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廷
天還未亮,許蕙便醒了。
聞著帷帳裏的動靜,碧珠忙拿了浸過的帕子過來。
“娘娘,您想吃些什麼,奴婢這就差膳房的人去做。”
誰知,許蕙卻是心頭瞬間百感交集。太皇太後殯天,宮裏原本就凝滯的氣氛變得更是壓抑了。想她費盡心機入宮,就想著有朝一日能榮寵無限。為著這個,她真的舍棄了太多,太多。
這幾日,內廷總是聽到不少哭聲。不用想,定是和她一般被困在宮裏的太妃們。確實是,這個時候不哭,以後,怕是更沒哭的機會了。
可她,是真的怕死。
怕極了。
曾經,她以為,求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可是,這幾日,她試過無數次,卻在最後一秒,退縮了。
若能求生,誰想求死。
神情恍惚間,卻見碧珠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哽咽道:“主子,奴婢說句僭越的話,您就求求郡主吧。而今,也隻有郡主能救您了。”
話音剛落,隻聽啪的一聲,碧珠隻覺臉上一陣火辣。
“賤婢,你怕死了是不是?”隻見許蕙兩眼紅紅,狠狠的瞪著她。
碧珠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心中一陣驚懼:“主子,奴婢又豈非怕死之人。奴婢這條命都是主子給的。隻是,主子金貴之身,又豈能和奴婢一樣,不值得的。”
說話間,她已經是滿目淚痕:“主子這麼年輕,您就真的舍得世間這一切?您是知道的,隻要新帝登基,清溪郡主便是未來的中宮皇後。而您,是許家二房的姑奶奶。即便之前有諸多不是。隻要能留的一線生機,不怕沒有別的可能。史書上有多少人巾幗不讓須眉,您是未來皇後的妹妹,就憑著這個,若是能求得郡主的恩旨,總會有出路的。”
這番話梗在碧珠肚子裏已有多日了。俗話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主子這次確實是輸的很慘。可是,不還有許家這個姑奶奶的身份嗎?
別人可能會是死路一條,可主子不該是這樣。
“中宮皇後?中宮皇後?”突地,許蕙像是失心瘋的笑了起來,“好一個中宮皇後!”
好在這樣的瘋癲之後,許蕙終還是平靜了下來。
等到許姝見到她時,隻見她一身素衣,麵上看著倒也有幾分我見猶憐的意思。
“你們都退下吧。”許姝緩緩開口道。
沒一會兒,屋裏的人都退了出去。
似是沉浸在往日的回憶中,很是靜默了一會兒,許姝才見麵前的人緩緩跪了下來。
隻是那一跪,終歸還是有幾分不甘。
許姝噗嗤一笑,“你知道的,你無需跪我。”
聞言,許蕙身子猛的一瑟縮,眼眸深處閃過幾分懼怕。
又一陣靜默之後,隻聽她哽咽道:“求四姐,給妹妹一條活路。”
雖早已知道她今日的心思,可真正聽到她求自己饒她一命,許姝還是頗有些感慨。
這世間,她再沒見過比她氣性更高的女子。
她忍不住低笑出聲:“這話又從何說起?王爺對後宮這些個兒太妃自有安排,妹妹莫要自己嚇唬自己,沒誰真的要你們的命的。”
許蕙看著她:“太皇太後殯天,你覺得攝政王會給我們多少時間?攝政王入京才幾日的功夫,太皇太後就暴病而亡,四姐敢說,不是攝政王動的手?”
許姝似笑非笑:“成王敗寇,五妹,這宮中如今是人人自危,許也隻有五妹,敢如此口無遮攔呢。”
見她身子猛地一瑟縮,許姝又是一聲輕笑:“你想讓我念著姐妹之情給你一條生路。可以,我可以給你。隻要你給我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許蕙一陣心慌,急急道:“四姐姐,我和翊哥兒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就隻我這麼一個親姐姐啊。”
下一瞬,許姝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壓迫的目光下,隻聽她滿是嘲諷道:“多謝你還記得。”
說著,她話鋒一轉,意有所指道:“那你可還記得,孟姨娘是怎麼去的?還有老夫人又是怎麼去的?”
說完,不待她回答,許姝猛的就給了她一記耳光,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
許蕙緊捂著臉,滿是狼狽,想到之前的種種,她連指尖也忍不住的顫抖起來。
沒錯,這些是她做的。可,這也是逼不得已啊。
許姝看也不屑於看她一眼,“說啊,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我便是肯輕饒了你,可礙著翊哥兒,我也絕對不能留你。翊哥兒如今替王爺鎮守西、北,日後,掙足了軍、功,會是下一個西北王。我豈能讓他因為你這個心思歹、毒的親姐姐,遭受外麵那些流言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