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意義上的文人,是一個影子。
至少,和今天意義上的文人,是不一樣的。
那天和朋友吃完飯,席間一位詩人說我開車送你吧。
夜色朦朧中跟著這位老兄走過去,赫然竟是一輛出租車。愣怔中朋友笑道:“這是我吃飯的家夥兒啊。”哦,原來詩人是靠開出租生活的。他說,這樣的生活自由。
早年間的文人可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候懂得文字的人很少,所以他們不會失業,也不會去開出租。連寫了字的紙,也不敢拿來亂用的,要集了在土地廟燒掉的,那叫“敬惜字紙”。
時代真是不一樣了,義務教育讓我們每個人都有機會當一當文人,所以,無論大家還是文人自己,都不再把自己當回事兒。
不過當文人還是稀有動物的時代,他們是很把自己當回事兒的。
他們把自己叫做“士”。
士為知己者死。
士不可不弘毅。
士可殺不可辱。
國家養士百年,仗劍死義,正在今日。
這說的都是中國文人對自己的期望。
瞿秋白被槍斃的時候,一路用俄文輕吟《國際歌》,步態輕盈,至槍決地選好地方,席地而坐,對劊子手微笑道:“此地甚好,開槍吧。”
一聲槍響,秋白死矣。
資料中留下了一張他最後的照片:手裏拿了一支紙煙,神態仿佛閑餘和友人聚會時候一樣。
有人說,瞿秋白到死骨子裏都是一個文人。
我這一篇裏,就想寫寫這些可以稱作“士”的文人們的影子。
玲音之城——閑談好男人
一
一次,在文章中提到林徽因選擇梁思成,是她的聰明。於是有朋友問,梁思成與金嶽霖比,如何?與徐誌摩比,又如何?
事實上,我那篇文章中還有一段話也頗容易引發爭議,因為我在對張愛玲、林徽因的對比中,講張愛玲在婚姻的選擇上不及林徽因,她嫁的胡蘭成隻能算二等好男人。
這評價麻煩可就大了。單單說胡蘭成是二等好男人就會引來完全相反的指摘——或者說那家夥可是漢奸啊,還能算好男人?或者說老薩你可得去看看《今生今世》啊,二等好男人能夠寫出那樣的作品來嗎?
一百個演員,就有一百個哈姆雷特,何況一千、一萬個觀眾呢?
薩的看法屬於絕對不權威。
這裏的“好男人”,隻是對嫁給他的人而言,所謂胡蘭成是二等好男人,薩是有一個標準的,徐誌摩與之相若,而金嶽霖先生,在我看來至少是一等的好男人。而梁思成除了是一等好男人,還有一點獨特的東西,我想,這也是林徽因選擇他的聰明之處。
在選擇伴侶的時候,或風流倜儻,或才華橫溢,或有趣多情,如徐誌摩,胡蘭成輩,便可稱得上二等好男人了。其實,很多女孩子心中的偶像,大體如此。至於胡蘭成做了漢奸,對張愛玲來說,她是無心分辨的。我想,林徽因初遇徐誌摩,與張愛玲初遇胡蘭成,心中的感受不會相差太多。
其實,林、張的婚姻生活,誰更快樂,是很難分辨的。
張愛玲得到了胡蘭成,那種快樂宛若小兒得餅。胡蘭成是她的天,她在給胡蘭成的照片上寫道:“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但她心裏是歡喜的,從塵埃裏開出花來。”作為男人來說,胡蘭成的確風流,而他對張愛玲並非無情,他是這樣寫過的——“愛玲這樣小氣,亦糊塗得不知道妒忌。”這句話說得愛憐橫溢,盡管胡蘭成的人品頗受非議,但如果沒有段正淳一樣的多情,也就不是胡蘭成。張愛玲對胡蘭成的風流,恐怕愛和恨是很難分清的。從張愛玲的文字中,我們可以看到,張胡在一起的日子裏,一丁點兒的快樂,都會被張愛玲放大到如一個大餅一樣大。
林徽因與梁思成的婚姻,多年來人們議論中講林或有感情以外的考慮。然而,我的一個朋友是梁家親戚,回憶起家人談梁林,那種羨慕與略帶醋意的語調,即便隔了幾十年仍然讓人感覺撲麵而來——林徽因在建築設計上有著過人的敏感,然而,隻有她的家人知道,這位才女在和梁思成一起工作的日子裏,從來隻肯畫出草圖便要撂挑子。後麵,自有梁思成來細細地將草圖變成完美的成品。而才女林徽因這時便會以頑皮小女人的姿態出現,用各種吃食來討好思成。
這段軼事,是2003年的時候才知道的,以之詢於中央美院參加過人民英雄紀念碑設計組的教授,那位一貫藝術家風度極強的老先生,臉上露出的是孩子氣的微笑:
梁思成不在的時候,林徽因的圖並不是不能自己畫。
也許,她要的就是這種被思成寵著的感覺。而寵著林徽因,隻怕也是梁思成最大的快樂。
女人,有時可以不講理一下?
女人,有時可以不講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