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此刻的心情也極其複雜, 他雖年幼, 可並不糊塗, 這些日子, 太皇太後若不是為了攬權, 何以暗中拉攏蘇次輔, 這些他心裏都有數。可讓他氣極的是, 太皇太後倒也罷了,桂嬤嬤不過太皇太後身邊侍奉多年的老奴,竟也敢這麼和他說話。
如今, 整個紫禁城隻知太皇太後,不知他,他無力抗衡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今個兒都可以裝病用孝道來讓他做選擇, 護著蘇稟恩,他這皇帝, 未免當的太窩囊了。
所以, 內閣一定不能亂, 唯有如此, 太皇太後才不至於真的一手遮天。
見新帝並未應答, 桂嬤嬤心裏猛地咯噔一下, 忙低下了頭,看上去恭順極了。
新帝微微眯眼,半晌, 一聲歎息:“嬤嬤這話倒是把朕給問住了, 許閣老是不是忠臣,這得問天下百姓。”
聞言,桂嬤嬤渾身一震。
正在這時,內室傳來了太皇太後虛弱的聲音:“皇帝來了?”
新帝疾步走了進去,隻見太皇太後神色蒼白。
新帝跪下恭敬的行禮問安,神色間滿是擔心。
見此,太皇太後方才隱隱的不悅終於是消散了一些。
方才,新帝說的話都盡數落在了她耳中,那句許閣老是不是忠臣,這得問天下百姓,確實讓她心裏咯噔一下。可轉念一想,許是她疑心了。新帝才多大,怎麼可能有如此城府。尤其他平日裏暴、虐的性子,怎可能和她玩心機。
“曾祖母,您可好些了?”
看著跪服在床邊的新帝,太皇太後緩緩勾了勾唇角:“不礙事,年紀大了,到底有些不中用了。”
隨著她這聲輕歎,新帝噗通磕了一個響頭,沉聲道:“曾祖母,眼下外頭因為蘇次輔的事情,弄得滿城風雨,蘇家兩位少爺也都牽連其中,若您執意要讓蘇次輔更進一步,怕是朝臣不會答應。”
說著,他突然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曾祖母,這天下是我們李家的天下,縱然他們不允,那又如何,隻要我直接下了旨意,他們不允又如何?”
新帝這麼說,太皇太後突然恍惚了那麼幾秒,尤其那句這天下是李家的天下,讓她看著新帝的目光多了些審視的味道。
隻是幾秒的沉默之後,她終還是暗暗歎息了一聲。就衝著新帝直接下旨的話,她怎麼可能不表態。
她終於不得不承認,蘇稟恩這步棋,算是從一開始就錯了。若她能再耐心一些,蘇家那些爛賬,就不會弄得現在滿城風雨,她就不至於這般被動。
“皇上豈可胡來?若這麼一意孤行,天下誰會稱讚皇上的英明。所以蘇家的事情,還是交由大理寺去辦吧。”
新帝猶豫幾秒,猶自一副不甘的樣子,太皇太後見此,心裏多少還是寬慰了些,不管怎麼,新帝至少和她是一條心的,隻要她牢牢把控住了新帝,這天下,遲早是她的。
之後,新帝親自侍奉了太皇太後湯藥才離開。
一旁侍奉的桂嬤嬤忍不住感慨道:“主子,這次的事情真的太被動了。”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哀家又何嚐不氣,怎麼會覺得蘇稟恩是可用之才?”
“不過哀家等了這麼些年,也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日子。”
翌日,蘇家滿門下獄的消息,一大早就傳遍了京城。
鄭漣驚的差點兒摔了手中的杯子,怎麼會,姑祖母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讓步呢?
“主子,您又何須憂心?這天下是李家的天下,隻要有太皇太後在,您還怕您鬥不過那許氏。”采凝見狀,忙低聲寬慰道。
“你說的也是。”鄭漣點點頭,可心底到底還是怕因為這事兒,闔府上下的人對她少了敬畏之心。
偏偏這日她逛花園時,聽到兩個丫鬟在暗地裏嚼舌根,鄭漣哪裏還能沉得住氣,直接就讓人把這兩丫鬟杖斃了。
按說她是王府的側妃,平日裏打罰幾個丫鬟,倒也沒什麼,可直接就這麼杖斃,確實挺惹人非議的。畢竟,府邸現在可是有郡主在。
可她並未有任何的慌亂,甚至是,她盼著正院有丫鬟過來說,王妃娘娘請她過去。
就這樣,她等了足足有半個多月,許氏那邊也未有任何的動靜。
若是前幾日,她還能騙自己說是許氏忌憚宮裏的太皇太後,不可能為了兩個丫鬟,來找她的不快。可這會兒,她還如何欺騙自己,人家壓根就是拿自己當透明人了。
“賤、人!”鄭漣心裏一次次的暗罵著,可除了自己氣的跳腳,許氏那邊,愣是丁點兒動靜都沒。更讓她氣極的是,王爺也未露麵,似乎她在這個府邸,絲毫都沒有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