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是太累了,而且人又困,勉強睜大著眼睛,眼皮子終究還是敵不過洶湧襲來的困意,剛一坐到石階上,頭一歪,陷入迷糊中去。
知道了吳桑介要找他談談之後,鄭淵陷入深思之中,吳桑介所為何事?最大的可能是由於他的一番話引起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反倒是好事,能找他談總好過將不同意見憋在心裏。他收起心思,決定和吳桑介好好交換一下想法。
吳桑介坐在石階上,背靠著牆居然在打起呼嚕。鄭淵過去拍拍他肩膀,抓住他胳膊阻止了行禮,然後示意一起去書房談談。
鄭淵的書房裏還沒有書,他也沒想過要買書,房子的房契都沒有還買什麼書?他將吳桑介讓進書房,然後將書房的木門栓好。二人坐好後,鄭淵笑道:“此處隻有你我二人,咱們什麼話都可以談,不必擔心被別人聽了去。”
一口熱茶入喉,吳桑介精神一振,施了一禮,道:“將軍,屬下有句話如埂骨在喉不說不快,但望將軍莫要怪罪。”
鄭淵一擺手,道:“這裏隻有老吳和鄭淵,沒有將軍,但說無妨。”
吳桑介複又坐好,正色道:“將軍,屬下以為將軍今日之話大謬不然,孔子曰:貴賤不愆,所謂度也;貴賤無序,何以為國?先聖以為這高低貴賤乃國之根本,豈可亂之?”
還看不出他是個讀書人,鄭淵大感興趣,笑眯眯道:“說得不錯,還有沒有?”
吳桑介用堅定的語調道:“孟子曰:然則治天下獨可耕且為與?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如必自為而後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勞心,或勞力;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天下之通義也。”一段古文背完,又道:“將軍,這泥腿子就該幹泥腿子幹的活,否則天下要亂套的呀!”
鄭淵麵色不變道:“是《孟子藤文公上》吧”,心裏加了一句,我還背過呢,不過沒背出來。
“正是!”吳桑介昂然道:“子曰,昔聖帝明王諸侯,辨貴賤長幼遠近男女外內,莫敢相逾越……屬下以為,將軍和下人同坐門檻是很不成體統的,此等事若傳出去,天下有識之士莫敢相附焉。”
吳桑介說得慷慨激昂,心說先聖和孟子的話將軍可不敢不聽吧,他滿懷希望看著鄭淵,期待鄭淵能向書上寫得那樣衝他一揖,然後說上一句:君乃吾之子房也……
鄭淵卻好整以暇喝了口茶,雲淡風輕道:“嗯,背書背得不錯。”
吳桑介聽出話裏不以為然之意,頓足道:“將軍,您是幹大事之人,萬萬不可逆聖人之意行事。”
鄭淵閉上眼睛,想了一想,說道:“老吳你也別激動,說了這麼多也口渴了吧,喝口茶,歇息會兒,也聽我來說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