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最深處結著厚厚的寒冰,這些似乎是千年不化的千年寒冰,形態各異的穿插在這空間裏,冰室的中央有一副冰棺材,隱約能從外麵看到裏麵躺著一個人。
葵顏就佇立在冰棺材旁邊靜靜的注視著裏麵的人,和她有著一樣容顏的男子——安陵盛紀。
他恬靜的閉眼安睡,一頭黑發自然地披在冰枕上,他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衣服,他的唇因為中了毒而變得黑紫,卻將一張蒼白如雪的美麗容顏襯托得更加妖嬈,他細密濃鬱的眉毛和薄如蟬翼的睫毛結了霜,全身被寒氣氤氳著。
“真希望你隻是睡著了,真希望有一天,你會醒過來對著我溫柔的笑,溫柔的把我抱在懷裏,溫柔的為我支撐起整片天。”葵顏伸手順著盛紀的輪廓落在胸前的發上,慢慢落在冰冷的衣襟上,有那麼多冰絮,似乎聽到後麵有腳步聲的葵顏蹙眉,一塊冰錐從錦淩身邊劃過,“誰?出來!”
“哇,還好我躲得快,你這架勢是要殺了我吧。”剛走到盡頭看到有寒氣噴薄出來的錦淩準備邁進去卻被一支突然飛過來的冰錐嚇了一跳,要不是躲得快,他那美麗的臉蛋就要花了。
“你怎麼進來的?”葵顏望向從身後冒出來的錦淩,這個地下室除了盛紀和她,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就連父皇母後在世的時候也不知道。
“糊裏糊塗的,就進來了。”錦淩撓著後腦勺鼓著嘴,隨後注意到了冰棺材裏的人,是他找了三年的安陵盛紀,雖然已經死了,但是看起來還是很美,一種靜態的祥和的美,“你一直保存著盛紀的軀體?”
葵顏點點頭。
“我不忍心埋了盛紀,可一直放著他的身體會腐爛,所以我把他秘密的放在了這些千年寒冰裏,保存起來。”
“還真是個好主意,要是埋了可能就真的沒救了。”錦淩探過頭看了看嘴唇黑紫的盛紀,隨後觀測了一下起身在冰室裏斷下一根冰錐,張開手掌劃開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
“錦淩,你這是幹什麼?”葵顏握住錦淩的手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做一些傷害自己的事,正想要用手絹為他包紮,錦淩卻笑了笑握住葵顏的手讓她放心。
錦淩伸手進冰棺材裏,一隻手拉開盛紀的嘴巴,另一隻手將鮮血滴進他的嘴裏,不知道錦淩在幹什麼的葵顏看著冰棺材裏的盛紀慢慢的恢複血色,毒素一點點的消退,他的唇也變得紅潤。
“我們妖的血能去萬毒,也能治百病,我看盛紀中的是蛇毒。”錦淩一邊喂盛紀血一邊給葵顏解釋,隨後看著盛紀體內的毒素消退的差不多了才把自己的手抽回來,葵顏看到錦淩剛才的傷口自己在愈合,最後就跟沒受過傷一樣。
“那你可以救盛紀嗎?讓他重新活過來?”葵顏有些激動的拽著錦淩,她怎麼就忘了呢,錦淩是妖,他應該有辦法幫她救活盛紀,她怎麼一直沒想到!
“我的血能淨化他身上的毒素,可是我也不知道怎樣才能救活他,一般這種問題隻有驅妖師才知道,可以去找傅氷那兩師徒。”錦淩思考了一下,“不過……”
“不過什麼?”葵顏著急的想知道下文,如果真有辦法能讓盛紀活過來就算是赴湯蹈火她也在所不惜。
“不過,幾年前的傅氷和陸鑫說是在捉什麼妖,住在南翔國內,我不確定他們現在還在不在,可是,南翔國是眾多驅妖師彙聚的地方,我一個人去有可能有去無回,而你,跟南翔國也有過節,這萬一出了什麼岔子我們都很危險。”
“我不管,隻要能救盛紀,就算再危險的地方我也要去一趟,如果你覺得危險那麼你留在安陵城內等我回來。”葵顏望著冰棺材下的盛紀一臉決絕,有沒有找到和有沒有去找是不一樣的。
“你要是不帶我去,你這輩子都找不到那兩個牛頭不對馬嘴的師徒。”錦淩嬉皮笑臉的點了點葵顏的眉間,“你啊,整天皺著眉頭可是會長皺紋的,你還不快去安排一下你的朝政,不然突然又失蹤了,到時候突然回來宮女們又以為詐屍那就不得了了。”
“臭狐狸!”葵顏哭笑不得的拍打著錦淩的胸膛,他總是做出一些讓人不知道該感動還是該怨恨的事情。
第四節 驅妖師
翌日。
情榭客棧內。
將包袱放在桌旁的錦淩一邊倒水街渴一邊弄鬆一下腰間的束帶,長袖迤邐,寶藍色的長裙靜靜地拖在地上。
一身白衣的葵顏將佩劍放在桌角有意的斜視著客棧外閃過的一抹黑影。
“有人一直在跟著我們。”葵顏不動聲色的呷了一口茶,對上錦淩散漫的目光。
“我知道,跟的那麼明顯,暫時靜觀其變吧。”錦淩也笑嘻嘻若無其事的將茶杯子的茶水一飲而盡。
夜裏,燭光晃動在靜坐著的兩人身上,錦淩托著下巴嘟著嘴趴在桌上看著紋風不動的葵顏,她靜靜的握著桌上的長劍聽著周圍的聲息。
“顏兒,你這樣下去會變石頭的。”錦淩拿著兩根筷子插頭發上唔唔聲的在葵顏麵前晃來晃去。
屋頂的瓦片傳來踩踏聲,葵顏起身握劍彈指,一柄劍穿過了屋簷的瓦片飛出,隨後一抹白色身影順著破開的屋頂飛身而出,蒙著半張臉的嬌小身影瞪大眼睛的看著指向自己的長劍,慌張的轉身逃跑,不料撞上了長裙飄飛的錦淩。
“你是誰,為何一路跟著我們?”葵顏舉劍逼近,長劍在月下折射出銳利的光芒,一抹黑布從樓上飄下。
“思穎?”
驚愕的兩人幾乎異口同聲的喊出這兩個字。
坐在四角桌上的兩人表情複雜,這思穎已經跟出了皇宮,可讓他們拿她如何是好。
穿著間色長裙的思穎從簾布後麵信步走來,像一個犯錯的孩子低頭不敢直視葵顏。
“你怎麼跟過來了。”葵顏無奈的輕歎,“不是叫你留在宮中……”
“可是我想追隨你,是你將我從煙花之地帶走,也是你給了我生存的希望,我的心早就隨你而去,求你不要趕我走,我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的,我發誓。”思穎突忽其然的跪在了葵顏腳下,上抬的清澈眸中如一泓泉水晃動。
“我們要去南翔國生死未定,你跟著我們不安全。”葵顏甩甩衣袖別過頭不知如何是好,百般無奈的看著淚盈盈的思穎,這般的楚楚動人卻可惜葵顏不是男兒身。
“那就留下來吧。”錦淩撓撓頭發撩著藍色的發帶瞟向葵顏,“現在讓她一個人回皇宮我們更不放心不是嗎?”
葵顏略有所思,錦淩說的沒錯,就像上次宮中突然來刺客蓮霜慘死,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留在宮中也許才是最危險的,跟著他們雖然有風險,但危急的時候至少有她和錦淩保護,說不定更安全一些。
“你留下吧。”葵顏扶起跪在身前的思穎,“我們此行是去南翔國找兩個人,為了不引人注目,你從今天起就喊我安公子。”
思穎點點頭破涕而笑,錦淩偷瞟了一眼又獨自玩弄絲帶。
次日。
兩匹馬停在客棧門外,葵顏和錦淩撫摸著馬身,隨後一個躍身騎上馬鞍,突然想到什麼的錦淩望向站在馬下的思穎。
“我們兩個都是駕馬出城的,你一個人走路怎麼能跟得上我們?”錦淩疑惑的撅著嘴,“除非你會輕功!”
“不不不,我不會武功,但是我會養蜜蜂。”思穎急忙搖手解釋,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竹筒,打開蓋子裏麵飛出一隻蜜蜂,在葵顏身上來回的飛,“我自小就喜歡花花草草,蜜蜂也喜歡這些,久而久之我就會利用花香讓蜜蜂幫我去找一些東西,我讓蜜蜂記住暮思宮的味道,然後就放出蜜蜂引路,一路跟著你們。”
“原來你那麼厲害,太好了,這樣去到南翔國找人可就方便多了。”錦淩調皮的鼓掌笑容明媚,卻沒注意到一雙突然瞟過來的眼睛帶著惡意,隨後消失在市井。
“上馬!”葵顏朝思穎伸手,一把將她拽上馬鞍,兩人揮鞭馳騁而去。
南翔國。
竹林小屋。
一串串風鈴掛在屋簷上在風中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屋內研製藥水的傅氷全神貫注,他一看便知道是個安靜的苗,若不是一身的裝扮,乍一看還以為是一名白麵書生。
屋外蹲著看著有些呆頭呆腦可卻長得俊俏的陸鑫,他正蹲在沙子邊默寫驅妖的咒文,用小竹竿在沙子上寫了一遍又一遍,總覺得不對又看看傅氷給的原文,他們是兩師徒,可年齡相差並不大。
“陸鑫,倒杯水給我。”屋內的傅氷朝著門邊的陸鑫說道。
“你要烏龍茶還是普洱茶?”轉過頭一臉無害的疑問表情讓傅氷十分茫然。
“我說我要水!”低下頭繼續配藥的傅氷強調了一次。
“用藥的清水還是喝的開水?”陸鑫似乎沒有離開沙地的意思,繼續問。
“能喝的水!”
“你要用哪個茶杯?”
“算了,我自己去倒。”傅氷無語的離開藥台自己去倒水,門邊似乎有什麼動靜,剛端好水杯的傅氷轉身,隻見陸鑫迎麵撲了過來,抱住他的脖子跳上了他的懷裏讓他抱著,戰戰兢兢的指著門外竄出來的一隻老鼠。
“有老鼠有老鼠有老鼠!!!!”語無倫次的陸鑫指著門外肥碩大隻的老鼠,本以為他是在害怕的傅氷還沒說話就聽到陸鑫激動的說了下半句,“今晚加菜,太棒了!”
“你!”
“師傅,你快去抓住它。”從傅氷懷裏跳下來的陸鑫還是不敢靠近老鼠的躲在他後麵,然後推著傅氷前進,“去嘛去嘛。”
“陸鑫,你信不信我把你切塊喂老鼠!”
牽著馬進了南翔國的三人走在市井內,這裏和安陵國截然不同,安陵國的大街上擺著的大多是宮中沒有的食品和一些字畫折扇買賣,有許多的煙花之地,而南翔國內,大街上擺著的幾乎都是八卦鏡和一些賣黃符的人,他們的穿著和普通的百姓截然不同,他們的袖口被布條纏繞著綁緊在手腕處,似乎隻是為了方便,他們的腰帶沒有佩戴玉玦,幾乎都是掛著一些葫蘆或者藥瓶。
葵顏似乎留意到了,在他們入城之後許多街邊賣黃符的人都在注視著她身後的錦淩。
“冰糖葫蘆。”錦淩拉著思穎跑到拿著冰糖葫蘆在賣的大叔身旁,“多少錢一串?”
“這位公子,想必,你帶著的女子不是人吧!”一位手拿木架的白須老人走到葵顏身邊停了停,牽引著她的視線一同望向正在買冰糖葫蘆的錦淩,葵顏看了看他架子上的各種錦囊和古銅幣,似乎也是驅妖師一族。
“你想說什麼?”提高警惕的葵顏做出了拔劍的準備,如果連一個老頭都能看出錦淩不是人,那麼這滿大街的人一定還有很多都在虎視眈眈。
“這位公子你放心好了,我沒有惡意,你看我這賣的錦囊,專門賣給你們這些人的。”老大爺從架子上解下一個紫色鑲邊藍色底紋的錦囊,裏麵不知放了什麼香料,傳出一陣讓人覺得虛幻的香味,老大爺緩緩道來,“像我這樣老掉牙的老頭也沒力氣去捉什麼妖了,但是人活著就總得吃飯的吧,再說了,能和人和睦相處的,想必也不是什麼壞妖,我啊,則在守候像你這樣帶著妖入城的人。”
“你的意思是?”葵顏鬆下她的警戒線。
“我這錦囊能蓋住妖氣,這樣一來驅妖師們就察覺不到他的存在。”老大爺繼續談論著他這錦囊的妙處,葵顏卻不禁一笑,沒想到驅妖師也會做這樣的買賣。
“你笑什麼,你要是不買,我可告訴你,你的朋友可危險得很,這城內捉妖來賣血的驅妖師可多的是。”老大爺似乎在擔心葵顏不信他所言急忙的把城裏的情況給彙報上去,“這妖血可是能治百病的,沒病還可以強身健體,不知道多少人花千金去向驅妖師求妖血,你不買我這錦囊倒是吃虧的可是你。”
“你說,驅妖師捉妖是為了取血?”
“這也不完全是,有些是為了天下太平,有些是為了報仇的,有些純粹就是為了金錢,像我這樣年老的,不做有愧良心的事,買幾個錦囊就是為了吃飯。”
“這錠銀子夠買這個錦囊嗎?”葵顏一笑從袖子裏掏出一錠銀子,白須的老頭子眼睛都亮了,接過銀兩笑的兩邊的魚尾紋都浮出來了。
“夠夠夠,這整個架子的錦囊都夠了。”
“不了,我隻要這一個就好了。”葵顏收起錦囊和賣錦囊的老大爺作別。
拿著好幾串冰糖葫蘆回來的錦淩吃得滿嘴都是,他遞給葵顏,葵顏卻搖搖頭說不想吃。
“錦淩,過來。”葵顏看著準備去其他店鋪關顧的錦淩喊了回來,隨後將錦囊緊緊地係在他的腰帶上,“這個錦囊,在南翔國內,你要一直帶著,記住沒?”
錦淩點頭繼續吃他的冰糖葫蘆。
“思穎,你放出的蜜蜂還沒回來?”葵顏望著身邊的思穎,她看著葵顏給錦淩係錦囊似乎看的有些恍惚,這一喊才把她的魂牽回來。
“放了三隻出去,都還沒回來,可能還沒找到。”思穎搖搖頭,雖然錦淩給了傅氷和陸鑫以前送他的東西給蜜蜂聞,但畢竟南翔國不小,要找兩個人也不見得那麼容易。
“既然還沒找到,我們到處走走吧,也好熟悉一下壞境。”葵顏順著街道走著,這裏的客棧門前也都擺著八卦鏡,似乎每位百姓都有防妖的意識。
“鳳凰閣又進了一批飾品,我們趕緊去看看吧。”幾名邊走邊議論的女子朝著右邊的街角拐去。
“那裏的東西都很貴,我們那裏買的起。”
“貴是當然的,每件都是獨一無二的,去看看也好啊。”
錦淩一直望著她們走去的方向停在原地了,葵顏無奈的歎一口氣終於開口說過去看看,於是像突然活過來的錦淩走得比誰都還快。
鳳凰閣。
閣如其名,宛如一隻展示將飛的鳳凰,隻是站在門外便能感覺到內部的華麗。
踏入閣中,這裏的飾品都隻有一件,它們被放在精美的開蓋盒子裏,而盒子並沒有放在櫃台或者任何地方,而是用隱形的絲線牽引著就這樣懸在閣內的空中,可遠觀而不可褻玩,若看中哪件隻能通過切斷絲線的方式觸及,同時,斷了絲線就等於要買下此物。
葵顏仰頭看著空中透明而精雕細琢的盒子,裏麵的飾品精美的做工都讓人為之感歎。
走到鳳凰閣的中央,似乎有一道光從眼前閃過,抬頭,一隻皓月明珠翡翠玉佩在透明的盒子中閃動著熒光,通透玲瓏的玉身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鳳凰,銀灰色的掛繩上綴著黑色的珠子。
“盛紀。”思穎的聲音打斷了葵顏的思緒,葵顏回過神朝著思穎的方向走去。
“你覺得這隻簪子好看不?”思穎正抬頭望著一支簡單而獨特的黑檀木簪。
“你喜歡?”葵顏似乎看透了思穎的少女心思,但她的視線隨之落在另一個透明的盒子上,那裏放著一支黑珍珠吊墜的銀簪,葵顏輕彈長劍,盒子因斷掉的絲線落入葵顏的手中,她為思穎帶上簪子,“黑檀木簪雖然獨特,可是太過於沉悶,不適合你,這支黑珍珠銀簪會更適合你。”
“你這是?”
“送你的。”
思穎低眸羞澀的笑了笑。
錦淩在閣樓上層望著葵顏狡黠的笑了笑望著她剛才在留意的玉佩……
三隻蜜蜂飛到竹屋徘徊在外麵,許久,一直帶頭的飛了進去。
正在煮水給傅氷泡茶的陸鑫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一邊用蒲葵扇扇著灶裏麵的火一邊翹著二郎腿發呆,傅氷在修整他的竹簡。
一隻嗡嗡叫著的蜜蜂在傅氷的耳邊飛來飛去,隨後轉進了屋後麵,在陸鑫的頭頂盤旋了一圈,正要飛走,兩條從衣服裏挑出來的線穿過它的翅膀將它固定在竹上,其他兩隻蜜蜂見勢趕緊往回飛。
從屋內跑著出來撿蜜蜂的陸鑫,完全忘了還在煮水這件事。
“師傅,我們養蜜蜂吧,這樣我們就有蜂蜜吃了,好不好?”陸鑫拿著一隻蜜蜂跑到傅氷麵前晃來晃去。
“好。”傅氷抬頭看了一眼又繼續埋頭下去整理竹簡。
“真的?”
“你現在出去抓一個蜂窩回來,我不反對你養。”傅氷開始收起竹簡,一陣奇怪的味道才屋後傳來,“陸鑫,怎麼會有燒焦味?”
“糟了,好像是水燒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