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很害怕甲板這個地方,因為那是遊擊隊的地盤,所以他們要派一輛載滿武裝警察的卡車一路保護。車隊到了卡迪卡素夫人的甲板診所屋子外麵後,要等到警察部隊從卡車上跳下來在屋子前後布好警戒之後,卡迪卡素夫人才獲準下車。她離開這裏已近四個月了,下車時,卡迪卡素夫人環顧四周;許多臉孔她都認得,但他們都嚇得呆若木雞,隻敢驚慌而匆忙地瞥她一眼就轉過頭去了。她赤足站在那兒,衣服破爛又肮髒。她進入屋子時,屋主拉特南夫婦和他們的兩個兒子正在前房。他們看到卡迪卡素夫人的樣子時,臉上立時顯露驚恐的神色。卡迪卡素夫人向他們點頭微笑,並要來一根鐵橇,把以前放置收音機約瑟芬的地洞門撬開,然後告訴日本人這裏就是放置收音機的地方,而現在洞裏是空的,收音機已被威廉取走了。吉村舉起手槍,轉而盤問屋子裏的拉特南先生的兒子佛蘭西斯。佛蘭西斯說收音機的確是被威廉取走的,時間是卡迪卡素夫人被捕兩個月後。
接下來吉村要卡迪卡素夫人交出埋藏的收音機零部件。卡迪卡素夫人拿了一把鋤頭,帶頭走入菜園。菜園以前種植了青翠的瓜菜,現在則長滿了野草和矮樹叢,以致卡迪卡素夫人找不到埋藏收音機零件的正確位置。她的遲緩激怒了日本人,因為他害怕在這危險的地區逗留太久。他大聲催促要她快點挖,可當時陽光猛烈而卡迪卡素夫人又沒力氣,於是她請求日本人準許她叫佛蘭西斯幫助。獲得準許後,她在佛蘭西斯幫助下終於找到正確的位置,不久就挖掘出裝著藥瑟芬一號零件的罐子。吉村親自打開罐子並檢驗它們,才沒有話好說。於是他帶著卡迪卡素夫人回到怡保憲兵隊總部。
第二天是1943年的11月17日,隻要卡迪卡素夫人活著就不會忘記這個日子。盤問從早上八點鍾開始,直到晚上才結束。她無法詳述他們對於她的殘暴的手段,她不能企求悲憫,因為它像月亮一樣遙不可及。施虐者為了逼她說出他們想要的口供,讓她的身體飽受摧殘,並用盡心機使她思緒混淆。他們有時突然改變話題,有時在之前已經詳盡無遺的徹查範圍內不斷重複,有時則是純粹無關緊要的無稽之談,而讓她掉入他們設置的重重陷阱,自相矛盾。要對付日本人的審訊,頭腦清醒和機智敏捷是不可或缺的條件,但要維持這樣的狀態並非易事,尤其是她渾身上下都處於陣陣劇痛之中。
第二天早上審訊繼續下去。卡迪卡素夫人被傳召到樓房後麵的涼亭。但起初她沒有受盤問。她的丈夫被押送過來,而她站在涼亭邊的守衛旁,無助地看著他遭受無情的拷打。每一陣毒打的間歇都伴隨著日本人急切的喊叫,“說!說!”而AC醫生總是重複表明他已說出所知的一切。過了一會兒,吉村的注意力轉向卡迪卡素夫人,希望她會因為丈夫的痛苦而做出進一步的供認。他把AC醫生帶到涼亭邊的一棵樹下,以繩索的一端反綁他的雙手,另一端拋過離地約十五英尺高的樹枝,然後吊起她的丈夫直到他隻能以腳尖支撐整個身體。隻要他從這難受的姿勢鬆懈下來,整個身體的重量就落在肩膀的肌骨上,而他雙臂反綁身後的姿態,會使肩膀嚴重損傷。
“現在說吧,”軍曹轉身對卡迪卡素夫人說。“你的丈夫一直會是這個樣子,直到你招認為止。”
卡迪卡素夫人看著丈夫。他蒼白的臉以及臉上的痛苦和衰竭的皺紋使她熱淚滿眶。他的神情也顯示了堅定的毅力,而他給她的眼神告訴卡迪卡素夫人他不會屈服。
“我沒有什麼要說。我已說出一切。”卡迪卡素夫人說。
日本人沒有理會她,而是再次開始對反吊著的AC醫生開始拷打。同樣的問題、同樣的回答、同樣的重擊、同樣強硬的“說!說!說!”AC醫生的回答現在幾乎是機械反應,而看來日本人也不再期望從他那裏獲知什麼,隻是無情地拷打下去,似乎要置他於死地。
“長官,”卡迪卡素夫人終於精神崩潰,大聲呼喊:“請你釋放醫生。我任由你處置,什麼都說出來。”
吉村看了看她和她丈夫,然後命令衛兵割斷繩索放下醫生。日本人走出去用午餐,留下卡迪卡素夫婦讓武裝的印度裔衛兵看管。
她的丈夫脫離了痛苦的境況,但他的雙手仍然反綁,被迫在烈日下坐著,由一名衛兵監管。卡迪卡素夫人看得出他瀕臨虛脫,於是大聲喊叫,希望有人給他喝水。終於有一個陌生的日本人從樓房裏走出來問她叫嚷什麼。
“我丈夫病了,長官。請你給他喝水並容許他坐在陰涼處。”
“這是不允許的。”日本人說。
“我知道這是不允許的,但請你大發慈悲。”
“好吧,但你須先親我的腳。”
這樣的姿態,雖然使卡迪卡素夫人丟臉出醜,但卡迪卡素夫人更相信這是有辱日本人自己而不是她的人格。她聽命屈身親了他的靴子三下。他自滿地咧嘴而笑。
“你到涼亭的桌上拿那壺凍茶給他喝。但你們不準說話。”
“謝謝你,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