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哲來到醫院裏,所有認識的人都主動和他打招呼,這些日子來,連院長見了他也麵帶微笑。院長可是個八麵威風的人物,全院的人沒有不敬畏他的,包括肖哲,院長開全體會議時,台下數百名員工,連大聲咳嗽的也沒有。院長對肖哲態度的轉變起於兩個月前,院長找他談話說,市裏安排了一個研究項目,他考慮了再三,決定由他來攻關,院裏會給他提供一切有利條件,其他的手術,不是有人點肖大夫的名,一般不會驚動他。進了研究室後,肖哲的肚子漸漸挺了起來。肖哲雖然是外科大夫,卻對心理學有研究,而且是碩士研究生,他知道院長器重他是看中了他的才華,他也有自信,一定要在人類心理學上有所突破。他開的那輛車本是院長的,為了給肖哲的科研提供方便,兩個月前,已成了肖哲的專車。肖哲的科研室在北麵的小樓上,是個獨樓,裏麵寬敞明亮,有實驗室、休息室、工作室、診斷室及衛生間。在這個研究室裏,除了他之外,還有年輕漂亮的白小潔。白小潔是肖哲的助手。本來,院長考慮的多,給他配備的是一個男醫生,肖哲第二天就把他送回科室去了。
肖哲在電話上和院長說,據外國專家研究,經常麵對著年輕漂亮的異性,心情會產生一種愉悅感,會放鬆大腦神經,對提高工作精力有所幫助,你也是醫學專家,怎麼不懂這個道理呢?電話放下,白小潔就來到了肖哲的研究室。白小潔是外科的一名護士,年輕漂亮,出落的如蘭花般嬌柔,是肖哲眼中的三朵花之一。另兩朵一朵是有花中玫瑰之稱的楚楚,是院長的妻子,一朵是有芍藥之稱的琪琪,是肖哲的太太。
肖哲把車徑直開到研究室前,這是院長特許的,為了工作方便,肖哲的車可以不停放在車位上。肖哲下了車,白小潔馬上過來開車門,一邊接過他的皮包、外衣,順便問了句,肖醫生,吃了麼?櫥櫃裏有牛肉麵,要不要我給你泡?肖哲早晨起來隻吃了半個麵包,的確沒吃太飽,就說:“泡一碗吧。”然後又問:“石山的情形怎樣?”白小潔把經過一說。肖哲說:“賀紫衣的小姐脾氣讓人捉摸不透,她們父子的差異實在太大了。”白小潔說:“反正還有其他護士,我也懶得在那邊看護,畢竟院長給我的任務是照顧你。”白小潔的話讓肖哲怦然心動。
肖哲下了車往往並不直接走進研究室,而是欣賞一下院內的環境。研究室前有一片草坪,成菱角型修有幾塊花池,風一吹,陣陣香氣送到鼻端,肖哲仰頭嗅上一陣,頓覺心曠神怡。
進了研究室,肖哲走到鏡子前,仔細地端詳著鏡子中的自己。這是他走進研究室的第一件事。他說研究人的心理要從自我開始。一個人連自己都研究不透,還怎麼研究別人?他看著自己,他的頭發朝腦後梳著,而且烏黑淨亮,兩道濃濃的眉毛,挺直的鼻子,寬而厚的嘴唇,肖哲嘿嘿一笑,他知道自己的外表沒的說。但問題不是外表,而是眉宇間和眼神,人的心理活動都在這兩個地方彰顯著。他看著自己的眼睛,半晌,突然歎了口氣。他看到那裏麵有一種隱憂,雖然埋得很深,看上去若有若無,還是被他撲捉到了,這與他的心理活動完全相符。原來,這一陣兒,他埋藏著一個心事,他隱隱感到太太在做對不起他的事情。
18、心動
肖哲坐在沙發上,把頭向後靠著,瞑上眼睛。如果你是位優秀的心理專家,此時,你一定看出他不是在悠閑地閉目養神,他的心裏正在翻江倒海似的活動著。淩晨的時候,肖哲還在熟睡,就覺得一隻手在他身上緩緩地撫摩著。他睜開眼睛,看到太太正半俯在他身上,看他的目光中像是有一條火蛇在遊動。肖哲明白太太的意思。在前幾年,肖哲還能滿足她,但不知怎的,從今年以來,他在那方麵的能力明顯下降,他害怕在淩晨聽到肥胖女人賣油條的聲音,那聲音一起,他的眼前就產生錯覺,就全然沒了興致,很快疲軟下來。肖哲今年剛剛38歲,他的太太比他小了10歲。他想,難道是年齡的原因嗎?雖然他滿足不了太太,但太太仍然對他溫柔體貼,起來給他做早餐,然後目送他下樓。
白小潔怪怪地看著肖哲,心說院長也怪,為什麼耗費這麼大的代價來研究心理醫療術,我看這個肖醫生分明天天想著自己的心事。她是個未婚的少女,雖然情竇已開,但全然不知已婚男女的煩惱,她的腦子還很單純,所以絕不知道肖哲現在的心理。
肖哲睜開眼來,他一眼看到白小潔這朵玉蘭花,心底愁雲一散,說,白小潔,跟著我工作好不好?白小潔說,好是好,就是太清閑了。肖哲哈哈一笑,何為清閑?咱們研究的是人的心理,外表平靜,其實內心世界是很複雜的。白小潔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把牛肉麵放在肖哲臉前的茶幾上說,泡好了,您快吃吧。肖哲端起牛肉麵,一邊吃,一邊看著眼前的白小潔。5年前,太太也像現在的白小潔一樣清純,內心白如紙,那時候,她心裏想的什麼,肖哲一看便知。但現在,肖哲有些懷疑自己了,他確定不出太太對他的忠誠度。他從太太平日的言行中看出了一些破綻,但沒有抓到她的把柄,所以還不敢撕破臉。但也有一次,鬧了誤會,肖哲前腳剛到街上,就隱約看到一個男人一閃進了自己的樓道。肖哲快步跑回家,卻見屋裏隻有太太一人,她正抱著那隻波斯貓坐在床沿。
肖哲想徹底地把家裏的衣櫥、洗手間、儲藏室,甚至床底下搜一遍,又怕因此和太太鬧起誤會,於是懷著這樣的心情,他佯做拿一本醫學書,轉身離開。他畢竟尊重他的太太,他想不出太太做那種事的理由,如果因此而引起太太的不悅,豈不是在兩人的心裏隔了一道橫溝?那個人的影子似乎很是熟悉,又似乎隻是個幻覺,他不敢確定,那人進了自己的家裏,甚至不敢確定真的看到了這個人,他有時腦子裏莫名其妙地想著什麼,眼前會產生幻覺,這是研究心理學人的通病,所以他理智地放棄了搜索的行動。但如此以來,肖哲的心裏就有了個陰影。他發覺自己連太太也研究不透了,他琢磨著無論如何也要摸透太太的內心,但他不是孫悟空,否則是可以變個蟲子鑽進太太的肚子裏看一看的。或者,這一切需要寄托於那個鸚鵡吧。
那天肖哲開著車回家。在紅綠燈處,他看到一隻鸚鵡。肖哲拉下車窗玻璃,把頭稍為往外探一探,他見那隻鸚鵡紅嘴綠爪,頗為可愛。鸚鵡見了肖哲,唧唧地叫著,說:你好,你好。肖哲開心地笑了。他之所以笑是突然觸動了一個念頭。他把車停到路邊,走過去問拎鳥籠子的人,這鳥是賣的吧,要多少錢?賣鳥的人說,是啊,我已賣了三隻啦,這是最後一隻,也是最好的一隻,剛才在集市上出價低,沒舍得賣呢。你想賣多少錢?肖哲問。不多,380塊,不過您真想要的話,就算你300吧,剛才這個價沒舍得賣呢。肖哲從兜裏掏出3張百元的票子遞給賣鳥的人,又詳細地問了鸚鵡的習性,就拎著鳥籠子回來了。
肖哲把車開進車庫,拎著鳥籠子上了樓,進了家,太太正在做飯,見了鸚鵡一愣,說你弄個鳥回來幹啥。肖哲笑著說,我對人有了較深的研究,卻不知鳥類的心理,弄隻回來,說不定哪天會找出人類與鳥的共同之處呢。太太咯咯一笑說,看來你是夠清閑的,我還以為你快成了古代的花花公子了。古代的一些貴家公子不學無術,常拎著個鳥籠子在大街上逛悠,遇到年輕漂亮的姑娘就調戲一番,這些都是杜太太從電影或小說上看到的。肖哲哈哈一笑,好啊,那我以後就拎著它上街,不過現在社會不同了,以前窮人家的女孩見了這種人遠遠躲開,但現在誰不想傍個款爺,怕是有漂亮的女孩自願上門呢。你臭美吧。太太突然在肖哲的大腿根吃勁一擰,說,就你那兩下工夫,誰肯找你。肖哲“哎呀”一聲,吃疼地說,你謀殺親夫啊。太太不再理他,下廚房忙去了。肖哲在大廳裏找個位置,把鸚鵡掛起來。按照賣鳥的人說的,開始調教那隻鸚鵡。
肖哲買這隻鳥是頗有深意的。他主要的意圖當然不是研究鳥的心理,而是觸動了靈機。他想自己變不成小蟲子,這不有現成的眼睛嗎,家裏來不來陌生人,該不會逃過鸚鵡的眼睛。他的用意是讓鸚鵡來監視太太,做他的暗線。當然這需要調教,調教時還不能讓太太有所覺察。從此,隻要太太不在大廳裏,他就拿出鸚鵡喜歡吃的食料,一邊喂一邊教,他隻教了鸚鵡一句話。他若問有男人來家裏嗎?鸚鵡要答有,或者沒有。那鸚鵡果然聰明,不幾天就學會了。之後,下班回到家,隻要太太不在身邊,肖哲總要悄悄地問鸚鵡:家裏有男人來嗎?鸚鵡總是脆聲地答沒有,沒有。
這樣過了幾天,肖哲心頭的烏雲開了,對太太的疑心減了一半,對她也溫柔了許多。這變化有內心的,也有表麵的。他心裏的變化,別人看不到,但表麵的卻看的一清二楚。隻見他陰沉的臉驟然晴朗了許多,眼角的魚紋也展開了,見了街坊四臨,老遠的打招呼。他原是對樓道口那個賣油條的肥胖女人不順眼的,但自有了變化後,那個肥胖女人似乎也成了他親近的人之一,她在他的眼裏雖遠不會成為西施般的美女,起碼看上去親切多了,有時他還要故意多看她幾眼,甚至有過想摸一把她肥大屁股的欲望。他最大的變化是,從那時起,他在那種功能上也有了一點點長進,有時到了吃早餐的時候,還懶得起床。不過,早餐不是大的問題,因為來到研究室,年輕漂亮而且心靈手巧的白小潔會給他準備好。
肖哲看著年輕的白小潔,心裏就會產生一種邪念。這也不怪自己,他想,任何一個男人麵對著白小潔這樣的女孩也會產生這種念頭的。除非有兩種人,一種是吃奶的男孩,雖然也是男人,但不算真正意義上的男人,一種是傻子。或者白小潔的父親也不會。所以肖哲起初還為這種邪念而自責,但想通了這點後,就覺得一切都很自然了。肖哲開始很關心白小潔,當白小潔要給他倒水時,他總是說,你去歇一會吧;當白小潔接他的外衣時,他便很紳士地向外一推手,說,我自己來。
白小潔有些看不懂了,心說肖醫生這是怎麼啦,他怎麼開始變得平易近人了?但白小潔也樂得清閑,於是便有了更多的時間在休息室裏看電視。肖哲發覺白小潔和他的太太一樣,是很喜歡看韓國或台灣愛情劇的。而且看的時候往往會進入角色,隨著演員的悲喜而悲喜。
於是,肖哲的衣兜裏多了塊紙巾,每當白小潔被劇情感動的淚流滿麵時,肖哲就會不知不覺地來到她身邊,拿出紙巾遞給她,而且一隻手還拍拍她的肩膀,甚至不輕不重地按在她的肩上,做一種長者的體貼狀。對於肖哲的這些微妙變化,白小潔很自然地接受了,她想,肖哲真是個細心的男人。
19、迷亂
幾個月前,正值夏天,雖然研究室裏有空調,但還是顯得有些悶熱。白小潔每天除了看電視外,真的找不到再好的事做了。肖哲已習慣了一切自己動手。從早晨9點到11點半,有一檔韓國愛情劇,這是白小潔每天必看的。看完後,她就開始做飯。中午,肖哲一般是不回家的,這也是為了研究的方便。他和白小潔吃完飯後,就在休息室裏休息。休息室裏隻有一張床,肖哲讓白小潔睡,他隨便在沙發上湊合一下。白小潔有個習慣,頭一挨枕頭很快就會發出輕微的酣睡聲。而肖哲卻總被她擾的睡不實。睡夢中的白小潔一雙長長的睫毛輕輕地覆蓋在眼睛上,菱角似的小嘴微翹著,她誘人的睡態讓肖哲有些想入非非。白小潔上身穿的是一件寬鬆的白色襯衣,裏麵是紅胸衣,白裏透紅,分外耀眼。她下身是一件綠色的短裙,修長的大腿裸露著,重疊在一起,她的皮膚如錦緞一樣,似乎還有一種光澤,肖哲的目光從白小潔敞開的上衣領口鑽了進去,白小潔饅頭似白白的酥胸有一半露在外麵。肖哲喉嚨“咕噥”一下,他突然不知不覺地把手放在白小潔白嫩的腿上撫摩著,白小潔的肌膚細嫩而有彈性。肖哲渾身燥熱,他看看白小潔的臉,白小潔微翹的櫻唇似乎有一股極大的吸力,肖哲忍不住附下臉,將嘴湊了上去。當兩張嘴唇就將接觸時,白小潔突然睜開眼開,她“嗷”地驚叫一聲撒腿就往外跑。肖哲如被一盆冷水傾頭噴下,神誌驀然清醒過來,他輕輕地甩了自己一巴掌,匆匆追將出去,但他微胖的身子遠遠不及白小潔輕盈,隻見白小潔像一隻蝴蝶飄出了研究室,她那“嗷嗷”地驚叫轉眼在醫院主樓前響起。
肖哲拖著沉重的雙腿一步步挪到沙發前。他坐了下來,點燃一支香煙,深深地吸上一口,隨著緩緩吐出的煙圈,想著可能出現的後果。他臉前出現了院長那張因極端憤怒而五官緊湊的臉。還有白小潔的父親,那個退休的老醫生,他會不會立刻來要女兒的精神損失費?還有太太,他想,太太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麼做?
很快,院長就來了,而且後麵還跟著白小潔。肖哲“呼”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他想還是先承認錯誤的好,爭取組織的寬大處理。他張了張嘴,剛想說話,突聽院長對白小潔寒著臉說,你怎麼能隨便離開呢,這裏需要你,肖醫生需要你,你要照顧好肖哲的生活,知道嗎?白小潔垂著頭,那樣子像極了做錯事的學生。院長又對肖哲說,這孩子,大白天也做惡夢,好了,你忙,希望你早日研究出成果。說完,轉身走了。肖哲愣愣地望著院長的背影,張大了嘴巴。這倒底是怎麼回事?他看看白小潔,白小潔也正抬頭看他,見他望來,臉刷地一紅,又把頭低了下去。肖哲半天沒說話,他覺得剛才發生的事如做夢一樣,虛幻的讓他無法相信。
白小潔……肖哲試探著問,院長和你說了些什麼?白小潔輕咬著嘴唇,坐在肖哲對麵的沙發上,她的坐姿很特別,雙腿朝一側並著,似是極力掩飾著短裙掩蓋不住的地方。肖哲目光在她修長的腿上一落,心兒又是一蕩。
院長說……說……白小潔吞吐著。他說什麼?肖哲急於弄清院長的心思,不由得探過身來,臉離白小潔隻有幾尺的距離。白小潔身子往沙發上靠著,慢慢地說,當時我衝進院長室,和院長說……說你要非禮我……院長說他不信,說你是個君子,而且……而且那方麵有缺陷,不會做這種事的。
肖哲臉一熱,腦子裏隨之生起一個疑問:院長怎麼會給他編這樣的謊言?他來不及猜度這個疑問,又問,當時院長身邊還有人麼?白小潔說有幾個科的專家正在彙報工作。肖哲心說是了,院長是在為我辯護,他怕傳揚出去,對我對他都不好,畢竟白小潔也是院長派來的。他不由暗中佩服這位和自己年歲差不多的院長的聰明,他這一手雖對我某點上的名聲不好,但個人的整體形象卻保住了。他接著問,院長這樣說,你就信了?白小潔紅著臉說,當時屋裏的人聽了都笑,院長說我指定是做惡夢了,就帶著我過來了。肖哲暗叫慚愧。白小潔突然紅著臉說,其實……你是個很好的男人……你既然那方麵有缺陷……我就放心了。肖哲啞然。
肖哲提前離開了研究室,回到家裏。肖哲見太太沒在身邊,便過去低低地問鸚鵡,今天有男人來嗎?鸚鵡脆聲地叫著,有,有。肖哲猛地跳了起來,問:誰?鸚鵡叫道,肖哲,肖哲。醫生哈哈笑了,方知鸚鵡也是會開玩笑的。笑罷,心底僅存的那點疑慮也蕩然無存,到此時他已是百分之百地信任太太了。太太聽到了肖哲的笑聲,從廚房過來問,怎麼了?肖哲猛地把太太抱在懷裏,說,親愛的,我對不起你,今天和你實說了吧。太太說,你有哪裏對不起我了?肖哲內心愧疚不安,忙說,我當初買這隻鸚鵡時,是想讓它監視你的,我……我實在對不起你,你原諒我吧。太太聽了沒說話。肖哲以為她怪罪自己,馬上說,既然我知道你對我是忠誠的,那麼還要這隻多嘴的鳥幹什麼,我這就撕爛它。說著肖哲真要一把抓起鸚鵡,太太忙抓住他的手,說,還是留下吧,你還沒有研究鳥類心理學呢。肖哲心想也是,就把手放開了。
肖哲並不知道,院長之所以要白小潔呆在自己身邊,並在他麵前一直挺不起腰來,其實是為了他的太太。院長與肖哲的太太早就與私通了,把白小潔安排在肖哲身邊,正是為了纏住他。院長為此從省城買了一架望遠鏡回來,隻要看到肖哲進了研究室,就得意地笑了。那處研究室,對肖哲來說,是個清淨的地方,但是,在院長眼裏看來,無疑就是一個籠子。隱約間,肖哲的心裏感覺到了什麼,但是,既然從鸚鵡嘴裏都沒有問出什麼,隨後他就釋然了。
自此,肖哲的心胸豁然開朗了,他想既然是撲風捉影的事,為什麼去相信?他覺得自己真是個偉大的男人,有許多男人因為懷疑自己的老婆,鬧出大的笑話。但他就不,他的胸襟、智謀,和理智都是高人一等的,所以才有現在這麼幸福的生活。不過有時,他也會發現鄰居們遠遠地議論些什麼,當他走近了,鄰居們馬上停止了,眼神中也有不屑的意思。肖哲把頭一昂,胸一挺,心道,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他想起了一句話叫,“樹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個世界上永遠有這麼一群人,愛嚼舌頭,自家的生活不很幸福,就妒忌人家,如果沒有他們,世界也許就變得單調無味了。
肖哲不再理會這些閑言碎語,真的聽從於太太的勸說,醉心於人類與鳥的研究中,除了一些重大的外科手術,他很少操刀,石山受傷後,他其實也不想主刀。但是,院長用近乎懇求的目光望著他,並低聲下氣地說:“看在賀老板的麵子上,你就出手吧。”對於賀老板賀廣仁,肖哲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他也知道,在山城,沒有人不佩服賀廣仁,但是,如果僅有一個人不把賀廣仁放在眼裏的話,那就是他。肖哲一向對商界的人有種蔑視心理,他玩的是手術刀,賀廣仁怕是玩瓦刀出身的。肖哲覺得自己的手術刀要比瓦刀鋒利的多。手術刀、瓦刀,一個輕靈,一個笨拙,一個細膩,一個粗糙,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縱然他知道自己的財富遠不如賀廣仁,但是,他自視清高,從不把金錢放在身上。
20、煮酒
院長和肖哲是不同的,或許年輕時的院長和此時的肖哲同等性格,但是經曆了一些人情世故的磨練,再加上職務和站位的不同,院長就和肖哲不同了。他要考慮的是醫院的發展,而不能依著自己的性子來。去年,賀廣仁答應給醫院免費建一座大門,是具有國際風格和現代化標誌的,讓院長激動了許多天,到現在,每天晚上12點之前,還興奮地睡不著覺。因此,在去年的優秀企業家評選活動中,院長號召全院的醫護人員、工作人員給賀廣仁投票,每人一張。那次投票,肖哲棄權了,但他不知道,他的選票到了院長手裏,又成了有效的一張。因為,院長親自操筆,在賀廣仁的名字後麵,劃了一個鉤。不但如此,院長還多複製了百十份選票,送到評選部門。評選部門的人覺得奇怪,說:“你們醫院隻有100多個在職人員,怎麼多出一半的選票來?”院長便解釋說:“我們醫院還有幾十個實習的學生呢?”評選部門的人說:“那還有幾十張呢?”院長又說:“是這樣的,病房的一些患者聽說要評選優秀企業家,就主動要求投票,民意民願啊,我怎麼好拒絕呢。”
賀廣仁接到了段由來的電話。
賀廣仁來到桃源大酒店時,段由來已經在包廂裏坐著了。在他下首,還坐著一個中年人,圓臉,小眼睛,大嘴巴,正嘻嘻哈哈地笑著,想必段由來剛講完一個幽默的故事。中年人見賀廣仁進來,趕緊站了起來,說:“這位就是賀老板吧?”段由來看看賀廣仁,屁股不但沒抬,身子反而往椅子背上一靠,笑眯眯地看著兩人。賀廣仁向中年人伸出手,說:“我是賀廣仁,您就是何老板吧?”
中年人說:“叫我何長流吧,我這樣的老板和你一比,那是差了十萬八千裏呢。”
賀廣仁嗬嗬一笑,說:“何老板不愧是段市長的老鄉,也是這麼謙虛。”
段由來也是嗬嗬一笑,說:“想不到你們兩個是一見如故啊。”
何長流說:“這幾年,我的窯廠生意一直在下麵的鄉鎮裏掙紮,要是早認識賀老板幾年,想必現在也成了山城的名人。”
賀廣仁說:“何老板是深藏不露,以你和段市長的關係,想建一座新山城都有可能。”
段由來再次嗬嗬一笑,說:“你們都別謙虛了,來來來,賀老板,看看我點的菜怎麼樣?你是見過大席麵的人,可不要說我段某人小氣哦。”
賀廣仁低頭看看,桌麵上已經擺了四菜一湯,都是家常類的那種,他馬上說:“段市長,你給我一個結交何老板的機會,我感謝還來不及呢,怎麼還能讓你破費,今天應該由我做東,邱老板,來啊……”
段由來微微一笑,說:“賀老板,你和我……還分什麼彼此。”
段由來剛一張嘴,邱老板就進來了,不過,他還是順著把後麵的話完整地說了出來。邱老板一直就在門外待著,這一桌有政府的一把首,有商界的一把手,他寧願把其他的顧客全得罪了,也不敢開罪這桌,所以,他一連派了六個服務員伺候著,想想,又把前台後台安排好人手,親自在包廂的門口垂手聽著。
邱老板有一雙招風耳,據說他的母親是在菜地裏生的他,生他的時候,菜園裏有一隻兔子鑽來鑽去的,不肯離去。邱老板的父親就一把抓住,給老婆燉了一鍋。邱老板呱呱落地後,母親見了他一對兔耳,就不住地怨怪父親,說:“都是你,那兔子是有靈性的,你害了它,它自然要報複咱的孩子,記住,以後千萬不要做傷天害理的事。”父親卻不以為然,說:“兔耳怎麼了,這是特長,興許咱兒子以後還要占這對耳朵的光呢。”
果然,邱老板年輕時去飯店裏打工,當時,和他差不多的青年有七八個,邱老板生於農村,又沒讀幾年書,也沒什麼技術,所以,論能力,從哪方麵講都比不過其他青年。麵試還沒結束,飯店的魏經理就說:“走吧,走吧,以你的條件,隻能去找家建築隊當小工,飯店裏都是手巧心細的活,你不適合。”
邱老板自覺沒希望了,於是慢慢地往外走,走到門口時,突然聽到魏經理自言自語地說:“這小子,怎麼長了一雙兔耳?”
邱老板走了回來,說:“魏經理,我爸說了,這雙耳朵也許有用呢。”
魏經理一愣,說:“我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邱老板點點頭:“當然,聽力是我的特長。”
魏經理臉上一喜,忙說:“別走,我留下你了。”
原來,魏經理耳膜受過震蕩,聽覺一直不好,所以,常常怠慢顧客,他發覺邱老板聽力過人後,自然高興。之後,就讓邱老板在走廊裏聽堂,客人隻要一招呼,邱老板便聽到了,於是,飯店的服務提升了很大的檔次。後來,魏經理就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邱老板,並把飯店劃到他們夫妻名下。邱老板憑借這雙耳朵,逐漸取得了山城餐飲業的老大地位,幾年前,他將飯店重新裝修,擴大規模,三星級管理,牌子也換成了桃源大酒店。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一杯酒下肚,段由來話就多了起來。他問:“賀老板,你對山城的商界怎麼看?”賀廣仁說:“人才濟濟。”段由來笑道:“並不是每個企業老板都稱得上商人的。”賀廣仁問:“魏大魚怎麼樣?”段由來輕輕搖頭:“魏大魚雖然掙紮著把自己的劇團融入企業界,頻繁地參與市場活動,但是,他不過是一條在淺溝裏遊蕩的小魚。”賀廣仁心中塌實了起來,聽段由來這句話,他是不會器重魏大魚的,那麼,自己就不用擔心段由來成為魏大魚的後台。想到這,賀廣仁問:“那開浴池的戴老板呢?”段由來歎息一聲:“浴池原本是一個敏感的項目,但是,戴老板目光短淺,難成大事。有一次我帶他出去考察,看到外地的浴池規模後,他居然連點感覺也沒有,唉,現在社會,市民追求新生活,高享受,他的思想還留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大澡堂子裏,哪有商人的天分。”賀廣仁接著問:“此處的邱老板呢?”段由來往門口瞟一眼,說:“老邱除了耳朵比別人特別外,哪還有過人之處?”賀廣仁想了想問:“梅玲怎麼樣?”段由來沉吟一下,說:“按理,梅玲這個女人,已經有些商人的樣子了,不過她終究是女人,女人未免某些時候會感情用事,對於她,我想賀老板比我更了解吧?”賀廣仁笑笑,目光望向何長流,說:“我看您這位老鄉,大有商人的樣子。”段由來哈哈一笑:“我決不會當著麵給他頂高帽子,長流這人,身上缺少一股霸氣,太土氣,成不了氣候的。”何長流訕笑著說:“我也就是想跟賀老板攀點關係,生意上得到些照顧,哪有那麼大的奢望。”賀廣仁一笑:“聽段市長這麼說,我真想不出誰是商人了。”段由來再次哈哈大笑,然後指著賀廣仁說:“除了你賀老板,還有誰能當此譽?”賀廣仁心中歡喜,臉上卻毫不動色,嘴上謙虛地說:“賀某不過是在這一行比別人更用心了些,不敢擔當段市長的美譽。”段市長笑道:“難得用心,難得用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