言,後宮裏沒有半個人在,可是懂卻說有人的氣息。
是那個叫南宮氏、不,是“鳳”的藝人麼?陳桓有在她身邊麼?
詹淼邊走,邊壓低腳步聲,思忖著。
如果兩個人獨處一室┅┅
“淼,別再想了。”
後首的懂大掌輕輕搭上詹淼肩頭,指間下的肩頭微微一顫。
她擰著眉,咬緊牙。
似乎連走路的勇氣都被抽了開來,後來變得懂牽著詹淼的手,走在她前頭。
“就是這了┅┅”
懂止了腳步,站在一廂房前,暗示後首的詹淼。
“如果你不想,我┅┅”
“不。”
懂著詹淼冷靜的說出這字,可同時握著自己的手,力道大了起來。
她深呼吸了口氣,經過前首的懂,朝著裏邊窺去。
“呃?”
瞬間,詹淼口中立刻脫出這字,接著將臉縮了回去。
就在懂要問發生什麼事時,裏麵傳來一聲又一聲熟悉的笑聲。
“你好啊,詹姬。”
“是┅┅”
察覺到詹淼的異樣,懂伸手將她攬進懷裏,這才發現她的體溫急速下降,並且劇烈的顫抖著。
他摟著她,出現在廂房門首。
“果然你也來了,董將軍。”
坐在廂房裏的,正是端坐在金鳳琴前的契國尚書,黃尚。
“黃大人麼?為何在此?”
“嗯?為何我不能在此?”黃尚唇角勾起笑,指間同樣勾起金鳳琴弦。
他能透過金鳳琴,準確感應到許鳳此刻的情緒,而現在,和陳桓待在自己房內的許鳳的情緒似乎相當激昂呢┅┅
冷不俊的,笑意溢滿唇角。“這裏是後宮罷?”
“是這樣沒錯。”黃尚頷首,續道,“詹姬是來看看後宮是否有人的,不是麼?”
“您┅┅”
“女人啊!心胸可不能如此狹隘,尤其當自己的男人是一國之主。”
黃尚的聲音飄邈,隨著指間奏出恐怖的旋律,讓懂皺起眉頭,不適地寒了身子。而在他懷中的詹淼被影響更甚,整個人蜷曲靠上懂的胸膛,雙手緊緊抓住懂的臂膀。
“您這話什麼意思?”
“你知道你現在是在跟什麼人說話麼?董將軍。”陰沉的音律不斷被黃尚的指間挑出,就連下方原本散著淡淡金光的琴身,也逐漸被那種冥樂給影響,染上墨光。
“誠如你所見,後宮裏沒有半個人影,除了我。”
“所以才想問您,您在後宮做什麼?如果您在無人的後宮做了什麼奇怪的勾當,我會立刻向陳桓陛下稟報。”
“嗬。”黃尚抿嘴微笑,輕輕搖了搖首。
“你真以為,陳桓會聽信你的話語麼?”
黃尚歌唱般的語句,伴隨他指間的陰樂,同鬼魅般索討廂房門口的兩人性命。
“陳桓陛下現在在哪?”
似乎是鼓起極大的勇氣,待在懂懷裏的詹淼轉過頭,紫眸有些無力的盯著黃尚看。方才她就是忽然間與在廂房內的黃尚對上視線,因此才莫名的脫力。
“如果我說不知道呢?”
“黃大人,我還有件事想請問你。”懂示意詹淼別再說下去,唇瓣開啟,“為什麼婚禮那時候要說,鳳是南宮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