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府
鶴安堂這幾日是愈發的靜寂了, 眼瞅著新帝就要登基, 殷家雖也有從龍之功, 可對高寧大長公主殿下來說, 還是有說不出的沉重。
昨晚, 她又夢到了父皇和母妃。她年事已高, 這些年, 雖也有類似的夢,卻沒有哪一次,如這次這般清晰。
殷大夫人蘇氏見狀, 哪裏又能坐得住。思來想去,還是叫了女兒菡姐兒過來。
近日來,京城多少世家大族一夜傾覆, 好在恭親王府全身而退, 隻是蘇氏心裏也清楚,恭親王府怕是也隻能保住這表麵的繁華了。
“菡兒, 你祖母這樣子, 娘親琢磨著, 是否該給姝兒傳個信兒。殿下性子倨傲, 這所有的苦, 可都往肚子裏吞了。這若真有個什麼不好, 姝兒免不得怪罪我這個當舅母的。”
蘇氏這麼說,也不是沒有緣由的。這之前,殿下縱是再怎麼寵著姝兒, 姝兒在她麵前, 也是晚輩。而今,卻是君臣之別了。
而且,蘇氏心裏也清楚,若沒有姝兒從中周旋,殷家,怕遲早會遭難。史書中,這樣的例子也屢見不鮮。所以,蘇氏絕不可在這事上走錯一步。
聞言,殷錦菡默了默,她是母親的嫡長女,自然知道母親在憂心什麼。她更知道,這件事情有多麼棘手。如今,宮裏的奴才已經稱姝兒一聲皇後娘娘了。所以,姝兒的一舉一動,早已在朝臣和宗親貴族的眼中,更在新帝眼底。這個時候,姝兒往定國公府來,就怕惹了新帝猜忌。
正在這猶豫不定間,卻聽幾聲急促的腳步聲,卻是二門的守門婆子滿臉喜氣的來傳話,“夫人,娘娘回來看老夫人了。”
蘇氏心裏猛地一咯噔,想來姝兒定是念著殿下,可這感慨之餘,她又多少覺得姝兒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怕是會招來非議。
可這人都來了,姝丫頭執拗的性子,她又豈能勸回去。
強壓下心中得慌亂,蘇氏母女忙上前相迎。
畢竟自小就住在府邸,雖如今有了君臣之別,許姝也知,這個時候回府,難免招致非議。可她心裏急得慌,尤其想到離登基之日愈發近,她如何能不憂心。
何況,京城慣是迎高踩低之人,明裏暗裏的,不定多少人會對殷家避之不及。她可不能讓任何人這個時候給外祖母心裏添堵。
“舅母,可叫人傳了太醫過來?”
蘇氏看看她,暗暗歎息一聲:“常太醫倒是來過,說是殿下憂思過甚。舅母琢磨著,合適的時候隨殿下往西寧行宮去住,離開了這京城,殿下心裏多少會想開些。”
想到姝兒和殿下祖孫情深,蘇氏這個時候再無藏著掖著的。外頭那些世家大族,當初追隨前朝皇帝打天下,尚有落得家破人亡,爵位不再的局麵。而對殿下來說,又如何能釋懷。
屋裏,高寧大長公主殿下聽聞自個兒寶貝外孫女來了,難得的有了些精神勁兒。
“你呀,自幼什麼事情都由著你的性子,今個兒往府邸來,外頭不知又有多少流言蜚語呢。”
“外祖母,姝兒不是想您了嗎?”許姝笑著偎依在高寧大長公主殿下懷裏,如小時候一般,滿是撒嬌的味道。
高寧大長公主殿下暗暗歎息一聲,寵溺的摸摸她的頭:“外祖母是真的老了,轉眼的功夫,我的姝兒,竟長這麼大了。”
作為前朝公主,高寧大長公主殿下也曾在史書上看過破宮的場景,她雖知大曜早就失了民心,可這心裏,還是有道難以過去的坎兒。
朝臣們能夠全身而退的,皆是求生之人。她,其實也一樣。她又如何能看著殷家滿門因為自己的固執而遭難。
隻這紫禁城,再不是往日的紫禁城了。
“外祖母,您若是願意,姝兒覺得西寧行宮倒是個不錯的地方。離京城也不算遠。”
聞言,隻聽高寧大長公主殿下噗嗤一笑,“姝兒,你務虛擔心外祖母。紫禁城雖不是往日的紫禁城,可外祖母,又如何離得開。你如今是中宮娘娘,外祖母這一走,難保沒人上折子,抓著此事不放。”
許姝突然有些哽咽:“外祖母,王爺待我之心,不會連這點都容不得。朝中確實不免奸猾鑽、營之人,可隻要有我在,絕不容許他們無事生非。”
高寧大長公主輕輕拍拍她的後背,對於姝兒的性子,她也不知是福是禍。但凡坐在那個位子的人,眼中又豈能丁點兒沙子都容不得。而今,後宮唯她一個,可日後呢?她更知道,姝兒向往的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若後宮真的有了妃嬪,她怕絕不屑於去爭什麼的。若真到了那一日,就怕他們夫妻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