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媽媽帶著林菀到了她要灑掃的院子時, 林菀又懵逼了一次。
嗯, 很好, 怡和院, 她住了七年的院子。
院子門口已經有人在等著了。
那人穿了一件淺藍色寶瓶紋樣的杭綢長襖, 頭上簪了一根素銀蓮花簪子, 生的十分幹淨秀麗。
是小扇。
這會猛然的看到小扇, 林菀隻覺得眼眶微熱,站在那裏沒有動。
而周媽媽已經兩步上前,麵上堆滿了笑, 趕著小扇叫奶奶,又恭敬的與她說話。
從她兩個人的對話中,林菀這才曉得小扇已經嫁給了謹言。而謹言現在是這李府的總管家, 小扇則是管著這內宅裏的一應之事。
小扇正在同周媽媽說著:“我聽得說今兒有新丫鬟來這怡和院, 所以我就過來看一看。”
周媽媽麵上陪著笑:“不過是一個粗使丫鬟罷了,這樣大冷的天, 倒難為您這樣巴巴兒的特地跑一趟, 可是這丫鬟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小扇笑了笑, 沒有說話, 不過目光卻看向了林菀。
周媽媽曉得什麼?這個丫鬟可是不簡單呢。
雖然小扇並不知道林菀的真實來曆, 可她也是看得出來李惟元對林菀的緊張程度的, 一如當年對四姑娘一樣。甚至較那個時候還要更甚。
隻是她原以為李惟元這樣的看重林菀,必然會留在他身邊,可不曉得為什麼, 他親自替她取了個名叫小蝶的名字, 然後又吩咐她,讓她將林菀分派到這怡和院來做個灑掃的粗使丫鬟,還不讓旁人知道這是他親自安排的。
謹言鎮日跟在李惟元身旁,仿似是曉得些什麼,但這事無論小扇怎麼問他,他一個字都不肯透漏,隻一句話,好好的待那位姑娘,切不可讓那位姑娘受了半點委屈。不然相爺的怒火,我們誰都承受不起。
小扇見問不出什麼來,也隻得作罷,不過這當會對著林菀的時候她確然是極其的客氣的。
她親手推開了身後兩扇黑漆院門,示意林菀跟她進去。
林菀跟在她和周媽媽的身後,慢慢的跨過了院門檻,抬眼看著院子裏的各處。
然後她眼眶再一次發熱。
院子裏的翠竹也好,芭蕉也好,梅樹也好,都和以往一模一樣。甚至左手邊她讓人搭的那架葡萄架也還在,下麵還有一張石桌並著四隻石凳。甚至廊廡下還放著一盆石榴花和一盆鬆樹盆景,那都是那時候她一時心血來潮要了回來栽著,閑暇之時還會修剪枝葉的。
小扇一麵帶著她往裏麵走,一麵語氣和善的同她說著:“這怡和院是四姑娘住過的院子,相爺極重視的,等閑不讓旁人進來。自四姑娘去後,這院子裏的丫鬟也都一個沒有遣散。隻不過後來大家都漸漸的大了,自然是不能一直這樣的耗在這裏,都許配了人家。昨兒守著這院子的綠兒也許配人出府去了,我在一眾剛進府的丫鬟中就挑了你,往後就由著你來管著這怡和院吧。”
小扇以往是個膽小的性子,遇事就著慌,但七年過去,她竟然出落的這樣沉穩,林菀見了,心中頗多感慨。
她垂著頭,低低的嗯了一聲。
周媽媽在旁邊見了,就有些怪林菀沒眼色,忙嗬斥著:“你是沒吃飯也怎的?奶奶同你說話呢,你就答應的這樣小聲?”
又麵上堆著笑,對小扇笑道:“奶奶您別見怪,這小丫頭剛進府,好多規矩都不懂。等稍後我再慢慢的教她。”
“不礙的。”小扇笑了笑,“她還小,那些規矩你慢慢的教,不可約束了她。”
林菀雖然現年十八歲了,但她天生一張娃娃臉,個子又嬌小,看起來至多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罷了。但周媽媽可是四十來歲的年紀,小扇現在也有二十歲出頭了,所以她們兩個才會這樣說。
周媽媽這樣說也罷了,但是小扇這樣說......
她也可以說是看著小扇一歲歲的長大的。
周媽媽笑著應了。而她們這時候已經走過了院子,來到了青石台基上。
小扇拿鑰匙開了麵前的門,讓她們兩個跟她進屋內。
周媽媽雖然在這李府也有幾年了,但還是第一次進這怡和院。以往她也曾聽府裏的幾個老人說起過,說四姑娘的怡和院可了不得呢,相爺愛惜的跟什麼似的,裏麵隨意陳設的一樣東西拿出去賣就夠她們嚼用一輩子的了,所以周媽媽心中對這怡和院一直都很好奇。但現下她進來了,四麵一看,卻見這屋子裏也並非如她先前所想象的那樣裝潢的富麗堂皇,到處都是金銀之物,而是極雅致的。裏麵雖有擺件,但看著也是極古樸的,一點都不閃亮。她心中未免就有些失望,隻想著,就這樣的一個院子,相爺做什麼還看的跟自己的眼珠子一樣重要?
但林菀卻是心中感慨萬分。
臨窗木炕小幾上放著的三足青銅香爐,床前放著的白紗繡玉蘭鳥雀的屏風,床上掛著的藕荷色花帳,還有床頭放著的那盞鵝黃穗子圓形琉璃戳燈都是她以往最愛的,而現在它們還好好的在她的房中。甚至四處都打掃的幹幹淨淨的,牆角的高幾上還放了一盆山茶,淡粉色的茶花開的正好。
仿似她並沒有離開這麼多年,依然還住在這裏一樣。
小扇這時候正在溫聲的同她說著她往後要做的事:“這屋內屋外的地麵你每日都是要灑掃一遍的,屋內的這些器具你每日也都要擦拭一遍。”
又指著木炕小幾上放著的香爐說道:“四姑娘以往最愛聞百合香,那邊的錦匣子裏放的就是百合香,你記得每日清早就要點一塊放在香爐裏。再有,姑娘也愛時令鮮花兒,四季鮮花,你記得換的勤快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