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離半夜在夢中輾轉反側,夢中他見到那個十五歲的少年剖開了自己的身體,取出了自己腎髒,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團血肉的跳動,那似乎不是腎髒,而是一顆活心。這時少年忽然看向他,平靜的眸子中毫無波瀾,他舉起了血淋淋的薄刃,一步步向他走來……
曲離猛地睜開眼,從噩夢中掙脫。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再也睡不著。腦海中反反複複就是那麼幾句話:曲桃到底是誰,他是什麼人,他說的是真是假,自己真的能讓曲容和他在一起嗎?
曲桃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完全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一切,什麼人可以這樣子,他還是人嗎?
他不僅僅隻是能將一切工料玩得神乎其神的工匠,就連人,在他眼中似乎也與那些工料無甚區別。那他和鬼坊的童續有何區別,他們果真都是一家人麼?
“曲離。”
有人輕聲喚到,將曲離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那人又喚了一聲,曲離這才聽出是曲桃的聲音,隻是似乎不在房中。
他披衣起身走出了隔間,就發現曲桃與魏南河的床上都是空空如也。而曲桃正倒掛在窗外,招了招手,喚他過去。
曲離險些被窗外那個黑影嚇倒,發現是曲桃後,竟也沒來得及想之前想的那些,氣衝衝走上前問道:“大半夜你這是做什麼?”
曲桃看了看他,笑道:“你先把衣服穿好,帶你去個地方。”
曲離將信將疑,還是速度地將自己披在肩上的衣衫套好,又將靴子踩實了,這時曲桃才伸出一隻手道:“抓緊我,我拉你上來。”
曲離道:“大晚上上屋頂做什麼?”他不肯將手給曲桃,“再說你拉得住麼?”
魏南河這時也從另一邊探下頭來,同樣伸出手道:“還有我呢。”
曲離無法,伸出雙臂握住了那二人的手。不知怎的,之前夢中以及夢醒時分的擔憂,在麵對這二人親近的言辭時,瞬間就淡去了許多。
曲桃與魏南河齊齊使力,將曲離拉上了屋頂。
曲離站穩後,再次問道:“這是要去哪,為何要走屋頂?”
曲桃道:“去找喬正。”
曲離不禁問道:“為何半夜去找他,等天亮他還會來的。”
曲桃笑了笑:“我就是喜歡半夜去找他,再說,你們之前去他府上不也是半夜嗎?”
曲離皺了皺眉頭:“可我們並不知道,喬老住在哪,如何找他?”
“我自然知道。”曲桃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能看到。”
曲離有些懵了,半夜被曲桃拉到屋頂不說,還聽他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好在沒有什麼比之前自己開腹取腎更誇張的了。
魏南河看見曲離十分不解的樣子,終於出來解釋道:“這個,是這樣的……我之前那身輕如燕的本事,被曲兄取走了……那個,將軍府的恭良儀的能力,也被曲兄取走了……呃,不知我這樣說,你是否明白。”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曲離不禁想,他和曲容跟隨許天正這段時間,曲桃他們又到底發生了什麼?
“什麼能力,什麼取走?”他問道,“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這個……”魏南河正欲再解釋,就被曲桃接過了話去。
“南河與恭良儀的那些本事,一個可以高行遠走,一個能預見過往未來,這些都不是他們與生俱來的,而是童善人在他們幼時傳給他們的。”曲桃道,“我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才知自己可以將南河身上那些獨有的能力取為己用。之後,我便取走了恭良儀的。”
“所以,你現在不僅可以飛簷走壁,還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瞞過你了?”曲離道,“魏兄的怪病,想必也是那時治好的吧。”
曲桃點點頭:“所以我也並不想瞞著你們,你們早晚會知道的。”
“知道什麼?”
“知道我的事。”曲桃道,“你們出去巡遊,或多或少,對我應該知悉一二了。”
是啊,既然他能像恭良儀那般知悉過往未來,他當然知道他們去了祇山,曲離如是想到,可笑他與曲容還欲瞞著曲桃。
似是知道曲離心中所想,曲桃又道:“我並不知你們在祇山發生了什麼,我所能感知的隻是你們到了那裏。而祇山中發生的一切,都似乎被阻隔起來,我看不到。”
曲離聽罷,忽然無奈地笑了出來:“或許你真是來自那的……”於是他將祇山中所見一切說了出來,說到那空空如也的眾多房間,說到龍氏兄弟族中的壁畫,說到那放置著鼎爐的空房以及刻滿符文的磚牆……當然,包括甬道盡頭那用金屬封閉的牆,童正也無法進入。
曲桃與魏南河聽完,皆是若有所思。
曲離道:“你是否想去祇山看看?童正未死,隻是如今仿若失了心智……或許,你真的是他的兒子。”否則,你又如何能輕易得到童善人童正放在魏南河與恭良儀身上的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