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盞趕忙行禮將事情應了下來。
重廷暉這便和酈南溪道了別,匆匆而去。
酈南溪回到石竹苑後,就命人將那口缸給清洗了出來,又讓人放了水進去,這便靜等著那小廝將錦鯉拿來。
誰料左等右等都未有人前來。再多侯了會兒後,酈南溪覺得那小廝許是被旁的事情耽擱了,畢竟府裏大大小小的事務有很多,指不定就有了什麼安排給了他。
故而酈南溪就讓守在門口翹首以盼的金盞叫回了院子裏,讓她去做旁的了。
大概又過了一盞茶的時辰,那小廝終究姍姍而來。隻不過手裏沒有拿著裝了魚的器物,而是兩手空空無一物,滿頭大汗焦急萬分。
“六奶奶,可是不好了。東西、東西被人給碰壞了。”小廝一見到酈南溪,急得差點哭出聲來。
酈南溪忙問:“怎麼回事?”
金盞看那小廝依然支支吾吾的還在重複那幾句,當即柳眉倒豎哼道:“你盡管浪費時間吧。再這樣拖下去,若是九爺知曉了這事兒,看你怎麼辦!”
這話很顯然嚇到了小廝。
他用袖子擦了把眼睛,低著頭訥訥說道:“剛才我過來的時候,路上遇到了五奶奶和二少爺、二姐兒。二少爺看我拿著魚缸覺得有趣,就非要看一看。我不肯,五奶奶就訓斥我。二少爺也在那邊哭。後來我沒轍了,就給二少爺看了眼。哪知道他居然、居然……”
小廝用力的抽了抽鼻子,可眼圈兒還是紅了,“可是哪知道二少爺居然用兩個手去抓那兩條魚,拿起來就往地上摔。等我去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條已經死了,另一條也半死不活。”
酈南溪聽聞後,眉間輕輕蹙起。
這位五奶奶和二少爺,她是知曉的。
重五爺重廷帆是於姨娘的長子,也是老侯爺的庶長子。
梁氏拿捏住了重廷帆的親事,給他尋了個門第頗高但是性情潑辣的女子為妻。雖然夫妻倆這些年來倒也算得上合滿,但五奶奶吳氏的性子時不時的就會顯露一些。
“那死了的魚呢?半死不活的呢?”金盞追問道。
有一條留下來也好。
小廝囁喏著說道:“我剛才看到魚不行了,嚇得手一鬆,把那盛魚的小魚缸給掉到了地上,正好砸到了那條半死不活的……”
說著,他從自己腰上解下來了一個荷包。
荷包是素色布的,下麵已經濕透,一滴滴的還在往外滴水。他把荷包裏的東西倒了出來,赫然就是兩條死魚。
這就是兩條魚都已經陸續死了,而且那魚缸也已經摔壞。
酈南溪沉默不語。
小廝嚇得跪下給她磕頭:“奶奶幫幫小的吧。這魚是前幾天九爺剛跟梅公子要了來的,很是珍貴。如今魚沒了,九爺定然不會饒了我!”
“這事兒,晚一些看看再說。”
酈南溪也想幫他,可這小廝畢竟不是她這邊伺候的,他沒能完成重廷暉讓他做的事情,她當真是沒法管的上。
那小廝年紀不大,嚎啕大哭,“可是,可是這事兒是五爺那邊惹的禍啊!”他口不擇言的抹著眼淚,“六爺和五爺本就是兄弟。六奶奶幫忙說句話也不成嗎?”
郭媽媽聞訊已經趕了過來。之前她隻是聽說好似是九爺那邊的人過來惹事,未曾細問。待到聽了一會兒之後方才曉得了來龍去脈。
看那小廝說話實在不成體統,郭媽媽當即嗬斥道:“哪裏來的渾話!五爺那邊做錯的事情,就是五爺那邊的事情。和國公爺何幹?你既是想找人,就去找他們!”
小廝剛才是急昏了頭,所以口不擇言瞎嚷嚷。這個時候被郭媽媽一嗬斥,他忽的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什麼。趕忙住了口,跌跌撞撞的往外院跑去。
待到他走遠,郭媽媽氣得臉色鐵青,與酈南溪道:“奶奶,您看,這府裏頭根本就是太太那邊當國公爺是外人,於姨娘那邊也當國公爺是外人。國公爺是兩邊不討好啊。”
一語中的。
酈南溪剛才也發現了,那小廝說那番話的時候,語氣十分的理所應當。好似五爺那邊做錯了什麼,都要六爺這邊幫忙擔著才好,畢竟五爺六爺是一母同胞的至親兄弟。
他的想法,想必就是梁氏那邊人的真實想法。
可五爺他們什麼時候把重廷川當自己人過?反倒更像是避如蛇蠍了。
金盞在旁氣道:“那小子也是渾。自己做錯了事情,還要拖了主子下水相幫。也不知道打哪兒來了這麼個做事不利的。”
酈南溪看著地上的兩條死魚。
這是花紋皮光鯉,很是稀少。重廷暉從旁人手裏拿到這魚後,許是因了賀她新婚而送她。偏偏被人給毀了。
如若是在酈府,遭受了這樣的事情,酈南溪定然直接代人去尋了對方問個究竟。
——二少爺已經七歲了。姑且說他年紀小不懂事罷。五奶奶明明就在旁邊,也不懂麼?明知道東西是要往石竹苑送過來的,她竟是眼睜睜的看著,由著孩子亂來。
可是酈南溪昨兒剛剛答應過重廷川,於姨娘那邊的事情她不去沾。最起碼,明麵兒上不能沾。
因此這件事,還得等他回來了再論究竟。
郭媽媽小聲問酈南溪:“這魚怎麼辦?”
“用帕子裹了,埋樹下吧。”酈南溪輕按了下眉心,“等會兒媽媽去趟庫房,把字畫箱子裏最左側的那個卷軸拿了,送到九爺那裏去。”
那副是前朝名家的真跡。九爺讀書不錯,想來送這個東西最為妥當。
其實,原先重廷暉說要送她錦鯉的時候,她就想著送了這副畫作為回禮給他送去。如今魚死了,但他送禮的心意畢竟是在的,東西該給的還是得給。
郭媽媽心中明白,應了聲後自去安排。
酈南溪就回了房間去查閱賬簿。
不多時,有丫鬟來稟,說是五奶奶帶了二少爺在石竹苑外求見,問奶奶意下如何。
酈南溪提著筆想了會兒,終究還是覺得自己既是答應了重廷川,就應該遵守承諾。最終還是搖頭未見。
落霞在旁憤憤不平:“也不知那五奶奶是個什麼意思。魚是九爺的,都還沒有送到奶奶手裏就被她們給弄死了。她們即便是賠禮道歉,也需得向九爺道歉,來奶奶這裏是怎麼回事?還不是九爺那邊去尋了她們算賬,所以又眼巴巴的來找奶奶幫忙。”
郭媽媽聞言,嗬斥了她一番,“先前讓你做的針線你可是做完了?沒有?還不趕緊去!”
落霞不甘不願的應了一聲,低著頭出了屋。
就在這個時候,秋英興衝衝來稟:“奶奶,國公爺回來了。”
聽聞這個消息後,大家俱都鬆了口氣。
那五奶奶著實是個火爆的性子,在外頭高一聲第一聲的喊著,著實惱人。偏那二少爺不知怎麼的還哭了起來。母子倆這麼一嚷嚷,搞得好像是酈南溪這邊怎麼欺負了她們似的。
酈南溪就將賬簿收拾好摞了起來,又讓人打水淨了手。
手上的水漬剛剛在布巾上擦淨,高大男子已然大跨著步子進了屋。
酈南溪忙迎了過去。
天氣燥熱,重廷川今日又事情特別多,一天都沒停歇。身上沾了不少的灰塵,衣裳上也沾了汗。
他覺得自己身上太髒,不讓酈南溪去碰,也沒有抱她,隻握了握她的手這便進到裏麵去清洗換衣了。
再出來的時候,神清氣爽。
重廷川邊擦著頭上未幹的水漬邊問道:“怎麼回事?”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酈南溪曉得他說的就是五奶奶她們過來鬧的事情,就把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講了。
“……今兒晌午前見了九弟,晌午後東西送來。結果就在半路折了。如今將要傍晚,五嫂就過來尋我。”
事情剛出來的時候不過來尋,偏中間隔了好長時間才來。一看便知並不是當時做錯了事就過來悔過,而是事後被人責問了,這才想要來尋靠山。
重廷川神色驟冷,道:“他們一向不敢來我這裏惹事。如今竟是欺你年少,愈發的無法無天了!”
說到這個,酈南溪也有些疑惑,“聽說五奶奶她們即便再有事,也從不惹到六爺的跟前。為何今日卻是不同?”
從起先的非要看魚開始,到後來將魚弄死。一步步的,好似全然不懼六房一般。
可是,依著重廷川的這種性子,旁人不懼他,很難。
所以五奶奶她們的這態度讓人生疑。
重廷川看酈南溪愈發不解,反倒笑了,“你想這作甚?左右有我。我去遣了人將她們打發走。”他將酈南溪抱在懷裏,在她頸間蹭了蹭,“這府裏能讓她們有恃無恐的,隻有一人。那人若是許了她們什麼,她們就能鋌而走險。你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