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小郎盛情相邀, 某則恭敬不如從命。”平陵禦原本打算是直接到永寧城坐鎮, 可自北魏太子被姬凜坑死了, 如今的局勢便有了很大的變化。他從不懷疑烈帝與拓跋傲的父子之情, 但烈帝還有更多的兒子, 而這些兒子都成長為如狼似虎的年輕人, 他們迫切的需要權勢來支撐起自己的榮譽。
平陵禦自認姬凜為主公開始, 他的眼光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來自北方的敵人。而他訂下的計策也很簡單,便是禍起蕭牆。
他對烈帝的了解都是從玄翼軍派到北魏的探子傳遞來的紙麵上的消息,這是一個強勢、多疑而又逐漸老去的帝王, 他的權勢是在血與火的廝殺裏得來的,他雖然沒有誅殺自己的兄弟,但他的手上仍舊帶著血親的血, 而如今他最愛的兒子死了, 可其他的兒子呢,則將帶著軍功回來, 他會不會懷疑, 太子傲的死跟他的兄弟有關係?
而如今他唯一擔憂的便是這個剛愎的帝王不顧一切要揮兵南下!
他之前估算的北魏隻有將近十萬人, 是估計的北魏精銳, 而失去理智的帝王有極大的可能將他的臣民推上前線, 甚至在出現了諸多穿越者的曆史痕跡的情況下, 北魏仍舊有將戰敗的俘虜作為奴隸的習慣,而顯然這一部分人數是難以估計的。
認真說來,平陵禦信任晉州軍的戰力可為當世翹楚, 但他的目光從來都沒有單純的放在晉州守衛之上, 無論是係統的推動還是他自身,逐鹿天下的野心從來都存在著,而眼前他需要的是一個契機,那麼如何在現有的局勢下竟可能的保護北魏的力量便成為了他首要考慮的問題,是以北魏南下勢必不能成行,而如今他卻無法從晉州抽身離開,是以他需要一個人,一個有勇有謀的人,代替他往上京走一遭,遊說北魏的門閥,阻止烈帝發瘋!
這幾日他一直都在尋思誰來當此重任,可他認得的人終究還是太少了,之前還在長安之時,姬凜便給了他一張晉州諸官的名冊,姬凜以朱筆勾勒出當中他認為可用之人,平陵禦仔細看了冊子,但未見真人之前他始終心懷猶疑。
如今誤打誤撞救了喬賢,他卻忽然想起了冊子上的一個人,一個早年被冠上狂生的名頭,如今在晉州軍中擔任六品運糧官的袁路,喬賢的二叔,他記得姬凜對其的評價為“性聰穎,眼光卓然,有辯才”。
比之袁路,更牽動他心神的卻是關在後院的範棗,如此梟雄殺了可惜,但平陵禦自知自己並沒有能馴服對方的能力,更何況姬凜如今是他心上人,範棗先前埋伏姬凜的事兒他還記在心底,是以隻令玄翼軍將其看牢了,至於旁的卻是一封書信呈遞給姬凜,自己則在隆州停留下來,主仆幾人在隆州賃了一套三進的院子,帶著姬凔住進去。
平陵禦除了最初與太守喬彧一晤,並答應出席冬月十八的冬至湖祭之後,便閉門謝客了。
與此同時遠在大同的六品運糧官袁路剛剛接到了一封家書,隻說母親病重,召他速速請假連夜回隆州,恰逢大同戰事停歇,所剩下不過是安撫百姓的事宜,楊玄見他連夜求見神情焦急便允許袁路連夜回家。
“阿叔辛苦,祖母一切安好,今晨跟著阿敏一道用早食,還多飲了半碗酥酪。”從大同至隆州正常來講冬日裏需十日功夫,可喬家報信來得及,不過七日便送到袁路手上,袁路辭別楊玄日夜兼程不過冬月初一便滿身泥濘到了隆州跟前,他還未進門便先教喬賢拉住了,後者沒待他從大門進去,反倒是因著他先去一旁的客棧裏頭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
“阿娘無礙緣何令我回鄉?”袁路原本心裏頭吊著一塊大石頭,如今聽見侄子這樣一說,不由長舒一口氣,轉頭朝著喬賢便怒道。
“阿叔可知如今晉州平陵刺史?”喬賢命心腹家人與他呈上新鮮的飯菜,自己則笑著取了幹帕子站在他伸手替袁路擦頭發。
“若說旁人自是能道出一二三,可如今這刺史,除了曉得他曾是平州解元,無父無母便再無旁的消息。”袁路苦笑,他如今已是三十出頭的人,但對於穩坐長安的聖人卻委實隻有搖頭,對方脾性大概就如他膝下的小郎,道一句飄忽不定也差不離了,一州刺史,位高權重,豈能輕忽?他卻點一官場新丁,雖有傳言說他與姬州牧關係甚篤,可這傳言卻更教人覺得可怕,若真是個草包在諸多臣工頭上指手畫腳,倒情願由姬州牧兼任。
“這一回侄兒與阿敏往雲海觀庶民冬日捕魚,路上教人劫持了,蒙平陵刺史搭救,侄兒觀其氣度卓然、非尋常人,這一回他受邀與阿爺一晤隻說要與阿叔一見,自信件送出去,阿爺便令侄兒在城門口等著,隻等阿叔回來,便將阿爺親筆交給阿叔,隻說阿叔不必回府,隻看信上所言便能明白。”喬賢見袁路瞪著自己,也不以為怵,他是知曉自家阿叔性子寬和的,是以隻討好的笑了笑,從袖子裏遞上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