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在笑。
程牢懷疑自己看錯了, 但是沒有, 陳曦的確在笑。
他仰麵躺在地上, 血從掀開的嘴唇流進去, 沾紅了他的牙齒, 看起來狼狽不堪。
程牢被兩個兼職生扶起來：“你沒事吧？”
“謝謝, ”程牢握著左手肘, 說：“我沒事。”
一個兼職生幫他把自行車扶起來，正了正摔歪的車把，說：“咱們趕緊走吧, 把車還回去就能領工資了。”
程牢接過自行車，看了一眼不遠處正被拳打腳踢的陳曦，扭頭騎上自行車走了。
可剛騎出不遠, 程牢猛地一捏刹車, 翻身下來，把自行車停在路邊, 喊了一聲讓其他兼職生先走, 然後轉身跑回飯館前, 撥開圍觀人群, 就見陳曦趴在地上, 一隻腳踩在他的臉上, 把他的五官都踩變形了。
程牢看向那隻腳的主人，是個染著一頭黃毛的小青年，看起來年紀不大, 大約是高中生, 圍在他身邊的幾個人也差不多，隻不過個個一臉凶神惡煞，非常不好惹的樣子。
他自小在孤兒院見慣了這種欺淩，並不覺得十分害怕，正要開口，黃毛小青年突然指著他的鼻子惡聲惡氣地說：“看什麼看？滾一邊去！”
程牢後退一步，指著地上的陳曦，緩緩開口：“他是我朋友，請問發生了什麼事？”
黃毛小青年上下打量他一眼，露出一個不懷好意地笑：“你朋友？”
程牢點頭：“對。”
黃毛小青年把腳從陳曦臉上拿下來，在他身上不輕不重地踢了一腳：“別他媽跟老子裝死，睜開你的狗眼看看，認識這人嗎？”
陳曦悶哼一聲，眉頭緊蹙，緩緩睜開眼。
程牢蹲下身，用袖子擦掉他眼角的血跡，問：“你還好嗎？”
陳曦想笑，牽動嘴角的傷口，痛叫一聲：“哎喲！疼死老子了，這幫孫子下手也忒他媽狠了。”
黃毛小青年順腿就給了他一腳：“你他媽說誰是孫子呢？找死呢吧你！”
陳曦卻還在笑，一手拽著程牢的胳膊，掙紮著站起來。
他靠在程牢身上，伸手從口袋裏掏出錢包，把錢包裏所有的鈔票抽出來，抬手就甩到了黃毛小青年臉上：“孫子，拿著錢滾吧！”
花花綠綠的鈔票落到地上，瞬間遭到圍觀人群的哄搶，陳曦趁亂抓住程牢的手就跑。
程牢還記著停在不遠處的自行車，反拽著陳曦跑過去，慌忙騎上，讓陳曦坐到後座，用力一蹬，一搖三晃地往前跑了。
程牢騎到東星時尚廣場，讓陳曦在路邊等著，自己去把自行車還回去，又找丁主管領了工資，總共一百二，丁主管讓他明天上午九點還過來，程牢笑著答應，出來的時候還想著和張懷打聲招呼，但沒看到他人，想來他應該已經下班離開，也就作罷了，快步走出商場，朝著陳曦所在的地方走過去。
陳曦正躺在花壇的水泥平台上閉目養神，聽到有腳步聲在身邊停下來，便睜開眼，笑著說：“你好啊，朋友。”
程牢淡淡地說：“需要我送你去醫院嗎？你看起來傷得很重。”
陳曦掙紮著坐起來，說：“我最討厭的地方就是醫院，除非快死了，否則我絕不會踏進醫院半步。”他拍拍身邊的位置，“陪我坐一會兒吧。”
程牢猶豫片刻，走到他身邊坐下來，誰知陳曦身子一歪，枕著他的腿又躺下來了：“操……真他媽疼。”
不知道為什麼，程牢絲毫沒有要推開他的想法。
他沉默幾秒，問：“他們為什麼打你？”
陳曦沒吭聲，過了好半晌，他抬起手，攥著拳，把手背覆在眼睛上，說：“葉穌，鬱家林要和我分手。”
程牢並不覺得意外：“所以你就把他給打了？”
“……嗯。”這一聲帶著濃重的鼻音。
程牢無話可說。
他並不打算安慰陳曦，他甚至覺得陳曦是自作自受。
陳曦深吸一口氣，拿開覆在眼上的手，一滴淚順著眼角滑下來。
他說：“鬱家林要評教授，他老婆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為了他的事業和家庭，他決定拋棄我。”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實在太正常不過。
程牢說：“那你呢？你打算怎麼做？”
陳曦的眼底露出狠絕的神色：“鬱家林是我的男人，如果我得不到他，我就毀掉他。”
程牢看著不遠處的車流，說：“何苦呢，不能好聚好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