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廣仁突然抬手,重重地給了兒子一個大嘴巴。
賀廣仁那一巴掌,不但扇愣了賀雲峰,也扇愣了麻叔、陳風,及主席台下所有的員工。大家都為賀雲峰叫屈,尤其是賀紫衣。賀紫衣知道哥哥和爸賭氣不但是崗位的事,也為了自己。所以,她一跺腳,衝著賀廣仁說:“爸,你怎麼下手這麼狠,哥哥的話很實際,你即使想用石山,也該等他熟悉了環境再說吧?何況他目前還不能和大家溝通,你讓他怎麼工作?”賀紫衣的話道理充分,其實大家也是這麼想的,隻是不敢頂撞賀廣仁。
麻叔咳嗽了一聲,說:“賀老板,這事兒慢慢再理吧,雲峰那性格,我知道,是倔脾氣,八頭牛都拉不回,等過幾天,我找他好好談談。”
麻叔算是給賀廣仁圓場吧,憑他的經驗,看出賀廣仁那一巴掌打得並不果斷,他似乎有一些猶豫。當然,他不知道賀廣仁猶豫什麼,但他知道,那一巴掌絕不是一時氣憤甩出來的。
賀廣仁說:“最近這幾年,我一直在提倡慈善活動,雖然我們國家的經濟在突飛猛進,雖然國民的生活在發生巨大地變化,但是,在我們周圍,仍然有很多需要幫助的人,我們要有愛心,因為,他們生活的很苦。就像這個少年,他若不是遇上我,可能一生就像動物一樣生活著,其實,他也是人,他有權利享受和我們一樣的生活,我們要對弱勢群體多一些關愛啊。”
賀廣仁的話說完,大家都不吭聲了。賀廣仁的話是大道理。這樣的話換了另外的人說出來,也許大家不服,但是,賀廣仁這幾年,不但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所以,大家無法反駁他。
賀廣仁岔開話題,看看麻叔,問:“胡非呢?怎麼沒看到他。”
麻叔說:“胡非一早就去了企業聯盟會,是昨天你寫的那幅字,要把它掛起來。”
賀廣仁點點頭,說:“胡非辦事總有些莽撞,希望這次他別給我添亂子。”
話音剛落,隻見一個絡腮胡的漢子從外麵“噔噔噔”地大步奔進來,人未到,聲先到:“賀老板,字我送到了,而且親手掛了起來。”
賀廣仁已經恢複了平日和藹可親的樣子,他的兩手交叉疊放在肚子上,微笑著,等那個漢子走到近前,才說:“那就好,沒給我添什麼亂子吧?”
漢子說:“哪能呢,我這次可是小心謹慎著去的。”
漢子說著,扭頭看到了石山,就瞪著眼睛,圍著石山轉了一圈,拍拍石山的肩膀,問:“小夥子,新來的?”
石山“呀呀”了幾聲。
漢子後跳一步,哈哈大笑,說:“原來是個啞巴,啞巴好,病從口入啊,隻要不是去推銷樓房,用不著嘴巴,多動手多動腳就可以了,比如我……”
說到這,似乎感覺自己話說的多了,所以伸手把嘴巴捂上了。
雖然石山未必聽得明白,但賀廣仁還是給兩人做了簡單介紹,原來這個漢子就是賀廣仁的得力助手之一胡非。
胡非聽了賀廣仁的介紹,哈哈大笑,說:“賀老板,你啊,這次的人事安排實在不高明,怎麼能氣跑雲峰呢,他可是你的一條胳膊啊,這啞巴野人能幫你什麼?我看你不如讓他去管理你的牡丹園吧,那裏麵粗笨的活兒不少,修剪花木啦,疏通下水道啦,打掃園子啦等等,公司裏有他不多,無他不少。”
胡非心直口快,一向說話從無顧忌,賀廣仁笑笑,並不生氣,說:“你的建議很好,剛才我的決斷確實隨意了些,我隻是不想落個歧視弱勢群體的人,想讓石山跟你們大家一樣,那好吧,短期內看,石山確實不適合在公司內工作,就讓他回牡丹園吧。”
說完對陳風說:“你開車把他送回去,注意告訴門衛老王,大門常關著,別讓他走失了。”賀廣仁就是賀廣仁,居然能當著這麼多人,主動地承認錯誤,這樣的氣量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
陳風應了一聲,拉著石山出了會議室,上了小車。
陳風開車把石山送回牡丹園,叮囑了門衛老王頭一聲便走了。門衛老王頭覺得石山這人有意思,問了他幾句,石山不理他,自己在牡丹園裏轉悠,老王就跟在石山後麵。可是,石山習慣了在山中奔走,老王頭體質差多了。石山雖然無法跟老王頭交流,但是他感覺到有人跟在後麵,他在山裏時,常常奔走。他雖然已長成少年,但心理年齡還停留在兒童時期,所以,這時見有人跟在後麵,就有了遊戲的心理,本能地加快了速度,想和老王頭賽一下腳力。老王頭哪裏能和石山比,他隻跟了一會兒,兩腿就發軟了,見石山越走越遠,就搖搖頭,回門口了,把大門關好,心說:愛哪逛哪逛吧,不出園子就沒咱的責任了。石山奔了一會兒,見老王頭沒有跟上來,未免有些遺憾,但隨即就釋然了。
夜幕降臨,石山躺在床上,耳邊始終縈繞著賀紫衣清脆的笑聲。他癡癡地想著那張玉一般光潔的臉和孤月似的嘴角,迷迷糊糊地睡去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恍惚中,突然有人在門外咯地一笑。石山睜開眼睛,隻見紫影一閃,賀紫衣一團雲似地飄進來。剛剛梳洗過的賀紫衣,像雨後的蘭花,嬌豔動人。石山呆呆地望著她,如夢似幻。賀紫衣說:“小野人,來,跟我去種花。”
石山乖乖地走在她後麵,向花圃走去。雖然,他不懂賀紫衣說些什麼,還是下意識地喜歡聽從她的命令。來到花圃間,賀紫衣遞給石山一把鐵鍬,指著地上的一根紫羅蘭,做了個栽的手勢。她一連擺了十幾遍,石山還是不懂。氣得賀紫衣甩手給了他一巴掌,隻好自己拔出一棵月季,重新栽好,再讓石山仿照著載紫羅蘭。石山一下子仍沒有理會過來,居然把賀紫衣剛栽上的月季拔了出來,重新栽過。賀紫衣哭笑不得,說:“誰讓你栽月季的,是紫羅蘭。”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喊破了喉嚨也沒用,石山是聽不懂的,隻好再次做著手勢。賀紫衣不是個有耐心的姑娘。其實,她完全可以自己栽種,不過,在她的內心裏,隻有石山,或者門衛老王才適合做類似的活。而她的身份是與石山、老王不同的。剛才她做了一遍示範,雖然也等於種了花,但那不同,那是在教石山,不屬於低賤的行為。幸好,無論她怎麼發小姐脾氣,石山像隻溫順的小羊,任她擺布著。這樣一來,她的心裏稍稍安慰了些,最後,隻好自己栽了,卻受不了這股氣,少不得又給了石山一巴掌,帶著他走出花圃。一路走來,賀紫衣見石山低著頭,跟在身後,她去哪兒,石山跟到哪兒,覺得很顯威風,忍不住笑出聲來。原本門衛老王和小米,都是牡丹園的下人,但是賀廣仁不止一遍地警告女兒,要尊重老王,對小米也不得歧視。賀紫衣對威嚴的父親,一向很懼怕,所以,雖然一副刁蠻的性子,卻也很少耍弄老王和小米,眼下來了個石山,無疑讓賀紫衣大感快慰,心想,以後可有的人指使了。
8、溝通
回到自己的房間,賀紫衣坐在沙發上,翹著腿,拿起一個橘子,順手剝開,一瓣一瓣地吃著。賀紫衣的身段很好,脖子細長,胸脯卻鼓鼓的,到了腰部,又收束的幾乎隻有盈握,再往下,那兩條腿修長滾圓,透著健康和性感。紅皮鞋內,裸露的十個腳趾,一個個玲瓏剔透,石山看得呆了,喉嚨裏居然咕噥了一聲。賀紫衣吃完橘子,將皮遞給他,說:“喂,賞你的,吃吧。”石山慢慢地嚼著,卻不覺得苦。賀紫衣看得開心,不由得咯咯大笑起來。
小米正巧進來看到,慌忙把石山手中未吃下去的橘子皮奪下來,對賀紫衣說:“你怎麼讓他吃這東西?”
賀紫衣說:“怎麼?橘子皮不能吃嗎?誰說不能吃?它還是上來的藥材呢,泡茶喝可以清肺爽心,我是對石山好,明白嗎?”
小米見她滿嘴胡說,忍不住頂撞了一句:“那你自己怎麼不吃?”
賀紫衣見她偏袒石山,本已心中有氣,又聽她頂撞,頓時惱怒,甩手就給了小米一巴掌。
小米吃了賀紫衣一巴掌,白皙的臉上頓時多了幾道紅印。石山看著她的臉,滿眼的迷茫。賀紫衣說:“很舒服的,小野人,你要不要品嚐一下?”石山不懂她說些什麼,隻是呆呆地看著她。賀紫衣突然甩手給了他一巴掌,打完,仰在沙發上,咯咯笑起來。
石山摸了摸自己的臉,仍然呆呆地看著賀紫衣。他皮膚粗糙,雖然挨了一巴掌,臉上卻未變色。小米有些生氣了,說:“賀姑娘,石山也是人,你怎麼對他說打就打?”
賀紫衣說:“我喜歡,以後,我想打他嘴巴,就打他嘴巴,你管得著嗎?”小米氣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吃晚飯時,賀廣仁看到小米臉上的掌印,就問:“怎麼了?”小米看看賀紫衣,說:“沒……沒什麼。”賀紫衣瞥一眼女兒,見她心虛地低著頭,便沉聲問:“紫衣,是不是你?”賀紫衣喃喃地說:“小米的臉上有塵土,我給她拂了拂,就是力氣用的大了些。”小米委屈地想哭,又覺得自己無所謂,卻為石山抱屈,於是說:“賀姑娘欺負石山。”賀紫衣看看石山。小米接著說:“賀姑娘讓石山吃橘子皮,還打了他。”賀廣仁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賀紫衣說:“爸爸,我這是從你書房的書裏看到的,那裏麵有個故事。”賀廣仁眉頭一挑,問:“哪一個故事?”賀紫衣說:“是商人剝橘的故事,說的是有個商人,隻有一個女兒,他為了讓女兒繼承自己的事業,就告訴她,在商場裏與人合作,看似給人好處,其實隻是皮表,真正的利益會留給自己享用……”
賀廣仁打斷她的話,擺擺手,說:“吃飯。”
飯後,賀廣仁去了公司。賀廣仁坐著小車剛出牡丹園,朦朧的夜色中,他看到對麵樹下坐著的乞丐,便問司機陳風:“最近那個乞丐好像經常來這裏。”陳風說:“是的,我也注意到了,但是,他從不上門討要,為了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牡丹園沒有人和他接觸。”
賀廣仁說:“那就好。”說著,賀廣仁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賀廣仁又說:“即將舉行的南區房地產觀摩會,你認為誰有實力和我競爭?”
陳風說:“在山城能和您一較高下的人已經不存在了。”
賀廣仁突然兩眼一張,說:“真的嗎?”
陳風忙說:“我是說商界。”
賀廣仁義緩緩地閉上眼睛,輕聲說:“我聽說魏大魚向政府遞交了申請。”
陳風說:“他一個小小的劇團團長,隻能在淺窪裏遊,簡直是一條死魚,怎麼能和您鬥?”
賀廣仁嗯了一聲,說:“也許,他背後有人撐腰,最近你給我盯緊了他,看看常與什麼人物接觸。”
陳風點點頭。
石山一個人在園子裏無所拘束地轉悠著,一會兒爬上棗樹,一會兒逛到湖邊,見湖水藍汪汪的,裏麵有不少魚在遊動,就跳了下去。
石山在山上時,常常在小溪裏玩耍,所以見了水,有一種特別親切的感覺。他紮進水裏,憋著一口氣,在湖底追逐著遊魚,覺得很好玩。魚兒很靈活,石山離得遠時,它們左右搖擺著,不慌不忙地遊動,等石山一貼近,魚們“刷”地遊出丈外,讓石山抓了個空。追逐了一會兒,石山一口氣用盡,從湖底躥了出來。
水花飛天,湖邊突然響起一聲驚叫。
發出驚叫聲的是小米。
小米清閑時,常來湖邊靜坐。她喜歡碧綠的湖水,喜歡看遊魚自由自在的樣子。有時,小米就把自己幻想成一條魚。小米的命運不好,她是水城郊區人,在她十歲時,父親就去世了,母親翠香帶著她改嫁到山城郊外來。可是,她的繼父胡六喜歡喝酒,酒後就大哭大罵,拿小米母女出氣,把她們當牛馬一樣使喚。小米喜歡看童話故事,常常拿自己和故事中的公主相比,歎息自己命運不好。因為她從小就提水,拖地,洗衣服,幹著一些粗活,小小年紀,累得腰已有些弓了。母親的年齡一天天大了,這一生也不想再跨一個門了,隻好認命,而小米不行,小米像一朵花一樣,剛剛開放。所以,18歲後,小米進了城。她要尋找自由,尋找一個快樂的王國,自由的天地。
在牡丹園裏,小米沒有幾個可以說話的人,賀氏一家人,早出晚歸,來去匆匆,陳風等人各忙各的,門衛老王頭很少有離開大門口的時候。習慣了清靜的小米,更多的時候,是坐在湖邊看魚。湖裏的魚是小米上街買菜時帶回來的,那些魚都是小米的朋友。沒事的時候,小米就來和它們說說話。有時,小米對魚們說,魚兒,魚兒,瞧瞧你們多好,自由自在,遊來遊去。魚們似乎很有靈性,隻要小米一來,它們就浮出水麵,甚至遊到小米的腳邊。小米望著湖水,又常常忍不住暗歎。她知道,其實這些魚和她一樣。看似自由自在,也不過在方圓幾十平米大小的湖裏遊動。魚兒的世界在廣闊的大海裏,那麼自己呢?自己的世界又在哪裏?
其實,在牡丹園,小米生活的也算閑適。但是,她知道自己是個貧苦人家的孩子,這樣的環境不會是她的永久存身之所。
剛才,小米拖完大廳,感覺有些累,揉著腰來到了湖邊,還沒坐下,冷不防石山從湖底冒了出來,嚇了她一跳。小米看清水下躥出來的人石山時,咯咯地笑了。小米發覺,自己潛意識裏很喜歡不懂人世間習俗的石山。
也許是喜歡石山的單純吧,因為小米接觸的人一個個內心像一口深湖,猜不透,看不清。她感覺,自看到石山的第一眼開始,自己的心仿佛有了方向,不再像以前那樣,漂浮不定。事實上,小米從小到大,生活的動蕩給了她懼怕感,她希望找一個沉穩的依靠。
石山看看小米,爬了上來,站在離小米幾步的地方。想想,似乎覺得剛才自己得罪了小米什麼,又怯怯地往後退了幾步。小米微微一笑,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石山過來坐下。石山居然對坐的手勢很靈感,一屁股坐在了小米的身邊,然後歪著腦袋看小米。
小米雙頰飛上兩朵紅雲,說:“你看著人家幹什麼?”
石山撓了撓頭,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呀呀”地比劃著,小米看了他的樣子,“撲哧”又笑了。
小米一笑,石山就看得呆了。
9、上學
在石山的眼中,小米變成了美的化身。
“看來你比我還苦。”小米突然唉了一聲:“我雖然身世不怎麼好,但比起你來,還算幸運的,我畢竟是個健全的人,而你,甚至連人世間的正常生活都不能享受。”
石山“呀呀”地叫了幾聲。
小米皺皺眉,突然笑著說:“我來教你說話吧。”小米突然產生了這個念頭,一時很興奮,她覺得這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小米也是個內心比較單純的女孩子,她很少想太遠的事,也不管什麼國際風雲,國家大事,哪國的石油緊張了,衛星上天了,還有,樓價的起伏、股市的起伏、物價的起伏,這些都與她無關。對小米來說,石山能否說話是件最大的事,她認為,如果自己能把石山調教好了,賀老板肯定會誇獎自己,連平時不喜歡誇人的麻叔也一定會說自己很能幹,而且,以後,也有人可以陪她說話了。
於是,小米就和石山對坐著,從一些簡單的稱呼口語說起。比如你好,吃飯,睡覺,喝水。一開始,無論小米怎麼說,石山隻是“呀呀”地,一臉茫然,根本不知道她在幹什麼。小米就隻好一遍遍耐心地重複。
後來,小米終於開竅了,她明白隻有先通過一些手勢,讓石山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才能和他溝通。
小米並沒有學過啞語,不過她不灰心,因為她看出,石山的手勢也不規範。她耐心地揣摩著石山那些簡單的手勢,有時也想,石山這些手勢是和誰學的?難道山裏還有個野人?想到這,自己也笑了,是啊,石山也是人,他又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應該有父母,他的手勢可能是父母教的吧。
如此練了幾天,石山和小米終於能夠通過簡單的手勢溝通了,小米已經揣摩出了一些簡單的手勢,比如“餓了”、“睡覺”、“下水”、“不知道”等等。
小米一邊向水裏撒著魚食,一邊在想著石山。石山和正常人的交流是件麻煩的事,雖然小米頗有耐心,但是,牡丹園裏還有許多事物要做,她總不能一整天地呆在石山身邊。但是,一旦把他自己丟開,石山就會鬧出許多笑話。因此,小米不敢讓他自己出門。
湖水清澈,微蕩漣漪。小米的影子倒映在湖中,她呆呆地看了一眼自己,驀地臉上發熱。不知為何,心底有些亂。
這時,她聽到一陣沉穩地腳步聲由遠而近,不用回頭,便知道是賀廣仁來了。小米垂手而立,等賀廣仁來到近前,低聲問:“賀老板有什麼吩咐?”
賀廣仁說:“小米,這幾天我見你一直在教石山手勢,辛苦了。”
小米忙說:“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賀老板即使收留了石山,肯定想讓他做一個出色的人,您放心,我會盡力幫他的。”
賀廣仁說:“我想讓他去上學,你看怎麼樣?”
小米驚喜地抬起頭來,說:“上學?太好了,如果把石山送到學校去,肯定會學很多知識。”
賀廣仁說:“可是,他的情況特殊,沒有接受過低幼教育,需要從頭學起,就由你去辦這件事吧。”
“哎。”小米高興地應著,告別賀廣仁,去找石山了。
由牡丹園向西,大約三公裏處,有一家明天小學,前後三排樓房,最前一排是教室,中間一排是辦公和實驗樓,後麵一排是教師宿舍。明天小學的環境和教學條件在整個山城僅次於第一實驗小學和第三實驗小學。雖然不是最好的,但是離牡丹園距離最近,來回方便,所以,小米帶著石山來了。
校長姓高,五十來歲,個頭也很高,為人很是熱情。一聽說小米和石山是牡丹園的,就更加客氣了,一遍遍地說:“哎呀,咱們可是鄰居啊,有什麼事盡管說。”
小米說:“高校長,我這位朋友想在您這兒上學。”
高校長一愣,他看看石山,問:“你說的不會是他吧?”
小米說:“就是他。”
高校長樂了,說:“妹子,你真會開玩笑,這位兄弟恐怕大學都畢業了吧。”
小米說:“不是的,高校長,石山由於身世的原因,從小到大沒有讀過一天書。”
“哦。”高校長拍拍額頭,說:“你一說名字我想起來了,聽說過,最近市井裏傳開了,說賀老板宅心仁厚,收留了一個野人,想必就是他了。”
小米點點頭。
高校長抓起電話,撥了出去:“喂,請馬老師來一下。”
掛了電話,高校長說:“姑娘放心,馬老師是一年級(2)班的班主任,語文優秀教師,在省裏獲得過三次一等獎呢,就讓石山在她班吧。”
小米說:“那太謝謝了,石山如果學會了知識,我會來好好感謝您的。”
高校長嗬嗬一笑,說:“還是那句哈,咱們是鄰居嗎,不要這麼客氣。”
正說著,一位清秀的姑娘走了進來,看到小米和石山,向兩人微微點頭,問高校長:“有什麼事嗎?”
高校長說:“馬老師,我交給你一位特殊的學生。”
“學生?好啊,在哪兒?”馬老師目光四下裏一掃。
高校長拉過石山的手,說:“就是他。”
馬老師撲哧笑了,說:“高校長,這怎麼可能呢?”
沒等高校長解釋,小米說:“馬老師,他叫石山,長到這麼大一天學校也沒上,而且,還不會說話。”
馬老師見高校長一臉正色,又見石山兩眼呆滯,這才信了,問:“為什麼不送他去聾啞學校呢?”
高校長麵色一沉,說:“馬老師,人家是牡丹園裏的人,到這裏來是看得起咱們,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馬老師臉一紅。
小米忙說:“石山聽力挺好,他並不是先天的啞巴,由於從小生活在大山裏麵,所以,什麼都不知道。”
馬老師哦了一聲:“我知道了,他就是賀老板收留的那個石山吧?”
小米點點頭。
馬老師說:“好吧,既然這樣,你就把他交給我吧,像這麼大的學生我可是第一次帶呢。”說著,對石山說:“跟我來吧。”
馬老師朝外走了幾步,回頭見石山望著她發呆,就微微一笑,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小米推了石山一把,說:“快跟老師去上課。”
當石山出現在一年級(2)班的教室裏,幾十雙眼睛頓時聚焦在他身上。馬老師說:“同學們,從今天開始,咱們班又多了一位新同學,也是位特殊的同學,就是他,石山同學。”
學生們嗬嗬地笑了起來,有人說:“馬老師,他真的是來當學生的嗎?”
馬老師說:“是啊,別看他年齡比你們大,要是論認字,還不如你們認識的多呢。”
“真的嗎?”學生們一個個都挺起了胸脯,都覺得自己有些了不起。
小米把石山送到教室,做了幾個手勢,“告訴”他自己要回去了,讓他好好地聽課,放學時,她會來接他的。
小米走後,馬老師就臨時給石山整備了一張課桌和凳子。然後在黑板上寫了一個“大”字,又寫了一個“小”字。馬老師指著“大”字問石山:“認識這個字嗎?”
石山茫撓了撓頭,然地看著她,別說那個字不認識,連馬老師的話是什麼意思,他也沒聽懂。學生們哄然大笑。馬老師問其他學生:“這個字念什麼?”其他學生齊聲念道:“大。”馬老師走近石山,張開嘴,盡量讓他看清發音,然後說:“大。”石山喉嚨裏咕噥一聲。馬老師一連教了六七遍,見他始終學不會,便又改教“小”字,然而教了十幾遍,石山仍然不會發聲。
不但這樣,石山怪怪地盯著馬老師,讓馬老師麵紅耳赤。她知道石山未必會胡思亂想,但他總是成年男子,如此盯著她,自然感覺不舒服。
馬老師有些氣急,說:“石山同學,你再不會發聲,別怪我罰你站。”她這句話,石山仍然沒有聽懂。馬老師連續說了幾遍,石山仍然不懂,她失去了耐心,將石山拉了起來。石山又坐了下去。學生們都笑了。有兩個男生過來,幫馬老師拖起石山,將他屁股下麵的凳子撤走,石山隻好站著。馬老師忍不住說:“真笨。”
學生們也有不少人喊:“笨野人,笨野人。”
放學的時候,小米提前來了,走到一年級(2)班門口,一眼就看到了被罰站的石山。下課鈴響後,學生們蜂擁而出,不少人口裏喊著“笨野人”,哄笑著去了。小米的眼淚都流下來了,她原本想讓石山來學些知識,沒想到讓他受到了師生們的歧視,她替石山委屈。小米拉過石山,說:“石山,咱們不來了,以後我教你。”
這天,陳風來找石山,石山正和小米坐在湖邊練著手勢,小米認為早晨頭腦清醒,易於訓練,所以一早幹完了園裏的事務,就把石山拖了來。
陳風對小米說:“賀老板要帶石山去參加企業聯盟會,去給他換一套新衣服吧。”
“石山又不是什麼社會名流,怎麼也參加聯盟會?”小米很反對,他不願意石山離開他。和石山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她很開心,雖然也很辛苦。畢竟,她要收拾完了牡丹園的事務,才能教石山,幸虧,石山對幹活兒並不逃避。小米教他的事,他都能認真地幹好。這樣一來,小米也輕鬆了許多。
陳風說:“這問題你該去問賀老板。”
小米吐吐舌頭,說:“我不敢。”
陳風哈哈一笑,說:“趕緊準備吧,一刻鍾後出發。”
小米隻好向石山招招手,石山做了個“幹什麼”的手勢,小米回了個“去活動。”
“去活動”的手勢不太好理解,是從石山的“奔走”手勢上演變而來的。石山在山上呆了這些年,對水,對天空,對樹木很敏感,對跑動也很敏感。小米發現,如果空中有幾隻鳥兒飛過,石山總是停下手中的活兒,蹦跳著追逐。小米心思細密,在揣摩出石山的一些簡單手勢後,開始按石山的手勢,演變一些手勢,這樣,由於表示的意思差不多,石山居然隻學了幾遍就明白了。
石山一聽“去活動”,很開心,於是,就跟著小米去了。小米把石山帶到他的休息室裏,打開衣櫥。石山的衣櫥是門衛老王找了幾個簡易木板做成的,裏麵隻有幾套衣服,小米拿起賀雲峰那套,想想,又放了回去,然後重新拿出一套。這一套是咖啡色的,上麵點綴著暗蘭色的條紋,小米曾見陳風有一套,覺得穿在身上,顯得人很帥氣,於是給石山買了一套,石山還沒穿過。小米把衣服在石山身上比量了一下,覺得不妥,就放了回去,又翻出一套來,讓石山穿上了。這一套,布料不怎麼好,顏色也很樸素,是小米給石山買的工作服。
小米再帶石山出來時,賀老板已經坐在車上等候了,小米深感不安,因為剛才為了給石山打扮,她費了點心思。現在的石山,雖然來了牡丹園一些日子,但是生活方式還是不能和正常人一樣。如果他出現在公眾場合,一言一行,甚至隻看他的眼神,就能讓人看出異常來。最起碼,會給外人一種“癡呆”、“憨傻”等感覺。小米擔心石山的樣子會讓很多人恥笑,所以,挑了一套粗俗一些的衣服,這樣,或許會使石山不那麼顯眼,大家也就不會太注意他。
等小米給石山穿戴好,帶著他來到車前,站在車外的胡非嚷道:“怎麼搞得?誤了五分鍾。”
小米趕緊向賀老板鞠躬:“賀老板,對不起。”
賀廣仁看看石山,點點頭,臉色很舒緩,輕輕地說:“讓他上來吧。”
小米把車門打開,示意石山上去,石山和胡非剛坐到車上,陳風就一加油門,小車“呼”地一下開走了。
小米望著小車的尾影,有些擔心,賀老板怎麼了?石山怎麼能參加社會活動呢?他這樣子不是去丟醜嗎?
企業聯盟會是個新的組織,以前山城沒有。這組織的創建是由賀廣仁提出的,當時,提出這一口號時,是在一次山城經濟擴大會議上,市長段由來做完報告後,問出席的代表誰有話說,賀廣仁就站了起來。賀廣仁說:“各位尊敬的領導、企業界的朋友們,這幾年來,英明的山城政府帶領我們走上了一條改革開放、科學發展的道路,我們的發展得力於政策的放寬,政府的扶持,但是,我個人感覺,山城的經濟雖然有了長足進步,目前還存在各自為營的現象,一些有基礎的、根基厚的企業競爭實力大,而一些底子薄、新成立的企業很難立足。企業與企業之間缺乏一種真正和諧友善的合作,所以,我建議,山城應該成立一個企業聯盟會,將大大小小的企業聯合起來,形成一種共同發展的勢頭。”
賀廣仁的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段市長對他的話很感興趣,在會上對賀廣仁大加讚揚,當場表態,將組織企業聯盟會的事交由賀廣仁去做。
賀廣仁接了命令,開始著手策劃,先是在大山公司和牡丹園之間,找了一個好的位置,租了一套房子,然後辦手續,掛牌子,定會規,忙了半月,基礎工作總算差不多了,然後向段市長彙報,向各企業散發了召開成立大會的通知。
賀廣仁走進企業聯盟會的會議室時,出席會議的人員已經來得差不多了。主席台上,段市長腆著肚子,彌勒佛似地坐著,分管企業的副市長何江昆坐在他身邊,正拿著話筒,一對小眼擠弄著,往下麵掃著。刑警隊長黃飛和刑警老莫頭來回走動著,維持秩序。
何江昆看到賀廣仁後,馬上對著話筒招呼:“賀老板,來,快來,就等你了。”
賀廣仁帶著胡非和石山往前走,走了幾步,胡非拉著石山找一空座坐下了,賀廣仁繼續往主席台上走。他一抬眼,瞧見了主席台上方中央貼著的一對條聯:狼性開企業;慈心為市民。橫批是和諧發展。賀廣仁一臉苦笑,原來,胡非還是把對聯貼倒了,上聯和下聯的位置正好相反。他回頭朝胡非瞪一眼,然後走上主席台。
市長段由來右手摸摸自己的左手背,摸著肚子說:“賀老板,今天你是主角,這台戲怎麼唱,就由你來叫板了。”
賀廣仁和市長段由來、副市長何江昆一一握了手,然後坐好,指著身後的對聯,對下麵說:“大家知道這副對聯是什麼意思嗎?”賀廣仁讓胡非掛這幅對聯,自然是有深意的,這是本次會議的主題,也是他組織企業聯盟會所要高舉的大旗。
台下突然有人問:“賀老板,對聯掛反了吧?” 說話的人40來歲,又矮又胖,圓臉,小平頭,嘴巴無須,正是劇團團長魏大魚。
賀廣仁擔心有人會指出這點,果然有明眼人置疑了。
10、意外
賀廣仁耳朵動了幾動,已經有了主意,他朝魏大魚笑笑,說:“這副對聯掛得次序確實有點反,不過,這是我故意讓人掛反的。按照中國古代傳承下來的習慣,‘狼性開企業’這句應為上聯,‘慈心為市民’這句應為下聯。但是,為什麼要顛倒位置呢?因為,我是要提醒大家,下聯這句‘慈心為市民’是我們創業的根本,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麼即使我們的企業再發展,又有何用?‘狼性開企業’,什麼是狼性?狡詐、勇敢、機智、凶殘、雄心、耐性……這些都是狼性。開辦企業,你可以像狼一樣狡詐,有狼一樣的雄心,這些都無可厚非,因為商場就是戰場,帶有一定的競爭性,殘酷性,但是,我們還要保持一份慈善心,這是事業的根本,企業的強大,經濟的發展,不能隻為了自己,也要為了廣大市民,乃至於為國家,為國民著想。中國改革開放這幾十年,經濟突飛猛進,隻是,有很多企業隻盯在自己的利益上,惟利是圖,而看看美國的一些商界巨頭,像蓋茨、巴菲特等人,他們都把慈善事業看得很重。他們的創業是為了更多的人,是為了社會。因此,我希望我們的企業家們要具有狼性,同時更要具有慈心。”
賀廣仁一席話下來,段由來帶頭鼓掌,說:“今天的會議主題很明了,我們要選舉一位企業聯盟會的代理會長,由其在近期的企業界活動中起到組織牽頭作用,幾個月後,我們要在市裏召開的第十屆經濟大會上,選舉正式的會長,市裏的意見是推薦賀老板為代理會長,下麵我們舉手表決。”
段由來第一個舉起了手,何江昆第二個,接下來是遊泳館的戴老板、桃紅源大酒店的邱老板……下麵一隻隻手陸續舉了起來,最後,邱老板拉了拉身邊的魏大魚。魏大魚也把手舉了起來。魏大魚的姐姐是邱老板的老婆,他們兩個的關係不同一般,魏大魚常常去桃源大酒店混吃混喝,對邱老板一向言聽計從。
段由來點點頭,說:“好了,這事就算通過了,下麵,大家可以就企業聯盟會成立一事談談看法,有什麼建議或不明白的地方,盡管說出來,大家的組織大家管嗎,我們的宗旨很明了。”段由來講完,下麵開始議論紛紛。有人問:“賀老板,你準備組織的第一項活動是什麼?”
賀廣仁笑著說:“當然是慈善機構,剛才我已經提過蓋茨和巴菲特,微軟公司的總裁蓋茨,蟬聯了14年世界首富的位子,若不是聲張要收購雅虎公司,它的股票市場也不會下滑,那麼,有可能第15年的福布斯全球富豪排行榜,他繼續穩坐第一,至於巴菲特,這位世界股神,當然我不是說他憑借620億美元的身價,取代了蓋茨的首富地位,就會對他們倆有所取舍,不是的,他們無論誰上誰下,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所以,我要以他們為榜樣,準備先捐助一筆慈善基金,條件成熟時,建一座慈善學校、慈善醫院,來幫助一些弱勢群體。”
有人問:“賀老板,聽說你最近收留了一位野人,是真的嗎?”
賀廣仁微笑著說:“佛說,萬物都是生命,眾生應該平等,我希望大家不要這麼稱呼他,要對他多一份關愛,給予更多的憐憫,事實上,他和我們一樣,隻是命運不好,長期生活在深山中罷了,由於隔絕了人世,所以,人類的一些生活方式他不習慣,也不懂,到現在還不會說話,下麵,我就給大家引見一下。”
說完,賀廣仁向胡非做了個手勢。胡非一直盯著賀廣仁,因為開會前,賀廣仁和他說過,一到機會,賀廣仁會把石山推上台,讓大家見見他。因此,在賀廣仁講話時,胡非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他,這時,見賀廣仁招手,便把石山拉了起來。
賀廣仁指著石山說:“他就是那位少年。”
大家的目光頓時聚焦了過去,電視台記者開始“哢嚓”、“哢嚓”地拍照。
市長段由來向石山招招手,溫和地說:“來,過來。”
這個招手的手勢小米教過石山,所以石山看懂了,他慢慢地走到段由來麵前,看著他。
段由來問:“你叫什麼名字?”
石山“呀呀”了一聲,搖搖頭。這搖頭的動作也是小米教的,小米通過手勢已經讓石山明白,隻要他聽不懂的,就搖頭,表示“不知道”。
賀廣仁對段由來說:“我給他起了個名字,叫石山,石山由於長期生活在深山,與世隔絕,所以還不會說話。”
段由來“哦”了一聲,憐憫地看著石山。石山也看著段由來,先是看他那張胖胖的臉,然後看他的眼睛。小米曾經告訴過石山,一個人的眼睛代表他的心靈,心靈的善惡會在眼睛中閃露出來。因此,石山盯著段由來的眼睛。但是看了一會兒,又發現段由來有一處比眼睛還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他油亮的腦袋。頓時,石山對段由來的禿頭有了興趣,他覺得段由來的腦袋比麻叔的要亮。看著看著,石山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摸了過去。石山不知道公開摸人家的腦袋是大忌,更不知道市長的腦袋不是隨便摸的。
霎時,人們都瞪大了眼睛,會場上靜得像一片死寂的湖。
賀廣仁那張臉,像突然落了一層冰霜似地刷白。如果你注意去看,他的一對小耳朵還在無節奏地跳動。
半晌之後,段由來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的笑很從容,很爽朗,那笑聲分明在告訴大家,他很大度,很無所謂。於是,主席台下的人也都笑了,大家把由衷欽佩的目光送了上去,會場上的氣氛,一下子輕鬆了下來。
段由來伸手摸摸石山的腦袋,笑嗬嗬地說:“你小子,挺有意思的。”
石山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過失,不過,剛才他撲捉到了段由來眼睛中一閃過去的凶光。石山雖然還無法聽懂人類更多的語言,看懂人類更多的手勢,但是,他對於善和惡的眼神是感覺出來的。
對於凶惡的眼神,他是懼怕的。不然,他也不會逃出深山了。事實上,石山雖然在山裏長大,但一直有人撫養著。不過,撫養他的人也是個野人,而且脾氣很暴躁。他從不教石山說話。如果石山稍微有不聽話的地方,比如,野人有時會出去十天八天,回來找不到了石山,野人會狠狠地教訓石山。石山常常在野人的眼裏看到類似的光芒。
當石山觸到段由來眼裏的凶光後把頭扭向了賀廣仁,他竟然在賀廣仁的眼睛裏看到了同樣的凶光。隻是,這一切太多短暫,當石山再次望向段由來,又望向賀廣仁時,他們的目光中就隻剩下了笑意。
寒意一閃既失,現在,石山感覺到的是春天般的溫暖。在這種溫暖的目光注視下,石山感到渾身說不出的舒泰,他默立著,期望時光能夠停止下來,讓他靜靜地享受著。但是,段由來已經做了散會的手勢,台下的參會者都站了起來,向外湧動。石山的手也被胡非拉著,跟著人群往外走。出了大門,陳風已經把車開到了台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