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近了, 隻見那女子眉眼清秀, 氣質溫婉, 我肯定我從未見過她。然而奇怪得很, 她卻仿佛認得我一般, 死死地盯著我, 那似要將我生生淩遲的目光, 與她溫柔的氣質十分不符。
我如今半死不活,實在沒那個精神與不認得的人糾纏,可是她卻偏偏不許我繞過她去, 她似是無比惋惜地歎了口氣:“想不到,那個名揚天下,被世人驚為天人的蓬萊公主雲灩飛, 竟然會落魄成這樣!”
她果然認得我!我用疑惑的目光冷冷地看了看她, 她端著居高臨下的姿態,不屑地與我對視著:“我便是當今魔界聖君淩子煊的妻子, 也就是他的魔後, 我叫任翩若。”
我努力維持著外表的平靜, 心裏難免憤然, 我不去魔界找他們的麻煩, 她倒尋我尋到天上來了。我淡然問道:“你來做什麼?”
她輕輕地笑了笑, 那一笑端的溫柔沉靜,仿佛之前所有的淩厲都隻是我的幻覺:“我來,是為了兩件事。第一件事, 便是來告訴你一個真相。”
她見我並沒有多大的反應, 也不氣餒,仍是自顧地說著:“我是來告訴你,其實,子煊與你的一場相識,原不過隻是我們布的一個局。我與他自幼青梅竹馬,他一早便許了我,他若為魔君,我必為魔後。你從來,便隻是他的一枚棋子,他接近你,利用你,你應當明白是為了什麼······”
原以為愛過了,恨過了,心已經不會再痛了,可是聽了她的話,我隻覺得剛剛被雷刑劈過的傷都連著五髒六腑一起疼了起來,我不想聽她說下去,隻想快點離開。我一邊繼續蹣跚著向前走,一邊說:“我不認識什麼魔君魔後,也不認識什麼子煊。”
可我走了才不過兩三步,身後便有一股淩厲的殺氣突然襲來,我一個閃身,堪堪躲過了一條如奔命毒蛇般的白綾。她在我身後又陰又狠地說道:“我來的第二件事,便是替子煊,處理了你這枚棄子!”
我火冒三丈,若是在平時,我一定會像當年殺混沌那般,一頓亂劍將她砍死,可我此時,能砍死一隻雞就不錯了。
雖然重傷在身,我仍是壓抑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氣,可我嚐試了,我確實隻能砍得死一隻雞。於是我跑了,於是她追我,她是一張甩不掉的美麗的狗皮膏藥,這一點她還真是從來沒有變過。
直到她追上了我,在我已虛弱至極的時候,對我使出了威力無比的一招,那一招過後,我神識全無,靈力受阻,隻能眼睜睜地任由她一刀又一刀,生生地毀了我的容貌。
臉上說不出來的疼,鮮血汩汩地流進了我的嘴裏,我嚐著自己的血的味道,心中有火焰一般的恥辱和憤怒!
她那溫柔如水,溫婉動人的雙眸,此時在我的眼中,冷得似一把淬雪的刀。我衣裙帶血,在風中獵獵而舞,我在她的眼中,看見了一片死寂······
我不知道我在那難以忍受的疼痛中是何時失去了意識和記憶,也不知道我是怎樣墜下雲端,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從一個仙界的蓬萊公主,變成了天山上一個靈力全無的醜嬌娘······
愛一個人總是很簡單,無非心念所至,生萬千歡喜,懂一個人卻需要漫長歲月裏的溫柔耐心,聚沙成塔,水滴石穿。
人們都說喝酒要喝六分醉,吃飯要吃七分飽,愛人要用八分情,可我硬是喝醉吃撐愛成了傻子。
一切恍如隔世,我又做回了雲灩飛,回來的時候,一如離開時那般,也是一身的傷痕累累,臉上仍自撕心裂肺地疼著,讓我分不清我的容貌到底是在恢複,還是在被摧毀。縱然一切都回到了起點,可流逝的那些歲月到底不可能一去無痕。
再憶往事,心依然痛得無法呼吸,我始終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轉身,背離著子煊和那一大片跪倒在地的魔兵,邁出了一步,兩步······
我的身後,有一大片蓬萊的子民,有十萬金甲在身的天兵,子煊這一場求婚可真是會挑時候啊。在我微微掃過的餘光之中,我看見楚玄身側那一抹白色的身影黯然地轉了身,悄然走遠,我到底沒有忍住那一口吞咽不下的血水,向前一個俯身,眼前一黑,噴出一大口血來。我聽見瀲揚在我的耳邊一聲聲地喚著:“姐姐,姐姐······”
悠悠轉醒之時,我躺在自己的房間裏,豆姨守在我的身邊。她當年隨著我娘陪嫁來了蓬萊,便一直不曾嫁人,我們也將她當做了自己的家人,我從小便是被她寵得那樣般飛揚跋扈,無法無天,從不知道天高地厚。
豆姨見我醒來,咧開大嘴便笑了起來,她本就眼小嘴大,這一笑,嘴巴便占去了半個臉的位置,不過,我倒是從小便愛看豆姨的笑容,她一笑,總能讓我見而忘憂。她一麵忙不迭地扶我起身,一麵說道:“終於醒了,你這一睡,便睡了三天三夜!”
我道:“你也是個才複生之人,不好好休養,卻守了我三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