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舟觀中,曲容與恭良儀已經沐浴更衣,二人坐在書房中,一起看著童心送的那柄劍。
恭良儀見曲容反複觀賞那柄五棱寶劍,不由的也讚道:“這手藝,真不似人間的匠人。”
曲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祇山中種種,的確匪夷所思地不是人間事。
“他為什麼要送我這個?”曲容道。
“自然是送你防身,今日的事,我現在回想起仍心有餘悸。”恭良儀搖搖頭,靜下心來在案幾上作畫,希望借此能將今日肉眼所見的血腥驅趕出自己的思緒。
曲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腰間,才發現自己往常別再腰間的木笛在今日混亂時已經給了童心防身,雖然她囑咐童心記得還她,但卻不知是何時。所以他才送了這柄寶劍給她?
曲容心中一時有些五味雜陳。一個是質樸的木笛,是曲桃臨別之際塞在她手心中的,一個是精致的寶劍,是童心當麵贈與她的。而曲桃與童心又何嚐不似木笛與寶劍,他們那樣不同,以至於讓曲容一時對童心心動,一邊又總免不了回想起過往的曲桃。即使他們是同一個人。
哎……不想了,感覺自己這些年的道經全都白看了。曲容歎了口氣,將五棱劍歸位,起身走到恭良儀身邊,看她作畫。
“良儀,你畫得真好看。”曲容道,眼前恭良儀已經畫好了墨色的樹幹,曲折向上,抽出枝條如同一條條小虯龍,接下來,她在墨盤中,粘了朱砂色,開始在枝幹上點綴起來。五點朱紅簇成一朵小花,在枝幹逐一綻放開來。
“這是……梅花?”曲容問道。
恭良儀笑道:“為何不能是桃花?”
曲容一怔,一瞬間沉入思緒,對啊,梅花、桃花皆是五瓣,為何不是桃花?
恭良儀又道:“我說它是什麼花便是什麼花。”說完,她便在畫幅上題詞道:亂紅意欲迷人眼,碧雲天終望不穿。
曲容眼中看著這兩句詞,思緒卻已經飄回了多年前,她與曲離、尋湘坐在院中的小方桌上吃飯,尋湘打趣地問道坐在他對麵的人:“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向她看來,看到她身後的那株桃花樹,笑道:“不如就叫曲桃吧。”
或許,那柄五棱劍,劍尖處的根本就是一朵桃花。
童心,就是想告訴她,他一直……一直都是那個她保存在回憶中的人。
他回來了。
而今夜蕭明遠在家中,卻是翻箱倒櫃不得安寧,他院中的仆從都被他喊來幫著他一起尋找。
“記得是個小瓶子,當時一大袋子呢,除開送人的,應該還剩了不少,都幫忙找找,看放在何處了。”蕭明向仆從們描述他記憶中已經模糊的寶生露的樣子。
仆從們四散開,在蕭明遠的房中小心翼翼翻找,終於讓一人在蕭明遠書櫃下一個雜物箱裏找到了。
盛在白色小瓶中的寶生露找到時已經蒙塵,如今它們被人擦得幹幹淨淨,穩穩當當地擺在了蕭明遠眼前的書案上。
蕭明遠拿起一個白瓶放在鼻下輕輕聞了聞,果然是他在童心以及魏南河身上聞到的味道。他又將剩下的四個瓶子依次嗅了一遍,這回是確認無誤了。按理說,他們買寶生藥坊的藥並無不可,隻是……這是什麼藥,這麼多年依然香味不散,加上魏南河身份本就可疑……蕭明遠還沒有忘記魏南河多年前與筀竹傘之事,陳禦史雖然家中再無收到筀竹傘,但他的夫人也在多年前得了瘋症,一直沒能康複。寶生藥坊背後是鬼坊,魏南河、白月他們不可能不知道……所以這些人,這些事隻見到底有何關聯?
次日,蕭明遠得空去了趟北市,他再次站在了寶生藥坊門前。寶生藥坊門庭若市,客如流水。店中夥計見蕭明遠氣度不凡,認準他是貴人,忙上前相問,有什麼需要的藥材,他們寶生藥坊都能找到。蕭明遠對此並不懷疑,但他不是來找藥的,而是來找人的:“你們這,是不是有位叫做林四郎的。”
夥計聽到蕭明遠喊了他們掌櫃的名字,心想恐怕是掌櫃的老客,便也不再動別的心思,乖乖將人領導了林四郎麵前。
林四郎如今續起了胡須,儼然一派精明商人的模樣,見到蕭明遠他擺出了慣常待客的笑臉,心中卻在急速翻找著自己的記憶,這人到底是誰?
蕭明遠道:“許多年前,在寶生藥坊,買過幾瓶寶生露。”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白瓶,“就是這個。不知你們可還賣這種藥?”
林四郎接過那個小白瓶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恍然大悟道:“哦……這個,這個曾經使我們的獨門秘製,不過多年前便已經沒有再賣了。你手上這件可能便是東都最後一件,可要保管好,慢慢用,總還能用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