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南溪笑道:“最近看話本,裏麵總有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我想不透自然要問姐姐了。”
四姑娘知曉酈南溪最近在看話本的事情。聽聞妹妹因了裏麵的故事而疑惑,她先是提點道:“話本裏的畢竟隻是故事而已,當不得真,不可去信。”後又答了酈南溪之前的問話:“這人想必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酈南溪疑惑。
“自是如此。”四姑娘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不知怎地,就有些感慨,“越是不能做成,便硬是要去做。越是失敗,就越是想要搞清楚成功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感覺。”
酈南溪聽聞之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前世的她身子孱弱,多活一刻都是賺到的,所以格外珍惜自己的時光,每日裏都力求讓自己開開心心。到了這一世,她更是盼著過的順遂安穩,故而亦是按著自己的心意行事。
姐姐說的那種感覺,她雖能理解,卻無法認同。
可是衛六爺當真是那種人麼?
想到他跑到走廊間看她在不在時的急切模樣,想到他端著兩杯茶來時的愉悅模樣,想到他給她披鬥篷時候的細心和認真……
酈南溪越想越頭痛。最終還是沒個定論,她就決定將這些暫時都拋諸腦後,在見到他之前不再去考慮。
酈老太太卻是從葉嬤嬤的舉動中看出了不一樣的意味來。
待到海棠苑裏再次安靜下來,酈老太太就留了顧媽媽在旁伺候,細問顧媽媽的意思。
“你瞧著這次,究竟哪個姐兒能入得了國公府?”
顧媽媽是陪了自己幾十年的老人了。在她麵前,酈老太太說話時少了許多顧忌,大多數是討論和商議。
聽聞老太太的話後,顧媽媽十分猶豫。
“先前還覺得是五姑娘。可這回葉嬤嬤走一趟後,好似六姑娘也可能。”顧媽媽斟酌著詞句,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按理說五姑娘得了重大太太和國公爺的另眼相看,硬是十拿九穩了。偏偏這個時候葉嬤嬤來這一趟,也不知曉是國公爺的意思還是皇後娘娘的意思。”
顧媽媽的話說到了酈老太太的心坎裏。
這事兒有些蹊蹺。
葉嬤嬤會來,要麼是皇後娘娘的意思,要麼是國公爺的意思。可如果是皇後娘娘的話,娘娘何時見過六姑娘,怎的就對她上了心?所以很有可能還是國公爺的意思。
但,國公爺之前對五姑娘和二房明顯的表示出了善意……
這就有些說不通了。
衛國公性子堅毅果敢,斷然不會對兩個女子糾纏不清。
酈老太太心頭一跳,原先已經倦懶的靠到椅背上的身子忽地坐直。
“莫不是他中意的其實是竹姐兒?”酈老太太脫口而出。
若真是中意四姑娘的話,先前做的事情倒是都說得通了。
送西西耳墜,恐怕也是因為她是四姑娘的親妹妹,所以對她特意關照一下。至於送酈大少爺入國子監還有讓葉嬤嬤特意來對六姑娘表示出親近,恐怕都是他的一步棋。
隻不過,那衛國公當真是心機深沉至此,連自己的姻緣都會算計到這種程度麼?
顧媽媽聽了老太太的喃喃低語後,亦是嚇了一跳,邊倒著茶邊道:“不可能罷?”轉念想想,又道:“”若真的是那樣……倒也不錯。”
四姑娘性子溫和柔順,雖然國公爺的脾氣不太好,但日子久了,終究能被柔情所動罷。
“不管怎樣,這事兒都越早定下越好。”酈老太太神色間他透著疲憊,接過顧媽媽端來的茶盞後,擰眉說道:“國公爺年歲不小了,怕是親事定下後就要急著過門。若是四姐兒能成,那便最好。若是其他幾位姑娘,那麼就要趕緊將大一些的幾個的親事定下來了。”
定親就也罷了,誰早誰晚都還成。但成親過門的時間,斷然沒有妹妹跑到姐姐前頭去的道理。
如果到時候國公府最終定下的是年歲稍小些的姑娘,那麼就得將這姑娘前頭的姐姐們的親事趕緊定下來才成。不然按照序齒來一個個按部就班的定親成親,國公府怕是等不及。
酈家已經虧欠了國公爺太多。在這個事情上,絕不能再耽擱了他讓他苦等。
葉嬤嬤的到來打亂了酈家幾房人之前的慣常行事節奏。大房二房四房,都在為了女兒將要進宮的事情而奔走忙碌著。
莊氏亦是如此。
她不隻要忙,而且還要為了兩個女兒忙——即便西西不需要參與到親事上來,但這次可是去見皇後娘娘。她既是受了邀請,就斷然不能隨意對待。
莊氏回了蕙蘭苑後就開始為女兒們挑選進宮之日穿的衣裳。酈南溪的三箱衣物加上四姑娘的兩箱衣物盡都搬了出來,一件件拿出來仔細挑選著,務必要從裏到外顏色和樣式都搭配才可,半點兒不妥也不成。
四姑娘繼續繡著手中的繡活。
原本她是打算繡好了送給重大太太,可計劃不如變化快。如今既是馬上就快進宮去,她索性將這個繡的再仔細一些,送與皇後娘娘。
酈南溪算是徹底閑下來了。
她既沒有要討好皇後娘娘的打算,禮數夠了就成。也沒有要去做準備的必要,因為一切準備都有母親幫忙安排妥當,根本不需要她插手,且母親也不準她插手。
酈南溪閑得發慌,就去看話本。結果話本看多了眼睛酸,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歇歇眼。這時候百無聊賴下,她自己和自己下起了棋或者是玩投壺。雖然無趣,但起碼能夠打發時間。
這一日距離去皇宮也不過隻有兩三天的時間了。
八姑娘見母親和姐姐都沒有閑工夫理會她,就自顧自的除了院子。七轉八轉,來到了蕙蘭苑。一入院門,搭眼看到的便是酈南溪一手托腮一手執箭,十分隨意的往細口壺裏投擲的情形。
雖說酈南溪這樣的姿態著實不是投壺時的最佳模樣,但她竟是十個裏能中上七八個,倒也是真奇了。
“西西好厲害。”八姑娘挨著酈南溪在石凳上坐下,挽了酈南溪托腮的那隻手臂,輕輕晃著,“我這個很不在行,每每宴請的時候大家玩這個,我總是第一輪就落敗。西西教教我好不好?”
酈南溪抬手又拋了個。
沒中。
她索性將其餘的箭都丟到旁邊的石桌上,笑看著八姑娘問道:“你今日怎麼來了?我最近都不太看到你,隻當你不願理我了。”
說起這事兒,八姑娘十分憤憤然。
將酈南溪手邊的箭一一整理好,挨個擺的整齊,八姑娘悶悶的低聲說道:“西西可是冤枉我了。哪裏是我不願理你?不過是母親管得嚴,我等閑沒法往你這邊來。”
二太太鄭氏一直和四房不太對盤,這一點酈南溪能夠感覺到。而且她發現這位二伯母不太喜歡她,因此基本上不去二房那邊尋八姑娘玩。
聽了八姑娘的話後,酈南溪也是沒有解決的辦法。鄭氏畢竟是八姑娘的母親,也很疼這個女兒。鄭氏隻是不讓女兒來四房玩罷了。
酈南溪便與八姑娘道:“今兒你怎麼就過來了?”
“還不是因為姐姐和母親都太忙了,根本沒人管我?”說到此,八姑娘湊到酈南溪的耳邊,神秘兮兮說道:“我姐姐這幾天好生奇怪。昨日裏就死氣沉沉的亂發脾氣,今天卻春光滿麵的見誰都笑。可是嚇死我了。我哪裏敢和她待一起?倒不如來尋西西玩了。”
聽了八姑娘的話,再一想到六姑娘這兩日的神色變化,當真形容的十分貼切。酈南溪忍不住笑了起來。
八姑娘看她高興,就也笑彎了眉眼,跟著她繼續說悄悄話。
四姑娘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妹妹與堂妹湊在一起言笑晏晏的模樣。
兩個女孩兒年歲差不多,都是梳了雙環髻,衣裙也都是差不多的銀紅色。乍一看過去,倒是跟一對雙生兒似的。隻不過一個環髻上麵插了珠花,一個上麵纏了紅珊瑚串,這才能分辨出不同來。
楊媽媽要上前去喚酈南溪,被四姑娘製止了。
“就讓西西在這裏玩罷。”四姑娘道:“不過是買一些絲線,那就需要西西陪著用去了?”說罷,不待楊媽媽有所表示,她已經當先邁步出去。
因為四姑娘剛才一直在屋裏繡東西,且也持續了很長一段時日,所以酈南溪一直覺得姐姐依然在屋中做繡活兒。結果過了小半個時辰後,她才聽說了姐姐出門的消息。
原本隻要帶夠了丫鬟婆子,就這樣獨自出門去倒也沒甚要緊的。誰知酈南溪剛剛放下心來準備去看看母親那邊的進度,突然有丫鬟來稟,說是四姑娘回來了。而且,臉色很不好看,似是在生氣。
酈南溪忙問過丫鬟四姑娘走的哪條路,這便急急的趕了過去。
她走的頗為匆忙,隻因這事兒不太對勁。
之前楊媽媽和她說起姐姐出門的消息時,告訴了她,姐姐的銀線買的不夠,要親自去挑選好的銀線回來繼續做繡品。
昨兒她和姐姐、母親一同去過那個店鋪。再怎麼樣,到那裏來回一趟也不是那麼短的時間就能做到的。更何況還要細心挑出裏麵成色好的銀線來?
想必是其間發生了什麼旁的事情,才惹得姐姐必須在這個時候趕回來。
酈南溪這樣想著,腳下步伐愈發的加快起來。走到蕙蘭苑的院門處,將要走出院門的時候,酈南溪和四姑娘擦肩而過。
她忙喊住了四姑娘。眼見四姑娘撇過臉去不肯搭理,酈南溪急切問道:“姐姐這是怎麼了?”
四姑娘低聲說道:“你莫要管了。沒事。”說著就要往裏行去。
酈南溪聽出姐姐的聲音不對勁,隱隱約約的好似帶了哭腔在,哪裏還肯讓她就這樣進去?趕忙伸手將姐姐挽住,“姐姐怎麼了?有事可以與我說。我即便不能幫你甚麼,最起碼還能給你出出主意不是?”
語畢,她思量了下,又道:“不然的話,若是被母親發現了,可是得不償失。”
聽她提到了母親莊氏,四姑娘的神色終於稍微鬆動了下,這才望向酈南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