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火堆上的小朵恩(1)(2 / 3)

老太太說她今年已經八十歲了,幾乎所有不快的事情她都願意遺忘和原諒。但是她說:隻有對日本人的罪行她不會遺忘,而且也永遠不會原諒!老太太說完了,全身發抖,極為激動。後來喘過氣來,就提早離場了。

坐在我身邊的這位老太太所述的事實對我的震動是很大的,她激起了我心中對日本侵略者的仇恨。一周之內我無法寫作,隻覺得氣憤難平。我後來明白了也許我正需要這種仇恨,才能把這本書寫好。接下去我要寫到日本人在卡迪卡素夫人和她女兒身上犯下的一件滅絕人性的惡行。我決定不予回避,而是要正麵迎對。

對卡迪卡素夫人的苦刑並沒延緩。一旦日本人認為她的身體能夠承受進一步的拷問,那惡毒的過程又再開始。很明顯的,現在日本憲兵隊已經從特高課手中接過她的案子。卡迪卡素夫人不再見到特高課頭子國近,主審的官員現在是憲兵隊的一個矮胖軍曹,名字叫吉村(Yoshimura)。審問和拷打像以往一樣交替進行,可是吉村把問題設計得更狡猾,設圈套套她的話,因此她必須時刻打起精神。一連串沒有關聯和胡鬧的質問,會以一個看來同樣性質的問題終結,但其實暗藏陷阱。這個過程日複一日的循環,以致卡迪卡素夫人不再記得時日。有時吉村采取不同的策略,讓她坐下來聽他循循善誘、指點迷津,還不時為她叫來冰水和咖啡。但大多時候,重擊和掌摑,加上其他手段複雜的酷刑,給卡迪卡素夫人不斷的肉體折磨。

幾個星期就這樣過去了,但日軍毫無所獲。卡迪卡素夫人的身體處處是皮開肉綻的傷口,而在皮膚存留之處,也是一片片青紫。她稍微移動肢體就極度痛苦,仿佛身體變成了一團陣陣發痛的肉塊。吉村看嚴刑拷打並沒奏效,隻得暫時中止審訊。

“你太倔強了,”這個日本人說,“但你終須說出真相。從今天開始我們就讓你隻吃微薄的牢房食物。你不再被允許接受外麵的食物,也不再會收到幹淨的衣服。”

“請讓我擁有一張被單,長官。夜晚很冷而我的身體非常疼痛。”

“原來你也會感覺疼痛,真的嗎?那很好。餓肚子時你會更難受。”

最後卡迪卡素夫人還是被允許保留一條被單和一套換用衣服,加上一把梳子和一點用來洗淨牙齒的木炭。最糟的是,全部監管牢房的看守都被撤換了。接替他們位置的一組新警察,他們來自新加坡並經過特別篩選和訓練。他們不認識任何怡保人,所有暗中傳送食物和通風報信渠道突然中斷了。

新來的獄警對他們的日本主子忠心耿耿。他們照章行事,結果囚犯們隻得到極微薄的牢食,還和外麵斷了音信。卡迪卡素夫人的朋友薩美也不敢再捎帶信息,因為新獄警總要在他進來或離開時搜查他。第一次,卡迪卡素夫人開始嚐到了饑餓的滋味。他們總是最後才分派食物給女子牢房,而通常所供的玉米粥或熟木薯經常不足以分配。在這種情況下,女囚犯僅獲得一把從椰子的果肉刮下來的椰渣,而它的漿液已經被榨幹。他們在椰渣裏加入一點熱水,毫無調味,連一丁點鹽也不給。這種貧乏粗劣的飲食很快就產生效應,女囚犯的腿開始腫大起來,臉也鼓脹了。

兩天後獄警來到卡迪卡素夫人的牢房,告訴她要轉到新的地方去。她被押上了一輛大車子,車的後座坐著她的死敵吉村。車子開動後,卡迪卡素夫人全然不知她是被帶去處決、釋放還是繼續審問。她嚐試鎮定下來,以麵對任何發生的情況。穿過市鎮的一些街道之後,車子在務邊路的憲兵隊總部外麵停下來。卡迪卡素夫人這時知道了她以後將被關在這裏的牢房。

憲兵隊占用了怡保市郊一座大樓做他們的總部,這座大樓原屬一名富有的華人礦商,設備豪華,聳立在整齊美觀的草木之中。樓房後麵過去是傭人的宿舍,以有蓋走廊連接起來。這些宿舍已被改造成憲兵部的牢房。這裏共有三間囚室,厚磚牆,隻在後麵開一個小窗口。這窗口安裝了鐵柵,隻讓一點光線和空氣通過。每一囚室大約十二平方米,地方鋪上混凝土,房門以厚重木條緊密豎立而製成,從外麵可窺視裏邊的情況。每一扇門又分成兩部分,上半部釘死,隻有下半部能打開,因此囚犯必須彎下身子像狗一樣出入。每一間牢房架設了大約六英寸高的木製睡榻,幾乎占據了整間房,而門邊則以混凝土鋪成一兩英寸高的小方台,上麵放置一個鐵煤油桶。這就是馬桶。在擁擠的牢房裏完全沒有隱私,也不供應紙張或水。每間牢房囚禁了20至25名囚犯,男人和女人毫無區別地擠在一起。馬桶的臭味驚人,有時兩三天也不得清理一次。睡覺的地板長滿各類臭蟲,還有老鼠爬來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