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事到如今,我居然還問這種愚蠢的問題!你,不,應該說你們,全都是一樣的,將邑輝雅貴的懦弱稱為溫柔,卻不屑拿正眼看我一眼,庶子又如何?我偏將這邑輝家握在手裏,讓那個男人看看,什麼才叫真正的心性不正!”
聽到他這句話,我終於想起了久遠的一個畫麵,曾經有人問邑輝清貴對兩個兒子的評價,那時候兩人還是十歲左右的垂髫小童,邑輝雅貴卻備受期待,身份尊貴,在眾人眼裏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家主繼承人,性格又和暖謙讓,讓人讚歎不已,
而邑輝拓貴由於是外室所出,直到□□歲才正式認祖歸宗,外室的身份低微,不能入門,隻能與邑輝拓貴母子分離,
雖然身為正室的小野芳月性格溫婉,不曾苛待邑輝拓貴,但是私生子的身份總是令人側目的,無法融入邑輝家的孩子自然對自己俊美成熟的父親心生憧憬仰慕,想要表現自己讓父親對他刮目相看,因此在邑輝家請來教導的老師麵前處處要和邑輝雅貴一爭長短,
確實,努力學習到十三四歲的邑輝拓貴也表現出文武全才的資質,聰慧狂傲,容貌出色,可謂鋒芒畢露。隻是沒想到,最後隻得了自己的父親“心性不正”的一個淡淡的評價,
那時候我站在邑輝清貴身後,心神一動,看著躲在樹叢後偷聽的少年一瞬間通紅的眼角,沒有向邑輝清貴報告什麼。
反正不是暗之末裔世界的主角,我可沒有那麼多泛濫的同情心。隻是從那之後,偶爾會看到少年失魂落魄的站在櫻花樹下,茫然的藍眸不知投向了何處。然後行為越來越無所顧忌,
直到行過十六歲的成人之禮後,就流連忘返於花街柳巷,毫不顧忌自己的名聲,幾年下來,成了吉原一條街上有目共睹的浪-蕩-子。
用風-流的外衣包裹他日漸萌生的野心,但是殘念,我並不是討厭邑輝拓貴在所有人看來沒有自知之明的野望,身為一個庶子卻想一步登天,真是可笑至極。我討厭的是,自己的計劃被人擾亂破壞,那會讓我這個輕微完美主義者很不愉快,所以,邑輝拓貴,你隻是生不逢時罷了。
我緩緩垂下眼眸,露出淡漠的神色,因為,麵前的男人已經搖搖欲墜,即將倒下,對於一個馬上就將冰冷的死人,我沒有興趣再來虛與委蛇。
麵前的男人卻緊緊的盯著我麵無表情的臉,突然襲上我的唇,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瞬間打破了我的淡漠,我抬眸惱怒的盯著男人近在咫尺的藍眸,渾身散發出淡淡的寒氣,但是我沒有動手推開他,因為十幾個熟悉的精神力已經接近了白月館的拉門,我甚至已經聽到了急促淩亂的腳步聲。
似乎沒有力氣再繼續下去,邑輝拓貴離開了我的唇,一如往常的勾出一個似笑非笑的邪-氣弧度,低沉磁性的華美嗓音在我的耳邊緩緩響起,
“蟬衣一襲餘香在,睹物懷人亦可憐。亞桑,你記住,我從來沒有輸給邑輝雅貴,我隻是輸給了你…”
話尾漸趨無聲,肩上一重,男人緊閉雙眼,無力的靠在了我的肩頭,唇邊的弧度依稀還在,卻再無聲息,額前的銀發投下晦暗的陰影,褪去邪-氣的表情之後再看,我才發現邑輝拓貴和邑輝雅貴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俊美的輪廓卻像嫡親兄弟一般的相似,
看著男人和邑輝雅貴一般平靜得好像隻是睡著了的模樣,我淡淡的垂下眼,突然覺得索然無味,直到十幾個精神力踏入房間,有人驚呼一聲,“亞大人!你沒事吧!”
隨即有人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我肩上的男人,瞬間警戒起來,
“邑輝拓貴!你的人已經全被小野家的武士抓住了,還不快放開亞大人!”
我瞬間調整好心情,開始進行事後的收尾,抬起眼看向那十幾個一臉憤怒戒備的男人,虛弱的輕聲喊道,
“拓貴大人不知為何被火-槍擊中,已經去世了,請上來把他的遺體移開。”
聽到我的話那十幾個男人麵麵相覷,終於試探著接近我們,在發現邑輝拓貴毫無動靜之後,全都鬆了一口氣,他們可是真的被手持雪切丸鬼神般的邑輝拓貴嚇到了,然後兩個男人上來把靠在我肩上的男人移開,另外兩人扶著站立不穩的我,等待我的指示,我閉了閉眼,才道,
“扶我去夫人那裏吧,發生今天這樣的慘劇,我身為邑輝家的執事,難辭其咎。”
“亞大人…這根本不是你的錯,全都是拓貴大人的陰謀啊…”
身邊的兩人連忙安慰我,但是看我一臉堅決的樣子,還是把我扶到了小野芳月的臥室裏,我擺擺手,示意兩人鬆手,才臉色蒼白的微微躬身,向倚靠在床頭麵色倦怠的女人敘述了自她昏厥後發生的所有事,說完之後就垂手而立,似乎等待著女人的責罰,
這位邑輝家現在地位最尊貴的當家主母沉默良久,終於歎了口氣,柔聲道,
“非你之過。一切都是命定。現在邑輝家正處於風雨之際,雖然還有我在,但若是沒有下一任家主,隻怕人心易散,對此亞桑可有什麼辦法?”
我抬眼看了麵色憂愁的女人一眼,從那雙柔褐色的眼睛裏看到了不惜一切代價守護邑輝家的堅決,
我瞬間明白了小野芳月的話中之意,在沒有男丁繼承邑輝家的現狀下,邑輝家很可能會被小野芳月的娘家小野家吞並,雖然小野芳月是小野家的嫡女,但是深愛邑輝清貴的她,怎麼可能讓丈夫一手創下的基業被娘家人拿走,
所以這個一向溫婉和順的女人心裏已經做好了一個會被人指責離經叛道的決定,她準備讓邑輝櫻子成為邑輝家的家主,再招婿上門,生下下一任邑輝家真正的繼承人,
但是在向來重男輕女的日本,尤其是注重規矩的豪門貴族內,作出這個決定需要莫大的勇氣和強有力的支持,因此,女人才對我示之以誠,想要得到我這個邑輝家神秘而地位非凡的仆人的支持。
女人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是不謀而合,我自然毫無意見,非常自然的提出,現在的情況下隻有讓嫡女邑輝櫻子接任新一任家主了,至於邑輝家內的阻力,全由我去調解。事不宜遲,三天之後馬上進行櫻子小姐的繼任儀式。
聽到我的保證女人的臉色終於安心了許多,看向我的眼神越發柔和,含著感激和信任,之後的事情一如我寫好的劇本,邑輝家對於由女人繼任家主的議論紛紛都被我的催眠一一壓下,邑輝櫻子的家主繼任儀式平靜無波的舉行了,
接過家主家徽的那一刻,這個總是麵色羞怯,對我好奇又害怕的少女卻對我綻放出一個小小的笑容,單純而信任的看著我,想來她的母親已經跟她提過關於我的事情了,讓她對我多多親近。
而邑輝家經此一難,痛定思痛,由當家主母小野芳月祭告先祖,親自增加了一個家規,那就是在關乎邑輝家的血脈存亡的事情上,
在邑輝家的男丁取得家主候選人的資格之後,一直到二十歲選定下一任家主之前,邑輝家的任何人,都不能對任何家主候選人抱有殺意並付諸行動,若是被其得逞,則當時邑輝家輩分最高的人可以對違反家規的那個人,進行最嚴酷的家法處置,就是可以動用邑輝家的傳家之刀雪切丸,斷其下-肢,再逐出邑輝家。
而若是出現證據不足無法判斷的情況,就由我這個邑輝家地位特殊深受信任的仆人使用當年的神秘能力,找出確切畫麵,以此為據。有了這條名正言順的家規,我表現在外的反噬也會相應的輕上很多,
所以接下來的幾代傳承都很平靜,即使邑輝櫻子生下了五個天資聰慧的孩子,個個令人滿意,但是到了二十歲選出了其中一個繼任家主之位,另外四個也沒有異議,順理成章的各選地盤,成為了四脈分家,齊心協力將邑輝家的觸-手延伸至日本各處,為邑輝家積累了越來越龐大的資產。
身為第七任家主的邑輝憐貴對於邑輝家的這些久遠隱秘自然是清楚的,所以他即使心底對於兩兄弟想要除之而後快,卻不得不虛與委蛇,暗自發展自己的死士,直到確定時機成熟,不會被我發現,才對少年下手。
隻不過此刻被自己的死士反咬一口,直接鬧到了我的麵前,男人一向偽裝得天衣無縫的溫和表情破碎,臉色有些難看,但是他知道他是不可能用家主的身份命令我不能使用那個神秘能力的,否則就是不打自招,
我身為邑輝家的傳承執事,可以當場祭告邑輝家各代先祖,將他的家主之位廢除。他隻能寄希望於傳說中我的神秘能力是誇大其詞,不可能將他暗中所做的一切還原在眾人麵前,但是很可惜,他即使擁有深不見底的心機手段,終究還是個人類。他體內的妖族血脈早就被稀釋的寥寥無幾,怎麼可能有辦法對付非人類的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