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很吃力的在講話。臉色紅紅的。
李三麻子也坐在那裏,一邊聽著連長講話,一邊用手偷著捉飛蛾,他捉的很有技巧,致使人們都不覺得。她坐在那兒仍然像個陰謀家似的不懷好意的坐著,聽著人說話便“磕磕”的笑著,有時便把舌頭伸出來把胡須的尖梢扯到嘴裏嚼著,像在嘲弄一些不相幹的人似的。
鐵嶺一看見他就眼紅了,他沒想到他會那樣平靜的,在他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在別人也許已經被踏死了,但是他是鐵做的,他全不在意,好人一樣,鐵嶺料錯了,以為他一定也和自己一樣,不是頹唐,便是痛苦,一定要精神萎靡下去的,那想到,他仍是元氣盛旺的。
這些統統引起鐵嶺的憤怒,簡直沒有人性。
他感到李三麻子的無恥,可惡,可恨。
李三麻子著別人不看見,又靜悄悄的把一隻飛蛾捉在自己的手裏,他並不以為有人在偵察他。所以他對著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遊戲,忍不住的又“磕磕”的笑起來了。
鐵嶺感到澈骨的憎惡……“鐵嶺同誌是了不得的……”什麼人在說著話,他沌的聽著心裏就痛裂起來。
李三麻子又在手中捉了一隻飛蛾,這一隻大了一些,他沒有能把他的翅膀把握住,所以翅膀發出拍拍的掙持聲,連長感到有什麼異樣的響聲,便轉過臉兒來看了看,李三麻子本想趕快把飛蛾放了,但繼想要放開飛去,連長一定看見,便索興用手把他捏死,弄了濃濃的一手粉。
有人說:“三把頭,好久沒聽見你的歌,耳朵怪癢的……唱一個吧!”
李三麻子連忙忍住了“磕磕”的慝笑,摔去了手上的粉,正正經經的坐著。
“會嗎,那麼唱一個吧,不要緊的。”連長很嚴澀的回顧。
李三麻子又恢複了“特特”的笑聲,隻不講話,向後麵萎縮了一點兒。
連長剛想繼續要說一些什麼,便有勤務兵過來,說團部來了電話,請他過去。
連長請段連附替他繼續招待大家,便又說笑了幾句,退席了。說:“本來還想報告一些事情,隻有隨時向各位同誌請教了。”
“喂!”有的人頓時就紛紛的鬧起來了,有的喝醉了在地上翻筋鬥。李三麻子將手中一隻肥大的飛蛾向連長的脖頸扔去,連長連忙回過頭來用手去撲。李三麻子得意的大笑,鐵嶺過來就給他一個嘴巴。
“同誌,規矩些吧,吃酒吃肉,有你的,打仗就沒這等勁了。你為甚打人?”有人站起來指問鐵嶺。
“誰說的,說給誰聽的,昨天晚上你一個人摸來幾個西瓜?你數數看……別枉口拔舌……咱們比試比試看……嘻嘻!”那邊人根本沒有看見鐵嶺“打”了李三麻子,依然鬧得亂紛紛的,還有人在地上豎蜻蜓。
“憑你有什麼本事,打仇人還不如打自家人賣力氣!”一個小列兵憤憤的在說,說完便用眼睛溜著鐵嶺看,有幾個人的目光也都向著他看過來。
鐵嶺全身像通過了電流似的,痙攣的一震,便想逃走了。而且又不好意思說出來他打了李三麻子的真正的原因。
一個姓張的大個子,便伸出大手掌來去按住酒壺,對小列兵喊:“喂!小兄弟,你還沒有入川呢,就先氣得和一隻蜜老鼠一樣,算了吧,講點正經的吧,我聽人說,咱們在江西訓練了四個師,通體都是機械化部隊,預備反攻時用的,委員長說二年後反攻,是總反攻……這個師都是獨立旅,每個連都可單獨作戰的,兵員都是中學生大學生,中國不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