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嵐說:“世人皆罵我為魔界妖女, 你卻肯喚我一聲姑姑。看來, 倒著實有些與眾不同。”
我素來灑脫不羈, 覺得眾生皆同, 故而道:“我涉世不深, 不知世人眼中如何。隻是在我看來, 人仙妖魔並無多大差別。無憂見姑姑清雅出塵, 溫柔可親,又是長輩,因而冒昧喚一聲姑姑。若說與眾不同, ”我歎了口氣,“無憂除了長得醜,實則平凡無奇, 與他人並無不同之處。”
紫嵐有些不忍地看了看我, 說:“女子皆愛惜容貌,你卻坦言自己相貌醜陋, 想來心中酸楚吧?”
我爽朗地笑了笑, 回答:“謝謝姑姑關愛, 無憂倒是習慣了, 也沒有多酸楚。依我看來, 世人愛美多是因為太過在意別人的眼光了, 知我心者,自不會嫌棄我的容貌。”
紫嵐聽著我的話,愣了半天神, 最後默默地牽過我的手去, 輕聲道:“不想,我孤單寂寞了數萬年,今日卻有幸得一知己。這丫頭,確實讓人喜歡。”說完,她自案上取了一盤清香誘人,鮮嫩欲滴的紫黑色果子遞在我的手上。
我手中接了果子,眼睛卻在那牆上的幾幅畫上打量,心中暗暗納悶那畫中的鵲兒、梅花鹿和白鶴竟與方才來時在花海中看到的一模一樣,一個閃念讓自己暗自吃驚——難怪那些動物不會叫,原來,它們竟都是這紫嵐姑姑畫出來的!
我一麵想著,一麵又仔細地觀察了一番手中那香味異常、紫黑發亮的果子,十分擔心萬一它也是畫出來的,那麼吃下去會不會是一堆紙?
子煊本一直在旁邊沒說話,此時倒像是能讀懂我的心思一般說道:“這是我魔界聖果,名叫魔幽果,三百年才熟一次。母妃從來隻畫動物,不畫果子。”
我非常不好意思,拿起一個魔幽果來咬了一大口,果然奇香濃鬱,甜脆多汁。我羨慕地看著那些畫說:“姑姑的畫真是惟妙惟肖,活靈活現呢!”
紫嵐那傾城絕色的臉上掛著無限的神傷,隻幽幽地道:“我終日寂寞,所以畫幾隻小動物來做伴,也不必擔心它們終日聒噪。若是換了你,幾萬年來隻是一個人畫畫種花,也會畫的很好的。”
我不知她地位尊貴為何要幽居於落英穀,畫上幾萬年的畫,卻又不好意思去打聽,隻聽她突然說道:“你若是真的喜歡,我倒是可以教你。”
我喜出望外,眉開眼笑地問:“姑姑此話可當真?那我現在就要學!”說完,規規矩矩地在她麵前跪下,行了個拜師大禮。
她麵上終於露出個微笑來,將我扶了起來,當真便開始教我畫畫。隻是與別人畫畫不同,她一邊教我運筆,一邊卻教我一些運氣的心法,那心法與天山門中所學的心法大相徑庭,甚至大有些反其道而行,我這才悟出,她那畫,是配合了魔界法力畫出來的,而她教我的,竟是魔界靈力的入門之法。
我心中有些遲疑,一是仙魔之間修行之術相悖,我在天山修習已久,此時練這魔界法術不知是否會有衝突;二是歎這紫嵐姑姑果然拿我當個自己人,竟然初次見麵便如此真心相待;三是我原以為隻是學學畫畫,沒想到會學到魔界之法,如果讓師尊知道,不知會不會說我背叛師門。
暗自琢磨了一會兒,我決定先□□筆,至於心法,且先記下來,日後學不學再說。我素來記背能力絕佳,故而她隻說了一遍,我便記了個大概,她說完兩遍,我便已背得一字不差。接下來,我便開始按照她方才所教的練習運筆,感覺累了,便自行在桌上打個盹,餓了便吃幾個果子。
睡到朦朧之間,我聽見紫嵐姑姑說:“你在這裏已陪得夠久了,還不回你那紫煌宮吟霜殿去麼?”
魔君子煊的聲音就如我初見他時那般低沉中帶著幾許無奈道:“其實,我與母親是一樣的,母親獨自一人在這落英穀中自覺孤單,兒子雖然在魔界已是君臨天下,八麵威風,身邊縱然隨侍者如雲,亦是覺得孤單的。”
紫嵐輕聲地歎了歎,說:“我對翩若雖說不上喜歡,但是她自幼伴你一同長大,端莊沉靜,又待你溫柔體貼得緊,你小時候不也常常與她作伴的麼?”
子煊的聲音更見落寞:“未遇見那人時,我也覺得翩若便算得上不錯的人選了,可是自從遇見了那人,又一念之差辜負了她,······兒子至今尋不到她,心中卻再容不下旁的人了。”
紫嵐話音中愈見憂傷之感:“風華流砂彈指老,惟等相思入夢來。有些人······注定了一世,都等不到的······”她輕聲軟語,讓聽的人感覺似柔腸百轉,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