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剛過,大雨終於停了,他們幾人下馬車合力將馬車前擋路的老樹搬到一邊,顧芳樽駕著馬車繼續趕路,他要去北漠邊城的尼姑庵找他的生母和孩兒,盧振和阿生為了尋人也執意要跟著顧芳樽和雪泠霄去一趟尼姑庵,這尼姑庵就在北漠邊城闕月城裏,顧芳樽和雪泠霄對闕月城再熟悉不過,那裏有太多他們共同的回憶。
他們一路從南到北,天氣由熱變涼,中途在路過的驛站裏簡單地補充過食物和水,日夜兼程,三日後來到闕月城的城門外。
望著闕月城高高的城牆,顧芳樽心緒紛亂,往事曆曆在目,那時的雪泠霄還是北漠草原的女將軍,在那次戰役中,她險些被顧芳樽率領的雁家軍殺死,後來他救了她,還強吻了她,她趁他深吻她時偷了他的兵符回到了草原......
眼下要去見自己的娘親,顧芳樽心底卻覺得比兵臨城下更讓他憂慮,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拿著刀劍與十萬大軍拚殺,也不要去麵見自己那個狠心想要掐死他的生身娘親,然而這一次他的孩兒很可能在那個女人手裏,他不得不去見她。
進城後,他們便風塵仆仆地趕往了尼姑庵,尼姑庵在城中的一座高山上,來到山頂的尼姑庵門外時,門口的小尼姑拒絕男施主進廟,雪泠霄向小尼姑詢問廟中可有嬰孩兒,那小尼姑搖頭不語。
雪泠霄從馬車上抱出那兩條老狼犬,又從包袱裏拿出安兒穿過的衣物,讓老狼犬嗅了嗅,老狼犬嗅過安兒的衣物後,猛地就一頭紮進了尼姑庵裏,雪泠霄隨即緊隨其後,闖進了尼姑庵。
“霄兒!”顧芳樽欲進尼姑庵追雪泠霄,盧振和阿生也欲進尼姑庵,可他們幾人卻被幾個凶悍的老尼姑拿著木棍攔在了尼姑庵門外,他們欲硬闖,與那幾個老尼姑打了起來,可老尼姑身手了得,拿著棍棒幾招就將顧芳樽他們趕出了尼姑庵。
顧芳樽見這看門的老尼姑都如此身手不凡,愈發覺得不妙,他再也無法冷靜,走到馬車前,從馬車的行李當中抽出一把大刀,拿著刀橫眉怒目地走向尼姑庵的大門,他要在這尼姑庵開殺戒!
就在顧芳樽拿著刀與尼姑庵門口的老尼姑斡旋時,雪泠霄已追著老狼狗來到了尼姑庵的一處禪房門口,她追到門口處就聽見老狗嘶吼哀鳴的聲音,她慌忙大步踏進禪房內,隻見兩隻老狗口吐鮮血,奄奄一息地躺在禪房內的地板上,一老尼姑手握木棍站在老狗身旁,她滿臉殺氣,陰沉著臉瞪著雪泠霄。
雪泠霄瞥了一眼那老尼姑,她念子心切,知道安兒很可能就在這禪房內,她高聲呼喊道:“安兒!”
“哪裏來的瘋狗?好不知禮數!竟敢擅闖皇太後的禪房!”那老尼姑揮著木棍便朝雪泠霄打來,雪泠霄躲閃過老尼姑的追打,拔出隨身攜帶的彎刀,用彎刀對付那老尼姑。幾個回合下來,二人難分勝負。
“讓她進來吧。”一個渾厚低沉而蒼邁的聲音從禪房內的雅間裏傳出來,那老尼姑聽得這個聲音後,隨即停止攻擊雪泠霄。
雪泠霄收起彎刀,循聲走進了那雅間,進門繞過一道刺繡著大好河山的山水屏風,雪泠霄看見前朝太後殷氏身著素衣,頭戴尼姑帽,正坐在搖籃旁看著搖籃裏熟睡的安兒,湘兒就在搖籃旁拿著蒲扇輕輕地給搖籃中的安兒扇著風。
“瞧瞧,哀家的孫兒多有帝王之相,有老狗在外嘶吼,他也不曾被嚇醒。”殷氏抿著嘴,麵無表情地望著搖籃裏的安兒,對著身後的雪泠霄冷聲說道。
雪泠霄看了看湘兒的神色,發現湘兒的臉上滿是恐懼,她恐慌地看了看雪泠霄,朝她搖了搖頭,示意雪泠霄勿要輕舉妄動。
看著孩子就在眼前,雪泠霄再也克製不住對安兒的思念,她大步奔至搖籃前,毫無防備地朝安兒伸去雙臂,欲將安兒抱進懷裏,湘兒不住地搖著頭示意她莫要靠近,可她已然喪失理智,她隻想快些抱起自己的安兒。
就在雪泠霄的手剛觸碰到熟睡中的安兒的胳膊時,嗖地一聲,一隻利箭從暗處射來,狠狠地從雪泠霄的背後射入,利箭穿透至她胸口,一股鮮血從胸口直湧入她嘴中,她的手顫抖著摸了摸安兒的溫暖滑嫩的手臂,她蹙著眉低眼看了看胸口的箭矢,又抬眼愛憐地看著搖籃裏的安兒,她緊閉著雙唇,不讓嘴裏的血滴進安兒睡的搖籃裏......
“你這蠢奴!你好不知死活,竟敢冒犯儲君!”殷氏挑了挑細長冷戾的眉毛,白了一眼身中利箭的雪泠霄,冷血地罵道。
雪泠霄猛地閉了閉眼,狠力將嘴中的鮮血全數吞進肚腸裏,雙膝跪在了殷氏跟前,痛苦地央求道:“放了我的安兒,您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