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站在落英穀的出口, 我暗自琢磨著, 若是禦劍, 我怕是跟不上他, 還是他召朵雲來, 兩人共乘得好。可是我眼巴巴地看了他半天, 也不見他有召雲的意思, 隻見他伸手念了個訣,手中便多了一張紙,一支筆。他將手中之物遞於我說:“你不如就畫個坐騎, 你們我共乘吧,母妃辛苦一場,也不知教出來的徒弟可有長進, 正是學以致用的時候到了。”
他知我未練心法, 空有筆法,故而伸手扶了我的前臂, 隻覺一股純厚的氣流源源不斷地往著我手中的筆尖處流去, 我連忙斂了心神, 按照方才所學之法認真繪了起來。
運筆流暢, 可謂一揮而就, 我得意地停了筆, 隻見一禽類拍著翅膀從宣紙之上一躍而下。子煊一臉黑線,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問:“你畫的,是隻雞?”
我亦大窘, 我心中原想畫中鳳凰為坐騎, 遨遊碧空應當十分的威風,誰知自己畫功這般了得,鳳凰和雞,差別到真是有些大。
我幹笑兩聲道:“失誤!失誤!”於是複又提起筆來,這次卻更不濟,竟畫了隻烏鴉出來,我小心翼翼地偏頭,子煊的臉色更是難看。
於是,我再接再厲,一口氣又畫了好幾隻,直到山雞、烏鴉、白鷺、貓頭鷹······遍地都是,飛的飛、跳的跳,烏煙瘴氣,一地雞毛。
我歎了口氣,活動了一下酸澀的手腕,道:“不就是個坐騎麼,揀能飛的隨便抓兩隻算了。”
子煊卻偏了頭斜上方仰視天空,一副不屑的口氣說:“坐這樣的東西出去?本君丟不起這人!”
我無奈,隻得硬著頭皮,拚盡所有畫功,最終畫出來個四不象,頭似鳳凰,尾如孔雀,翅如蒼鷹,嘴如仙鶴,大搖大擺地從紙上走下來,倒有幾分威風凜凜之感。
子煊頗有興趣地打量了一番那“四不象”,倒是露出幾分滿意的神情來:“雖說長得不倫不類了些,倒還有幾分氣勢,時候不早,就是它了!”說罷,他寬袖一揮,那一地的飛禽皆消失得無影無蹤,隻餘這“四不象”似是識得自己靈力的主人,乖乖地踱至子煊身前,按他的指示蹲了下來。
我與子煊一前一後在“四不象”身上坐下,我說了句:“去天山。”
子煊似有些驚訝,他坐在我身後,我看不見他的神情,隻聽他愣了愣問道:“你是天山弟子?”
“是啊,”我答道,“有何不妥麼?”
“那麼,你可認得天山之巔的那位衡芷仙君?”
我轉過頭來,看看他,一雙桃花眼中深邃難測,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我隻得據實回答:“自然認得,還很熟呢。”
“哦?”他如花的美唇輕輕一勾,笑得撲朔迷離,“看來,你倒是愈來愈有意思了呢!”
我思前想後也沒想明白我怎麼就愈來愈有意思了,正自呆呆地愣著神,身下大鳥展翅飛了起來,嚇得我身形一晃,差點沒栽落下去,子煊突然伸臂將我的腰一環,幫我坐穩,複又傾身向前,在我耳邊柔聲說了一句:“當心些。”那親密的言行嚇得我身體一僵,繼而下意識地往前趴低,讓自己的後背盡量遠離他,卻聽見他在身後一陣輕笑。
當我遠遠地已能望見天山之巔的積雪時,我開始唉聲歎氣起來:“我擅離師門,且一去數日,不知道師叔會怎樣罰我。”
子煊眯了一雙桃花眼,淡淡地說:“誰敢為難你,你便隨我回魔界去,什麼天山派,什麼師叔,不要也罷。”
我想了想,回身對他說:“我們還是就此別過吧,此處已離天山不遠,若再靠近,恐怕你的身份多有不便。”
據我所知,此時仙魔兩界已經和平相處了數百萬年,一直各守一方,未見幹戈。若是魔君突然孤身前往天山,還知道會讓兩界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倘若因我起了誤會,那我真成了千古的罪人。
誰知子煊卻並不領情,他眸中熠熠帶光,嘴角微微上揚,挑釁一般地說道:“這四海八荒之中,有何處是我去不得的所在麼?不過是個小小的天山,我再靠近些,又如何?你莫不是擔心被你那仙君看見,多有不便?”
“啊?不是······”我也不知他話中何意,還未來得及否認,便聽他接聲說道:“可惜啊,你不欲被他看見也來不及了,他,已經看見我們了!”
我驚訝地順著他看的方向望去,果見雲霞為頂,天山為幕,那遠遠的祥雲之上穩穩地站了個如畫一般的人物,雪衣翩翩纖塵不染,墨發微動仙姿臨風,仙君他目光清冷如水,越是靠近便越是感覺到他渾身似寒氣逼人,與我素日印象中那個溫潤如玉的仙君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