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花開易湮(3 / 3)

“你找我有事?”槿溪並未回頭,卻知道是唐憐。

“一直以來,你都很喜歡在閑逛時走進這裏。”唐憐漸漸的走近槿溪身邊,“我總是小心翼翼的想要關心你,卻總是被拒之千裏,我看著你長大,看著你漸去漸遠,我多想成為母親一樣的角色,給你溫暖,給你快樂,可你的心卻始終很冰冷。”

“你隻是想說這些的話,可以退下了。”槿溪低沉而蠱惑的聲音帶著無形的壓迫。

“我想問,先王怎麼死的!我要真相!”唐憐進一步逼近。

在皇宮內繞遍了都找不到槿溪的湘凝停在了敞開的門外,碰巧聽到槿溪和唐憐正在對話,不好突然闖出來打斷,隻好在門外等著他們對話完。

“我殺的,在從安陵國回來的途中,我親手殺的。”槿溪淡漠的轉身麵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的唐憐。

“槿溪,你在說謊對嗎?不是真的對嗎?”唐憐自欺欺人的苦笑著,卻在槿溪冷漠的臉上得不到一絲虛假的表情,一瞬間宛如天雷轟頂的唐憐激動的拽住了槿溪的雙臂不能自控的搖晃著,“為什麼啊,他是你父皇啊!就算他再怎麼不對,他也是你父皇啊!你怎麼可以!”

二十年來,這是唐憐第一次觸碰槿溪的身體,那和他的性格一樣冰冷的身體讓人覺得可憐又可悲。

“為什麼不可以?”槿溪理所當然的一笑揮開唐憐,負手而立,“他疼過我嗎?愛過我嗎?一個把我帶到世界上卻把我殘忍的丟在冰冷裏的男人,他真的是我的父皇嗎?”

“可是你不應該……”

“不然呢!”槿溪憤怒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裏顫抖,猛然回身直逼向唐憐,“如果他不死,我隻能卑微的作為棋子活在冰天雪地的世界裏!”

唐憐一愣,隨槿溪前進的步伐後退,他在承認,承認這些年他的痛苦,他的卑微。

“我殺了所有跟他有關聯的人,把他從我的世界裏徹底的驅逐,我不想要如此不堪的回憶,也不願意承認他是我的父皇!”槿溪哼笑著,卻是無盡的悲哀,如果說這天底下他恨盡所有人,那麼最恨的那個應該就是他的父皇!

“槿溪,我不是要責備你。”唐憐心疼的看著情緒失控的槿溪,突然變得慌張失措,這些年來,她早已習慣了他的冷漠,卻沒想到他的心,比想象中更容易被擊潰,死者已故,不應該讓活著的人繼續受苦,“我隻是心疼你……”

“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槿溪轉身背向唐憐,似乎不想再多說什麼,命令式的口吻襲來一陣衝擊心房的壓迫力,唐憐擔憂的看了看那抹孤單的背影轉身離去,並沒有看見靠著門外側站著的湘凝。

望著唐憐離去的背影思索了半刻的湘凝終於決定邁步進屋。

岑寂的腳步聲夾雜在深深淺淺的呼吸聲中,一抹陰影落在槿溪身旁的地上。

“你在門外多久了?”似乎早就察覺到門外有人的槿溪輕描淡述的歎了一口氣。

“從你們對話開始。”湘凝凝重的低著頭,隨即溫柔的從他後麵抱住他,“如果你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是溫暖,那麼由我來告訴你就好了,把過去的悲傷記憶都抹去就好了,從現在開始有我在你身邊。”

“你這是什麼語氣?”槿溪冷冷的哼笑一聲,拿開放在自己腰間的手,轉身麵向湘凝,“還有這種和唐憐一樣的眼神?嗬,是在可憐我?我告訴你,我從來就不需要!”

巴掌落在臉上的清脆聲回蕩在這靜謐而詭異的空間裏,將一切都凝固了。

“如果你覺得這隻是可憐,那麼這一巴掌是我替一直關愛著你的唐憐打的。”湘凝緊攥著因為太用力而發熱的手掌,憤怒的注視著將自己封閉在冰山裏的槿溪,“你抱著對過去的所有痛苦活著,就算身邊有愛著你的人你也視而無睹,這樣的你,連被可憐的資格都沒有!”

槿溪雙唇微顫卻又緊緊地抿上,保持著側傾的姿勢,雙眸沒有焦距的望著地上某處。

“如果你覺得這就是可憐,那你就繼續在你傲慢的世界裏充當一條可憐蟲好了!”湘凝的呼吸因為生氣而變得急促,胸口略有起伏,方要轉身離開,冰冷的觸覺便隔著袖子傳遞而來,順著手臂的方向望去,是槿溪顫抖的手,落在她的手臂上。

“不要走。”溫柔而悲傷的低吟在這微顫的空氣中浮動,“不要讓我一個人呆著,我好冷。”

那一刻,看著槿溪的臉被光芒籠罩成一種久經風霜卻散不去的悲傷,湘凝心間一顫,溫柔的將自己的身子迎上去,輕輕的摟著他,感受著他不斷的顫抖,感受著冰冷的液體落在自己的頸間,感受著他摟著她的力度不斷的加深。

那一夜,湘凝覺得槿溪就像個受了傷的孩子,躲在她的懷裏寂靜而顫抖的哭泣,似乎要把這一輩子悲傷的淚水都流盡。

第五節 真相

小溪邊一道白色身影安靜的躺倒在草地上,沉睡著的人兒被封閉在透明的結界內,臉上結了一層霜。

並不知情的罹傅剛走入結界便看見了失去意識昏睡不醒的錦淩。

“錦淩!”快步走來扶起錦淩的罹傅不由自主的鬆開,他的身體就像一塊冰,宛如血液都停止流動般的凝固著,“寒毒?妍素打傷錦淩的時候在他身上種了寒毒?”

罹傅不禁蹙眉,就算要阻止錦淩去找葵顏也不需要下毒吧!還是她另有目的?

“錦淩,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罹傅將錦淩的身體擺正順著他的衣袖一捋而過,握住他的手腕,變得尖銳的手指帶過一道紅色痕跡,隨即,在自己的手腕劃開一道口,一邊往他嘴裏喂血一邊給他放血。

體內的血液越是流入錦淩的身體罹傅的臉色便越是蒼白,直到錦淩緊閉的眼眸微動,逐漸恢複了氣色,湧動在身體裏的力量銀化了他的眼瞳。

“罹傅,謝謝你救我。”錦淩睜著銀瞳淺淺一笑,握著他的手腕用舌尖一舔,愈合了上麵的傷口,“但是,我還是要去找葵顏,對不起。”

“你!”來不及抓住錦淩的罹傅有氣無力的匍匐在地上,由於失血過多他的妖力被削弱了一半,凝結在竹林的結界對錦淩已經沒有任何的阻礙作用,隻得愣愣的看著錦淩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

罹傅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猛然一顫。

不對,妍素的目的不是為了阻礙錦淩去找葵顏才種下寒毒!她真正的目的是要引誘錦淩去找她!

“失策!”立馬盤腳而坐的罹傅開始調理自己的身體,“妍素知道我會救錦淩,她是在阻止我妨礙錦淩去找葵顏!”

南翔國。

依舊沒有頭緒而徘徊在熙凝宮的妍素時刻的留意著是否有人前來。

“告訴我,你到底在找什麼?”唐憐熟悉的聲音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怒氣,“告訴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看來你都知道前因後果了,怎樣?槿溪的答案你可滿意?”妍素淡然一笑,從畫壁轉身步向唐憐,一張樸素的臉寫盡了天底下的邪魅和詭異,“這樣的主子有夠費心的,對不?”

“你到底想怎樣?難道槿溪還不夠可憐嗎,你到底要把他的人生踐踏到什麼程度才罷休!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為什麼他的身體一點體溫都沒有!”唐憐步步逼近,噴薄的怒氣幾乎要把妍素這張不屬於自己的臉氤氳。

“你想說槿溪的體溫像個死人嗎?”妍素向側邊邁開一步繞到了唐憐的身後,哼笑,“他本來就是個死人,他一出生就夭折了。”

唐憐一顫,猛然回身,卻不知要說什麼。

“你以為先王不讓任何人靠近槿溪是沒有原因的嗎?”妍素背向唐憐將這些年隻有先王和自己才知道的事情一一的告訴了唐憐。

唐憐正要啟唇,一陣狂風從敞開的門外吹入,屋簷上的風鈴發出一串淩亂的聲響,一抹白色身影略過,唐憐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曉的倒在地上。

“妖力提升了不少,這麼快就來了,不過你的葵顏可不一定記得你。”妍素嫵媚一笑伸出手指勾了勾錦淩的下巴,他銀化的眼瞳嵌在美豔的臉蛋上更加的誘人,“看了罹傅暫時不會追過來了,怎樣,要感激我嗎?”

“你的目的是什麼?”保持警惕的錦淩揮開素顏的手,眼睛隨著她移動的方向移動。

“每個人都問我目的是什麼,我可是會很頭疼的,你這隻小狐狸,問太多了,可就不討人喜歡了。”妍素笑了笑,轉身,素色長裙徐徐散開,“封印葵顏記憶的是罹傅,你這樣怒視著我也無濟於事。”

“你說什麼?罹傅他?”

“瞧你這般驚訝,嗬嗬,你不知道吧,罹傅那隻狡猾的狐狸,對別人不好,對你可是心疼得很。”妍素俯身輕柔的撫摸著地上昏睡過去的唐憐,看她並無大礙才徐緩的站起來,“要是葵顏死在他的手裏你一定會恨死他不是嗎?所以啊。”

“所以什麼?”

“還沒說完就打斷我。”妍素看著錦淩緊張而又焦急的想知道事實的表情不禁一笑,徐緩走來,一臉淡然相覷,“所以,他救過葵顏。”

“這我知道,罹傅不會傷害我喜歡的人!”

“那你可知道我跟罹傅的約定是什麼?”妍素好笑的看著天真爛漫的錦淩,繼續說道,“罹傅自然不會下手,但不意味著他不會讓別人下手!”

“你的意思是……?”

“如果葵顏恢複記憶,他讓我殺了她!”妍素溫熱的氣息浮上錦淩的耳畔,下一刻窒息的感覺傳遍妍素的全身。

“你敢動手我就先殺了你!”錦淩猛然掐住妍素的脖子將她拽離地麵。

“蘭沫!”驚恐的叫喊聲觸動了錦淩的神經,一柄穿梭而來的長劍隔開了錦淩和妍素,湘凝快速的跑上前扶蘭沫,而槿溪已經一劍揮過和錦淩躍到了另一邊對打。

“是你?”兩人幾乎異口同聲的說出這兩個字,雙方都毫不示弱的招招致命。

“你來做什麼!”槿溪側身避開錦淩劈來的利爪,一個旋身揮劍而去。

“殺你!”錦淩一個跳躍,劍影從身下的空地閃過。

“蘭沫,你怎樣?”湘凝擔心的四處檢查著,看看蘭沫身上有沒有傷痕。

“小姐,我沒事。”蘭沫看著湘凝似乎還不打算暴露身份。

“那個人我見過,他來做什麼?”湘凝正要前去阻止,不知道踩到了什麼,地板突然兩邊敞開。

蘭沫拽著湘凝一起掉了下去,槿溪一失神,手臂被利爪摩擦而過。

“停戰,先救人!”槿溪棄劍做出妥協,錦淩也停止了攻擊,兩人紛紛朝著湘凝掉下去的方向跑去。

從樓梯上一路滾落的兩人淩亂的躺在散發著寒氣的地上,四處的火把轟一聲全部點燃,這裏似乎是地下寢宮。

“今天才明白,什麼叫得來全不費工夫。”妍素看著地下寢宮不禁哂笑,獨自起身走在了前麵。

“蘭沫,你在說什麼?”湘凝從地上爬起來追趕上徑直往前麵走的蘭沫。

“我們去前麵看看有什麼出口吧。”妍素變了一種語調徑直走在前頭,繞過曾經封印著妍素的房間往後麵走,一間透著寒氣的寢宮被封了三道黃符,妍素橫眉冷眼一掃,大門啪一聲由內而外的打開,地上都是寒冰,順著寢宮裏麵望去,隻有一整麵冰牆,透過氤氳在屋內的寒氣,隱約看見冰牆裏有一抹人影。

妍素黯然的揚起唇角,兀自朝著那抹身影而去。

曾經意氣風發的南翔王依舊穿著那套華貴的服裝,安詳的輕閉眼眸沉睡在冰裏,他胸膛赫然的紅色在冰上絢開一朵刺眼的花,那致命的一劍一定很疼。

“人世間最大的悲痛,莫過於兩次看著心愛的人死在自己麵前。”妍素慘淡一笑,隔著冰牆觸摸著南翔王妖冶的臉,冰牆漸漸地被妍素身上散發的妖力融化,直到那抹不真實的身影頹然落在她的懷裏,“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

“這個人和槿溪好像,難道是……可是,蘭沫,你怎麼會……”湘凝困惑的望著舉止奇怪的蘭沫,直到看著她的容貌突然變成一個陌生女子時,湘凝才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人不是蘭沫,“你是誰?蘭沫呢?你把她怎樣了?”

“蘭沫早就死了,我是妍素。”妍素抬頭看了看神色驚慌的湘凝,一笑,從她袖口悄然遊離而出的小蛇狠狠的咬了湘凝一口。

“你!”大腦一片混沌,湘凝眼前的景致越來越模糊,直至完全失去知覺的倒在妍素身旁。

熙凝宮內是槿溪揮劍想要劈開入口,試了幾次地板依舊絲毫未損。

“剛才不是踩了什麼東西才掉下去的嗎,你在這裏亂劈有什麼用!”錦淩耐不住的看著槿溪。

“我怕有人闖進去所以改動了機關,現在能打開地下室的機關在下麵,外麵的機關已經不能打開入口了。”槿溪停止無謂的舉動,“你是妖,難道也沒有辦法進去嗎?”

“我是狐狸,不是想進去就鑽進去空氣!”錦淩和槿溪兩個人在外麵開始吵起來,“而且無端端的在自己寢宮裏弄一個能進不能出的地下室,你腦子進水了吧!”

“要不是你闖進來,湘凝會掉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