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這又是何苦呢?”張宏霍蹙著眉望著阿南,沉沉地歎道。
“您放心吧,我不會鬧事的,等她嫁入皇宮,我自會去我該去的地方,不會再糾纏她。”阿南轉身癡望著雪泠霄慘白的臉,黯然低聲歎道。
“你去何處啊?”張宏霍輕聲關心道。
“去懸清寺啊,我兒阿念就在懸清寺修行,我之前還去探望過他,隻是他不願再入俗世,他說他喜歡寺廟裏的清靜日子,我決定去懸清寺同他作伴,讓我兒教我誦經禮佛。”阿南故作淡漠地輕聲笑道。
“你要出家?!”張宏霍怔然問道。
“您為何這般驚訝?為何我就不能出家了?”阿南強忍心中酸楚,含淚笑問道。
張宏霍盯著阿南看了片刻,心中忽地有些心疼阿南,他故意打趣道:“唔,你既決意要出家,我也不攔著你了,不過,你可千萬別在懸清寺裏偷喝酒偷吃肉,我聽說新方丈很是苛刻,犯了戒的和尚會被罰得很慘,你可別讓你兒子在寺廟中看了你的笑話。”
阿南故作淡漠地望著張宏霍輕輕點頭笑了笑,卻在心底黯然歎道:“得不到她,酒肉都將食之無味,她穿上紅裝嫁與他人的那一刻起,我在這紅塵俗世裏的七情六欲就都被她徹底帶走了。”
“不早了,你們,你們都去歇息吧,讓我來守著他們母子。”張宏霍望著阿南和阿生以及湘兒輕聲催道,也是借故讓阿南回避,他知道讓阿南看著雪泠霄出嫁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不是寅時出嫁麼?離現在還有幾個時辰呢,你就讓我再看看她吧,她一旦嫁入皇宮,以後就是想看都難了。”阿南黯然地望著張宏霍,傷感地輕聲歎道。
“哎,你這是何苦啊!你在這兒看著她,待她醒過來,你要她如何能當著你的麵穿上紅嫁衣?你這不是故意留下來惹她哭麼?”張宏霍無奈地哀聲歎道。阿生拉著湘兒先行離開了竹屋,去竹屋後的廂房歇息了。
阿南癡癡看著雪泠霄的睡臉,哽咽著笑道:“她,她不會為我哭的。她的心裏,沒有我。”
張宏霍長歎一聲,對阿南低聲說道:“孩子,我建議你明日清早還是回避一下,對你對她都好。”
“好吧,我聽你的就是了。不過你到底給她喂了什麼藥?為何她一直昏睡不醒?”阿南望著張宏霍輕聲問道。
“能吊住她性命的藥丸,寅時我會催她醒過來,隻要她能打起精神嫁入皇宮就好,柳河玉自會有辦法救她的性命。”張宏霍輕輕蹙著眉頭,低聲回道。
“柳河玉?”阿南疑惑地望著張宏霍。
“柳河玉是顧芳樽的生父,也是如今的蠱王,他手握能起死回生的蠱術,等到霄兒順利嫁入皇宮,一旦她出現何閃失,柳河玉一定不會袖手旁觀,他很愛芳樽這個獨子,不會看著他的兒子陷入傷痛和絕望。”張宏霍低聲解釋道。
“可霄兒說過,她寧願死,也不想做蠱人。”阿南望著張宏霍憂慮地歎道。
張宏霍強勢而快速地回道:“那這可由不得她,我是她爹,我不可能看著她死,芳樽也不可能接受她離開。此事就不要再議了。”
“你們這樣違背她的意願,就算她死而複生,她也不一定能快樂起來。你們要尊重她的想法。”阿南極力勸道。
張宏霍眉頭緊蹙,不耐煩地閉了閉眼,繼而睜眼瞪著阿南問:“若她死在你眼前,而你有讓她起死回生的方法,你會放棄讓她複活的機會嗎?”
“我,我不會。”阿南哽咽著回道,心酸的淚又湧入他的眼眶。
“那就是了,那你為何還要幫她勸我呢?”張宏霍低聲歎道。
阿南使勁眨了眨眼睛,將淚憋了回去,低聲回道:“霄兒說她不要做蠱人,不要安兒入皇宮,這是她的遺願。”
張宏霍怒視著阿南厲聲回道:“霄兒她不會死!因此她不會有遺願!”
阿南見張宏霍竟在對他發火,他忽地心中徒生悲涼,淒然笑道:“好,好,這都是你們的家事,我這一個外人,本就不該多問,是我太自作多情。我什麼都不說了,隻求您讓我留下來再看看霄兒,等到寅時,我就自己離開,不用您催我。”
張宏霍蹙著眉斂住怒氣,隻哀聲歎了口氣,不再與阿南交談,二人就那樣空坐著守著臥榻上的雪泠霄和安兒......
寅時到了,湘兒來到了竹屋內,張宏霍用熏香催醒了雪泠霄,在雪泠霄睜開眼睛之前,阿南已自行退出了竹屋,隻悄悄躲在竹屋後的窗戶外,站在窗戶下偷偷地看著竹屋內的雪泠霄,看著她穿上高貴華麗的紅嫁衣,看著湘兒給她仔細地畫上濃豔喜慶的紅妝,看著她挽上發髻,戴上了鳳冠......
劈裏啪啦,竹屋外的小徑上響起了一陣陣鞭炮聲,顧芳樽胸口戴著碩大的紅花,他騎在高頭大馬上,帶著十裏紅妝來迎娶雪泠霄了,湘兒給雪泠霄戴上了繡著鴛鴦的紅蓋頭,宮中的喜娘來到竹屋內,一路說唱著天長地久的喜謠,扶著雪泠霄進了奢華的大紅喜轎內。
阿南站在竹林裏靜靜地望著迎親的隊伍走遠,當迎親的隊伍消失在他的視線內時,他忍著淚水轉身騎上了馬,朝普岩山的方向奔去,他真的要去懸清寺削發為僧了。
迎親的隊伍在從竹林一路行至皇城,再從皇城一路行至皇宮內的寢殿外,當喜轎被抬到皇帝的寢殿外時,天已經黑了,宮中的禮節繁多,雪泠霄跟著顧芳樽行完諸多禮節後,人已有些支撐不住,跪在殷氏跟前獻茶時,殷氏還故意遲疑了片刻,等到給皇後清宛獻茶時,雪泠霄已經快跪不穩了。清宛知道一旦眼前這個女人入住後宮,她的皇後之位就保不住了,她也不打算給自己留後路了,她故意佯裝未拿穩雪泠霄獻給她的那杯茶,茶水翻倒在雪泠霄的手上,她冷笑著嘲諷道:“果然是鄉野村姑,連獻茶都會出醜,哼~”
“是朕給你臉了?你還真當自己是皇後了?!”顧芳樽心疼地捧住雪泠霄被茶湯燙紅的手,望著清宛厲聲罵道。
“芳樽。”雪泠霄拉了拉顧芳樽的衣袖,示意他莫要在太後和大臣以及眾嬪妃跟前失了禮節。
“怎麼?還敢直呼其名?他可是皇帝!”殷氏受不了顧芳樽不顧皇家顏麵,未料到顧芳樽會為了雪泠霄而當著眾人的麵訓斥皇後。
“回太後,臣妾知錯了,臣妾以後不敢了。”雪泠霄虛弱地低聲回道,她臉上的紅胭脂掩蓋住了她蒼白的臉色,她一路上強撐著自己堅持下來,就連顧芳樽也絲毫未察覺她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