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時是一個兔妖,才化出人形沒有多久,她記得當初離家時前山的猴大嬸說過,隻要吃掉一個人,她的靈力便可以長得飛快。可是,她還從來沒有吃過人,她是一個眼光太高的兔妖,凡塵中的人雖然多,可是她卻非要找一個看著順眼的人來吃。
直到她有一日出現在太子府的後園中,見到了他,他雖然還隻是個少年,卻身姿凜凜,儀表堂堂,她一下子便看順了眼。
這一日,本該到了太子練劍的時辰了,可是妖嬈在那後園中左等右等也沒看見他的身影,心中很是焦急。等了約摸一個時辰,估計著他是不會來了,妖嬈幹脆現了身,鬱鬱寡歡地在那紅梅樹下踱著步,看著紅梅開得嬌豔無方,園中鬱鬱蔥蔥,鳥語花香,心情倒似好了許多。
一時興起,她便情不自禁地隨著那漫天飛舞的梅瓣跳起舞來。妖嬈本來就是個愛跳舞的妖,猴大嬸曾經說過,若能日日見到妖嬈跳舞,她情願不吃桃!後來妖嬈才知道,猴大嬸自從修煉成了妖之後,早就嫌桃子太寡淡,山珍海味沒有她不吃的,再要吃桃,也總要用百花蜜醃一醃,再討了喜鵲姑姑的靈芝露拌一拌才肯吃的。
然而無論如何,妖嬈的舞姿即便說不上傾國傾城,也算得上婀娜多姿。
跳著跳著,她突然回頭,便看見了冷冷清清站在一邊的孟禹泓。他仍是穿著一身玄色的袍服,卻襯得整個人越發的俊美,有棱有角的麵龐看起來英氣逼人,他在她眼中,便是這人間郎豔獨絕,世無其二的男子。
其實這日,孟禹泓是臨時被父皇召入宮去議事,便耽誤了練劍的時辰,誰知來了後園,卻意外地看見紅梅樹下有個女子正獨自一人翩翩起舞。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額上一點落梅妝,甚是嬌俏可愛。
孟禹泓見慣了宮中那些墨守成規的女子,和官宦之家那些三從四德的閨秀,一時間倒覺得眼前的女子活潑靈動,十分可愛,隻是看起來眼生,倒像是不曾見過。他向她問道:“你應該不是我府中的人吧?你是何人,來此做甚?”
她美目流轉,笑得爛漫:“我叫妖嬈,我是一個喜歡梅花,也喜歡跳舞的小妖精,我來,是想要你的心啊!”
她說的是句大實話,然而卻讓他暗暗地忍俊不禁,饒是他少年沉穩,內斂少言,亦是讓她的天真無邪逗得憋不住,露出個無可奈何的淺笑來。時下雖說是民風開化,卻不知道幾時已到了這個地步,這樣含情脈脈的話,卻讓她落落大方地宣之於口,並且說這話的時候,她眸光清明澄澈,並無半點猥瑣。
他隻當她是新進府的婢女歌姬,還沒被教過規矩,便說話這樣口沒遮攔的,也並不放在心上,隻是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她在他身後笑靨如花,這個少年甚是有趣呢,妖精要他的心,他竟然不怕,還對她笑得那樣好看,若是日後能光明正大地陪在他的身邊,時時都能看到他那樣好看的笑容,那該是多讓人開心的一件事啊!
可是,在太子府隱身了這麼久,她已經知道了,他是當朝的太子,上次她還聽見兩個婢女在後園中悄悄地議論,太傅家的小姐,宰相家的千金,尚書大人的親妹妹······個個都惦記著他,就連他貼身的那個侍女碧蕪,亦是生得皓齒明眸,氣若幽蘭。這樣一個美女環繞的少年,何時才能輪到自己在他的身邊?
然而,沒過太久,她便等來了這樣一個機會。
那日黃昏,孟禹泓在燈下寫字,照例喚了碧蕪在身邊伺候,然而他很快便發現碧蕪今日有些不對勁。
她跟在他身邊伺候了多年,已是十分了解他的茶喝幾分燙,熏的是哪種香,何時需鋪紙,何時要研墨。今日,茶太燙了,熏的香亦不是他平日裏常用的龍涎香,卻是帶著甘冽清幽之感的霜梅寒露香,他放下杯子,聞著彌漫在房中的香味,淡淡地蹙了眉,看著身邊正在研墨的碧蕪,問道:“前幾日說是病了,可是還沒好嗎?若是不適,多歇幾日再過來伺候也無妨。”
身邊的女子未答話,那研墨的手法卻是和平日裏大不一樣,不僅毫無章法,還濺出許多墨來。
他一臉疑惑地看著她道:“你抬起頭來。”
她抬了頭,模樣與平日裏並無半點區別,隻是一雙眸子卻更是靈動明亮,額上一點落梅妝,是碧蕪從來沒有的妝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