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貝兒無心於此,隨口道:“隨便吧!”雙眼四下打量。客店無外乎那樣:櫃台、酒櫥、桌椅板凳。店不大,不過擺了四、五張桌子。此時店中也沒有幾個人,除了他們,就隻有另一張桌上的一個人。他背對著他們,穿了一件粗布的灰衣,及肩的頭發散披著,頭上係了一根布條辮子,衣著打扮平平無奇。可是蘭貝兒卻覺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一時又拿不準。“這位姑娘,”趙八爺看著蘭貝兒,思量道:“有些麵善。”劉老板連忙給介紹:“這位是蘭貝兒蘭姑娘。”聽到“蘭貝兒”三個字,那一桌上的客人不由得戰栗了一下。蘭貝兒猛然醒悟,一下記起了他,幾乎跳起來。
“蘭姑娘!”趙八爺欣喜地道:“您就是當年和星爺在一起的那位姑娘!”蘭貝兒迷茫地看看他,問:“您認得我?”“姑娘您忘了?當日星爺病倒在小店,是姑娘一直守在床邊,不眠不休。”蘭貝兒這才想起來,隻因當時的她一心牽掛甘石星的病,並未在意他,所以印象不深。蘭貝兒起身見禮道:“原來是店主,失禮了!”“姑娘客氣。這麼久了,姑娘還是沒怎麼變!”趙老板含笑地望著她。蘭貝兒苦笑:心既然已改變,外表並不能證明什麼!她瞟瞟那人,見他無動於衷,似乎沒聽到他們的話。難道她猜錯了?“店主怎麼會到了這裏?”蘭貝兒問。“哎,一言難盡!”趙八爺歎息道:“姑娘走後半年,鎮子就被風沙埋沒了。多虧了星爺,大夥才平安無恙!後來就遷居到此。星爺的大恩,大夥可是都銘記在心呢!”“那他呢?”蘭貝兒問得小心翼翼。一提起他,她的心就亂成一團麻,整個人都惶惶無措。趙八爺笑道:“星爺偶爾也來小店,但大多時候都見不到他的人。”
他說的並非是蘭貝兒想要的答案,她心中懊喪,更明白的話卻問不出來。“小老兒這就去給二位準備飯菜,稍候。”趙八爺找個借口走開了。蘭貝兒注意到他走到那人身邊時,飛快地遞了個眼色。他一走到後麵,那人也起身走回客房,始終沒有回頭。蘭貝兒看著他的背影悵然若失。是他?不是他?她茫然了,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吃過飯,劉老板又要去打點路上的需用,走前很客氣地要趙八爺給蘭貝兒找間房休息一下。趙八爺領蘭貝兒走到一間客房門前,推開門道:“蘭姑娘,請!”蘭貝兒心不在焉地走進客房後,才發現房中有人,從背影看去正是飯堂的那個人。她一驚,扭頭看看趙八爺,卻見他悄悄掩門離開了。此時她心中再無懷疑,卻又如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那人緩緩轉過身。慢慢地,她看清了他的臉。三年了!三年來他也沒怎麼變化,隻是比先前更消瘦了,漆黑如夜的雙眸注視著她,平靜又深情,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刹那間,一股奇異的暖流溢滿她全身,從小到大所受的委屈一下全湧上來,她雙眼模糊了!
他慢慢走過來,凝視著她,低聲問:“你回來了?”蘭貝兒哽咽難言,隻是重重地點點頭。“我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他笑笑,笑得很淺,卻很淒涼,關切地道:“你瘦了,在外麵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蘭貝兒再也忍不住了,她喊了聲“甘石星”,一頭撲到他懷裏,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他,失聲痛哭。滾燙的淚灑在他懷裏,熨熱她的臉。在異國他鄉,她孤立無援,病痛無人問,困難無人幫,她隻有咬緊牙關強裝堅強,淚水卻總在夜裏打濕枕頭。多少次夢醒,溫暖的懷抱就變成空蕩蕩的客房。她可以騙自己,不去想他,不會愛他,可她騙不了自己的心!置身異國他鄉,她會想他;麵對陌生的人群,她會想他;苦苦追尋後身心疲憊,她更想他;當看到別的女人身邊都有一個男人時,她更想得心如刀絞!原以為自己不需要有人照顧,不會有情感糾纏,到頭來,她還是如這世上所有的女子一般,需要男人來嗬護疼愛。不見他,隻是永無休止的思念;一見麵,她就再也不能無視自己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