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壺裏的茶剩下不多,那日本人看到她的丈夫兩大口就喝完了。
“我再多拿一點,”他說完就走開了。幾分鍾後他的司機帶來了一瓶茶。她一杯又一杯地盛茶,把杯子送到丈夫的唇邊,讓他喝下去。他的雙手仍然反綁身後。然後卡迪卡素夫人協助他移動到樹蔭下,才回返涼亭。
過了大約一小時,軍曹吉村回來了,還在剔牙和打嗝兒。他下道命令,醫生被帶回牢房。然後他坐下來翻看一些文件,而卡迪卡素夫人站在他的麵前等待。
“你考慮好了嗎?你現在打算說出真相了對嗎?”
“我沒什麼要重新考慮。”
“你說什麼?你剛才不是答應要說出一切了嗎?”吉村顯然非常生氣。
“我承認你說的是事實。我現在要對你說的就是我已經把所有的事情已經對你說過了。”
“你仍然在對我耍花招,你不肯說出所有真相。如果你不合作,你知道我會怎麼做嗎?我會把你的丈夫和小女兒一起綁在鐵條上,在你眼前燒烤。你說好嗎?”
“如果你決意犯下這麼大的罪行,我無法阻止你。你們在這國家當權稱霸,可以為所欲為。但我能說的都說了,沒有什麼可以補充。”
卡迪卡素夫人的言詞徹底激怒了吉村,他暴跳如雷,首先拿起一根藤鞭痛打她,然後覺得它不夠分量,從地上抓起一根粗重的木棍猛烈擊打她的背部和肩膀。在他火爆的狂打之下,卡迪卡素夫人身體搖晃、躲避不及,此時一記重棒不偏不倚地擊中她的脊椎骨,她感到全身一陣激烈的抽搐劇痛,如同被雷電擊中,然後昏倒在地上。吉村對卡迪卡素夫人的這一下重擊造成的結果是脊椎斷裂。聯想起前一個審問她的特高課日本軍官國近,由於他做過動物標本,懂得人體解剖學,他對卡迪卡素夫人的用刑基本上不打致命部位,大都還是皮肉傷,而這個野蠻的吉村則完全是往死裏打。在他將卡迪卡素夫人擊倒在地之後,還餘怒未息,抬起了軍用皮靴對著卡迪卡素夫人的下鄂踢了一腳。這一腳造成了她的下顎骨斷裂。數年之後在倫敦,正是這個下顎骨的骨裂造成敗血症,要了卡迪卡素夫人的性命。而那一木棒對脊椎的重擊,則造成了卡迪卡素夫人的半身癱瘓。卡迪卡素夫人不知過了多久才恍如隔世地醒來,發覺自己被半拖半抬地帶回牢房。
第二天她的脊椎骨痛得很厲害,雙腿也仿佛也沒有絲毫力氣。當她被再次傳召去受盤問,她竭盡所能才足以挪動腳步,感覺就快支撐不住了。這一次她還是被帶到昨天的涼亭附近。吉村坐在寬大而舒適的椅子上,他看到卡迪卡素夫人疲弱的樣子,揮手指向一張椅子。卡迪卡素夫人坐下。施虐者的態度有了改變,她納悶這意味什麼。可她突然感到全身沁出冷汗,波浪般的黑暗在眼前擴大,然後她就失去知覺。當恢複知覺時她躺在屋外的草地上,而吉村本人正握著一杯水坐在她的附近。
“我不滿意有關你和遊擊隊交往的回答。”吉村重提這個令卡迪卡素夫人心悸的話題。他說卡迪卡素夫人遠遠沒有說出她所知道的事情,從那封遊擊隊總部給她的信裏交代的任務來看,說明她是遊擊隊的高級間諜。
吉村這樣說著,然後嚴密地審核起她的口供細節,同樣的問題以不同的形式反複提出,日本人希望她在疲憊和混亂之中最終會因自相矛盾而說出有價值的線索。然而無論如何,他絲毫無法動搖卡迪卡素夫人的立場。於是,吉村傳達了一道讓卡迪卡素夫人魂飛魄散的命令。他轉頭向一名衛兵說:“去把她的小女兒帶來。”
卡迪卡素夫人衝出去試圖把正要上車的那個衛兵拉回來,但卻被其他衛兵強拽著回到原來的位置。“長官!”她聲淚俱下乞求吉村:“請不要牽連朵恩。”
車子開走了。“你很愛你的孩子,是嗎?”日本人問她。
“哪一個母親不愛孩子?”
“那麼你見到她時就能表現你的愛。”
“你想要怎麼樣?”
“她來到時你就會知道。”
卡迪卡素夫人焦急地等待。他們想要強迫朵恩出賣她的母親嗎?或者這是他們替她準備的另一種精神虐待?車子終於回來了,這是四個月以來卡迪卡素夫人第一次見到她的寶貝女兒,她穿過綠色的草地向她跑來。“媽媽,媽媽!”她快樂地喊。她上前抱她,但軍曹走過來擋在她們之間並把她拉回去。“這是不允許的,”他說,“但隻要你說出你知道的一切,你就可以隨時見到你的女兒。”卡迪卡素夫人靜默。他命令一名衛兵反綁朵恩的雙手。卡迪卡素夫人再一次衝向前,但被粗野地推回來,並被綁在涼台的一根柱子。朵恩流著淚看著媽媽。“不要哭,寶貝!”卡迪卡素夫人大聲說。
吉村繼續盤問。“說!”日本人咆哮。“說出遊擊隊的一切,不然我們會在你眼前焚燒你的女兒。說!說!說!”他用藤鞭抽打卡迪卡素夫人的頭部和肩膀。他可以繼續拷打,卡迪卡素夫人承受得住。但倘若他們用這種野蠻的手段迫使朵恩說出她的所知,那會怎樣?卡迪卡素夫人想都不敢想。又倘若吉村實行他的威脅,要她在堅持緘默和挽救女兒之間選擇其一,那又會怎樣?卡迪卡素夫人不能相信,日本人竟會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他們的行為和動機是善良的人完全無法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