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發現了。
拾京隻好對南柳說道:“我把東西還給你了,阿姐讓你走。”
好端端的被人打斷,南柳心中惱怒,麵上卻不露聲色,隻冷冰冰看了溪清一眼,回頭對拾京笑道:“青雲營就在玉帶林東,若得空,你可以來找我,你父親的事,能幫你查到的也隻有我了。記住,我叫南柳,到時候你來青雲營找我,報上名字即可。”
她說完,係上香囊,朝溪清輕蔑一笑,回身走進攬月樓。
坐回樓上後,她見拾京又戴上了麵具。
或許是錯覺,總覺得拾京的雙眼在麵具的遮掩下,越過樓上的欄杆,看向她。
南柳舉起酒杯,也不管他到底看沒看自己,遙遙敬了他一杯酒。
這邊,溪清問道:“拾京,你和她說了什麼?”
“我問她夜色怎麼染出來,她說她不知道。”
溪清不信,緊張道:“我聽到你提到了你阿爸,她認得你阿爸嗎?”
拾京這才明白,是自己疏忽了。
溪清聽不懂官話,但阿爸這個發音,官話和蒼族話是相同的,她絕對聽得懂,他騙不了溪清的。
拾京小聲說道:“她不認得。”
他這是承認了,溪清一雙眼愣是睜圓了,教訓道:“我不希望三年前的事再發生,你向外族之心不死,我知道這不受你控製,是你身體中一半的汙血作祟,所以我不怪你。今日之事,回去後自己到墨玉潭懺悔,我不會告訴阿母,但會告知巫依婆婆,請求她壓邪淨化。我希望這樣的事,不要再有第二次。”
拾京摸了摸臉上的麵具,輕輕點了點頭。
之前,他和這些蒼族人一樣,麵具隻是蒼族人穿過毒蛇棲息地時用來驅蛇的,走過了那一段山林,他們就可以摘下麵具。
三年前,一個買蛇膽的老人說他看起來很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他。他向那位老人打聽父親,結果大母和巫依婆婆知道了,認為是他體內汙血作祟,使他要背棄蒼族,於是罰他到墨玉潭禁地懺悔三天,並命他以後出林不許摘麵具。
溪清繼續道:“剛剛外族的那個女人,是溪水母神派來的考驗,她會用你想得到的東西誘惑你,你要堅定,不要被她所惑,記住了沒有?”
溪砂湊過來,姐弟倆相似的臉看著拾京,等待他的回答,拾京說道:“我知道了,謝謝溪清姐姐。”
溪砂露出白牙,高興道:“拾京,巫依婆婆跟我說,月圓那天,扶蒼星升空,到那時,隻要經過溪水母神的賜福,完成祭典,你身體裏的那半邊汙血就會得到淨化,到時候你就真正成為我們蒼族人了,很快的。”
拾京輕輕嗯了一聲,麵具下的眉微微蹙了起來。
東西很快賣完,蒼族人用錢換了些糖果糕點,抬著一壇千秋酒,列隊回林。
南柳倚在樓上的欄杆處,目送他們離開,拾京在隊伍的最後,出城前,回頭看了她。
南柳笑了笑,朝他揮了手。
太陽即將落山,晚霞紅漫天。
南柳抱胸仰望著滿天霞光,正感寂寥時,耳畔忽然傳來樓下的彈唱聲,板弦聲寥寥,奏出熟悉的曲調。
南柳招了招手,酒肆夥計跑來問道:“客人要添菜嗎?”
“我想聽曲兒,讓樓下的彈唱人上來吧。”
“我這就給您叫去。”
不一會兒,彈唱人抱著半弦琴,窸窸窣窣上樓來。
南柳道:“我在窗邊,你隨意找地方坐吧。”
彈唱人是個有眼疾的灰發老頭,他循著光慢慢摸索過去,坐了下來:“客人想聽什麼?”
“有什麼新本子嗎?”南柳捏起一塊卷雲酥,“每次來都聽你唱前朝沈青天斷案洗冤,膩了。”
彈唱人渾濁的眼看著窗外霞光,說道:“最近沒有新本子。不過,小老感覺得到外頭的霞光,滿眼都是紅的,跟火似的,想起一好聽的舊曲子,客人要不要聽啊?”
“講什麼的?”
“這個,講的是大火護佑女子繼承亡夫的家業,剪除異己的故事,最終成為家主的事。曲子好聽,客人不妨聽聽?”
南柳動作一頓,聲音沉得可怕:“什麼?”
“一場火。”彈唱人撥著弦,摸摸索索調了音,說道,“一場火成就一個女人的大業,世人道這是天佑,是天降大火給了她繼承亡夫家業的氣運,是故曲名《火神佑》。”
南柳嘴角一抿,臉上常掛的笑意蕩然無存,眸光微沉,道:“《火神佑》嗎?說起來,我還真沒聽過,想來應該很有意思,不如,你唱來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