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花開易湮(2 / 3)

“還有一名女子在哪裏?”槿溪俯視著顫抖磕頭求饒的兩人。

“在外麵的馬車上,還綁著,沒帶進來。”兩名男子如履薄冰的回答著,不敢抬頭迎接那可怕的目光。

“既然人已經都回來了,你們也沒必要活著。”槿溪冷銳的眼神充滿殺意,兩枚飛鏢已經夾在兩指之間,隨時都能一擊致命。

“不要殺人。”懷裏的湘凝突然握住了槿溪手腕,縈著惶恐淚水的眼眸凝視著一臉不屑的槿溪,小幅度的搖著頭,“不要殺人,不要。”

“你這是在為他們求情?”槿溪鬆懈的收回飛鏢,一臉森然的對上那雙縈著水光的眸,“心太軟可不好,這樣我會不喜歡的。”

“我從不要求你喜歡我,我隻是,隻是不想看到你殺人,不想看到你冰冷的表情,你明明可以有溫柔的笑容,為什麼強迫自己成為萬人懼怕的角色。”湘凝驟然推開槿溪,步伐不穩的張開手臂,保護在兩名男子身前,“每一個生命都是寶貴的,我不允許你這樣踐踏!”

“如果,我一定要殺他們呢?你想陪葬?”被觸動神經的槿溪蹙眉,從來就沒人敢這樣忤逆他,不過是區區一個家破人亡的大小姐,別以為有一張和葵顏相似的臉就可以胡作非為!溫柔的笑容?哼,那是他從來就不需要的東西!

“你要殺我,就動手吧,反正,疼我愛我的人都不在了。”湘凝自嘲的哼笑一聲,輕閉眼眸,一副接受死亡的表情。

槿溪緊皺眉宇,怒火燎升正要揮起巴掌,湘凝突然全身一軟,倒了下來,來不及生氣的槿溪失措的接穩她,一個下蹲將她橫抱在懷,並沒有理睬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兩人,轉身邁步。

“在我還沒有後悔之前,帶著地上的那個男人,滾出皇宮!”犀利的語調如雷貫耳,地上的兩名男子趕緊磕頭謝恩,隨即合夥拖著已經沒了氣息的同僚離開熙凝宮。

第三節 沐浴

床榻邊的唐憐看著一連睡了好幾日都沒有醒過來的湘凝,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這世間還有能讓槿溪下不了手的人,也不知是福是禍,隻是看著床榻上均勻呼吸著的美人,任世間的哪個男子見了都會忍不住動心吧?

正要為湘凝蓋好被子的唐憐忽見她睫毛微顫,似乎是快要醒來的征兆,急忙的往外邊跑,過了半會兒,隻見一抹黑色身影急忙趕來推門而入。

湘凝緩緩的掙開眼皮,看著逐漸清晰的人影恍然想起什麼似的彈坐起身。

“那兩個人呢?他們還活著嗎?”

“放了。”槿溪輕描淡述的兩個字讓湘凝的心稍稍的平靜下來,槿溪向後揚揚手,示意唐憐先出去,隨著房門關閉,槿溪坐在窗邊對視著湘凝,“看你那麼安靜的睡了幾天,還真不習慣。”

“你不是一直嫌我吵嗎?不是應該希望我一覺長眠的嗎,哼!”湘凝耍小脾氣的撇過頭,要不是他恐嚇她要殺人,她怎麼會因為體力透支氣火攻心而昏過去,現在倒是開始假裝好人!

“我不喜歡你吵,但是不代表我不喜歡你醒著。”槿溪繞口令式的湊到湘凝耳邊嗅了嗅,“倒是你好幾天沒沐浴,臭死了。”

“我臭死了也不關你的事!”湘凝鼓著嘴,突然看了看前麵茶桌上的水壺,“我口渴了,給我倒杯水。”

槿溪一笑,想起前些日子在客棧的那一幕,起身端起水壺,翻開一個茶杯,斟了一杯水走向湘凝。

正當湘凝伸手去接時,槿溪突然收手,一個轉身坐下,曖昧不清的表情靜靜地凝視著湘凝。

“還記得我喂你喝水的事嗎?不記得的話就不給你喝。”

湘凝開始回想,依稀的記憶裏似乎有那麼一幕,逐漸變得清晰時卻羞紅了臉,才要推開槿溪就已經被握住手臂按壓在床榻上,動彈不得的看著槿溪那張妖冶的臉覆上來,冰冷的舌尖舔過她的雙唇,愕然望去卻是一副盡在享受的模樣,推不開,避不了。

“告訴我,怎樣才算喜歡一個人?”槿溪稍稍的離開湘凝的唇,卻在她正要回答時狠狠地吻去,喜歡,在他的概念裏就是占有二字。

咕嚕咕嚕的聲音從身下人的肚子傳出來,停止動作的槿溪不禁撲哧的笑了起來,這樣子算不算是在欺負一個餓了幾天都沒吃飯的人?

“你笑什麼?我快餓死了。”湘凝推開槿溪坐起身悶悶的看著他,“趕緊去弄一些東西給我吃!還有,蘭沫去哪了?”

“好,我現在就去讓禦廚房的人準備吃。”槿溪起身理了理下擺,“蘭沫在染坊幫忙,以後服侍你的人是剛才的那位叫唐憐的宮女。”

“為什麼?好好的為什麼不讓我的貼身丫鬟服侍我?你這樣叫一個陌生人服侍我是想要監視我嗎?”

“在飯菜端過來之前,你還是先沐浴更衣吧。”槿溪對湘凝的問題避而不答,拉開門便出去了,隨即進來的是抱著幹淨衣裳的唐憐,她一臉慈善的笑意,雖然年紀偏大,但看上去是信得過的人。

“湘凝小姐,請讓我為你沐浴更衣吧。”唐憐信步走來,湘凝隻得努努嘴跟著唐憐繞去浴池沐浴。

推開浴室的門,後麵竟是一個天然的溫泉,凹陷在人工合成的木板下,泉麵上浮著各種顏色的花瓣,蒸氣繚繞,散發著一陣透徹心脾的芳香,一層層脫下衣服的湘凝踏著光滑的鵝卵石步下浴池,披散的長發在水中散開,白皙如瓷的肌膚在水光中誘人心魄,掬起一捧水,仰頭淋下,舒適的讓人產生倦意。

“聽槿溪說,你叫唐憐對嗎?”湘凝望向拿著幹淨衣服佇立在浴池邊的唐憐,槿溪是個冷漠的人,湘凝卻覺得槿溪對唐憐這個宮女似乎有特別的感覺。

“嗯。”低聲而沉悶的回答幾乎消散在水汽中。

“你是槿溪的近身宮女嗎?”

“我是照顧他長大的宮女。”唐憐笑了笑,“小時候的他笑起來可討人喜歡了。”

“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身體那麼冷?他小時候的身體就一直那麼冷嗎?”湘凝疑惑的問著,小時候討人喜歡的孩子不應該是這個樣子才對,應該更加的活潑開朗,甚至會帶著一點小小的任性,受人寵愛的孩子不應該有這麼冰冷的麵容。

“我不知道他的身體有多冰冷。”唐憐似乎陷入不好的回憶,聲音開始變小,“我從未抱過他。”

“啊?為什麼啊?你不是說他小時候很討人喜歡嗎?而且你是照顧他長大的宮女,怎麼可能沒有抱過他?”唐憐的這番話更加令湘凝百思不得其解。

“抱過槿溪的人都被先王處死了。”唐憐哀歎了一口氣,“槿溪是先王在外麵抱回來的孩子,那時候先王還帶回來了一個叫妍素的女人,我們都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隻是在那之前,先王似乎打算放棄南翔國為了和一女子長相廝守。”

“那為什麼回來了?”

“或許是因為槿溪吧,又或許是其他原因,但是在那之後,原本溫柔可親的南翔王似乎變了一個人,殘忍,不羈,藐視世間一切,那時候我和你現在的年紀大一些,我還隻是負責槿溪飲食的小宮女。”唐憐回憶著以前那些可怕的血腥畫麵,“槿溪太子小時候很可愛,但是,南翔王不允許任何人抱他,就連先王自己也沒有抱過他,隻有妍素可以接近。”

“為什麼?”

“不知道,想要抱槿溪的人都死在了先王的劍下,久而久之,宮中的人都害怕靠近槿溪,害怕死亡,久而久之,槿溪也拒絕任何人靠近,大概是不希望再有人因為自己而死。”唐憐歎了一口氣,回憶著以前,那時候唐憐總是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年幼的槿溪練劍,“槿溪雖然身在帝皇之家卻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從未沒被疼愛過,不知道什麼是溫暖,什麼是溫柔,什麼是愛,他總是弄得全身是傷,不管發生什麼事,不哭不鬧,冷若冰霜,小時候還能跟他說上一兩句話,再後來就隻剩下主仆關係。”

怪不得那時候他不讓我靠近他,還一副要殺了我的表情,看來他是從心裏不相信任何人。

這樣想著的湘凝緩慢地從浴池裏走上石階,盛著浴巾的唐憐上前為她拭幹身子,開始將幹淨的衣服一層層穿上。

“十年前先王帶著妍素和槿溪一同出使安陵國,最後回來的隻有槿溪一人,據說是途中遇刺,先王和妍素都死了,當時的槿溪年僅十歲,卻成了一國君王。”唐憐一邊為湘凝整理腰帶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一個才十歲的孩子背負著一個國家,可想那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情。”

“朝中的大臣都沒有反對的嗎?”湘凝依舊一臉困惑,十歲就當了國君那得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人,而槿溪從小就沒人敢靠近,身邊也不可能會有得力臣子相助,這些年不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

“反對的人都死了。”唐憐淡淡的描述而過。

“什麼?”湘凝卻幾乎驚訝的大叫起來,“為什麼?”

“當時的槿溪雖然隻有十歲,但他的劍術和謀略都是南翔國內無人能比的,反對他的人的下場自然隻能死在他手下。”

“你說一個十歲的孩子就會殺人?”

“不,槿溪五歲的時候就殺了不少人。”唐憐又歎了一口氣,似乎槿溪的往事有說不盡道不完的悲傷,“先王培養槿溪練劍術用的是活靶,如果他不能戰勝別人就隻能被殺,在殘忍的殺與被殺之中,槿溪成為了隻懂殺戮的冷血之人,想要活著就隻能把那些無用的人去除,成為自己的墊腳石,然後朝著更遠更高的方向攀登,這就是先王讓槿溪學會的一切。”

“太殘忍了,都說虎毒不食子,看來你們的先王比虎還毒三分,還是說,槿溪根本就不是他的親兒,所以才把他當成工具一樣的培育著?”湘凝大膽的猜想卻讓唐憐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這話可不能亂說,槿溪聽了會難過的。”唐憐做了一個小聲點的動作,小心翼翼的環顧一些周圍,“以前很多人都這麼想的,但是槿溪確實是先王的子嗣,因為他們有著相似的容貌,若不是親父子不可能如此相似。”

“那你們的先王豈不是也是美男子?”湘凝著裝好便開始擦拭著長發,似乎很有興趣的繼續談論著關於槿溪的事。

“若不是美男子又怎能有槿溪這樣的後裔。”唐憐輕鬆的笑了笑,湘凝卻跟隨著她一邊走一邊聊天,就像是認識了很久別後重逢一樣……

第四節 顫抖的像個孩子

趁著槿溪不在,蘭沫再次混進了熙凝宮尋找地下室的入口,這裏的擺設變了許多,蛇池下的地下室似乎更換了入口,幾乎找遍了熙凝宮也不見有任何可疑的機關,照這樣下去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先王的屍骨。

進過餐後跑來找槿溪的湘凝在熙凝宮內喊著槿溪的名字,早已經躲在懸梁上的蘭沫不動聲色的看著下麵的湘凝,她換了一身青色的長裙,更顯得清新脫俗,她在寢宮內繞了一圈沒看到槿溪便走了,剛要下來另一抹身影信步而來,唐憐端著檀香進來跟換。

蘭沫毫無聲息的落在她身後,待她回頭嚇了一跳。

“你是蘭沫吧?怎麼會在這裏,可把我嚇壞了。”

“唐憐,你還沒死可真讓我覺得驚訝,服侍一個冷血的主很累吧?”蘭沫鬼魅的笑容觸動心弦的可怕,這種熟悉的感覺仿佛從幾個世紀前傳來,深刻的入骨,“怎麼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難道連我都不記得了?嗯?”

“你是……”不敢確定自己的猜測,唐憐隻是愣愣的看著眼前讓人骨寒的女子。

“那時候我可是問過你要不要抱抱可愛的太子殿下的,忘了嗎?”蘭沫不露齒的揚起唇角。

“你是妍素!”一下子反應過來的唐憐不禁後退一步,雖然容貌變了但那樣的語調卻是刻骨銘心的,槿溪還是嬰兒的時候唐憐隻是路過,妍素卻笑盈盈的問她想不想抱抱太子,若不是在她前麵早已死了好多宮女,也許她也會不知死活的去抱槿溪,她果然不簡單,十年後回來不知有何目的,“你想怎樣?現在先王已死,你若要謀朝篡位也已經太晚了……”

“你都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對權力這些向來沒有興趣,隻是多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不必那麼怕我,我不會吃了你。”妍素輕聲一歎,隨即兀自坐在椅上,斟茶獨飲,似乎這宮中她才是真正的主人,“槿溪近來可好?”

“你這是在關心他還是想嘲諷他?”唐憐卸了一道防線,卻還是站在桌邊不禁皺眉,槿溪小的時候身上總是有深深淺淺的牙印,說不定就是這個來曆不明的女人留下的。

“如果我說關心,你信嗎?”

“不信!”

“既然不信就不應該問。”妍素飲盡杯中的茶水嗔笑一聲,“你想知道先王怎麼死的嗎?”

“除了被你殺害難道還有第二種可能嗎?”唐憐斬釘截鐵的頂撞著妍素,卻換來她更深一層的嗤笑。

“如果你是女人,你會殺一個愛你的男人嗎?你可以去問問槿溪本人,所不定答案能讓你大為吃驚。”妍素起身準備離開,驀然止步在門口,“我的身份,希望你對保密,我是為了完成先王遺願才回來的,我不會傷害槿溪,到時我自然會離開。”

唐憐久久佇立在原地,直到屋簷上的風鈴聲靜息。

在園中閑庭信步的槿溪繞過複廊走入了一間無人的屋內,這裏空空蕩蕩,卻四處都是刀劍磨損過的痕跡,牆壁上掛滿了長劍,槿溪沿著牆壁撫摸著每一柄曾用過的劍,輕盈而熟悉的腳步聲逐漸的近了,唐憐的身影頭落在灑著陽光的地板上,繡著荷花的長裙在風中微微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