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不群真的不再提公司的事,他隻是頻頻地往肚子裏灌酒,一開始還招呼賀紫衣陪自己,後來,就幹脆隻顧自己喝了。他突然很想灌醉自己,一直以來,他覺得自己是個無所不能的人,眼高於頂,瞧不起任何人。當初聽到賀廣仁在山城的名號時,甚至發出過嘲笑的聲音,即便和賀廣仁相處的那段日子,也隻是佩服他在房地產業務上的精明,和幾個親信下屬對他的服帖,但是這次買賣公司一案,幾次交手下來,賀廣仁無不勝他幾分,似乎他的一行一動,都被賀廣仁了如指掌。這使他重新看到自己的不足,他曾和梅玲誇過海口,大意是隻要他出手,沒有做不到的事,但是,現在,他敗了下來。無疑,失敗的滋味使他品嚐到了痛苦。

易不群是梅老大開車接回去的。賀紫衣見他越喝越多,而且舌頭漸漸直了,心中擔心,就給梅玲打了電話,梅玲就讓梅老大來了。回到梅玲公司,梅老大把易不群攙到他的休息室裏。易不群大睡了一覺,直到第二天上午九點,才醒過來。他剛醒,梅玲就過來了,易不群張口就要說話,被梅玲阻住了,梅玲說:“你什麼也不用說了,你的情況已經告訴我,賀紫衣這條路斷了。”易不群點點頭,歎息一聲,說:“是我沒能力。”梅玲說:“不是你沒能力,是賀紫衣對賀廣仁的依賴心太強,再怎麼說,人家也是她的爸爸,對了。”易不群問:“賀廣仁有什麼動靜嗎?”梅玲說:“聽說這幾天他在籌備什麼演講會,是關於市民住宅消費的,我想不外乎對他的樓房促銷有關。”易不群說:“什麼時候的活動?”梅玲說:“下周一,中心廣場上,電視上已打了廣告,我想不會假的。”易不群點點頭。

55、促銷

大山公司的樓房促銷會在山城中心開始了,隻見中心街附近的廣場上,擺放著足有百十套樓房模型,大戶型在左,小戶型在右。賀廣仁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麵帶微笑,一副和善的樣子,向著周圍的市民頻頻點頭示意。賀紫衣穿著一身紫色的呢裙,脖子上圍著一條藍花的風巾,負責谘詢和導購。胡非忙於維持秩序,而陳風負責接待一些有購買意向的重要客戶。過了一會兒,賀廣仁站了起來,手拿話筒,開始介紹小戶型的優點。“我們的小戶型分為民用和商用兩類,民用小戶型“五髒俱全”,順應居住需求,是三口之家的最佳選擇。從戶型格局上看,我們公司開發的小戶型結構靈活,配套功能完善,安保係統和物業服務一流。商用型格局科學,小巧玲瓏,基本都是沿街樓層,透風和采光良好,可以居高遠眺,心曠神怡,可以長夜靜思,怡然自得。小戶型充分考慮居民的消費能力,既能滿足居住要求,又經濟實惠,一般的市民都有承受能力。”小戶型說完,賀廣仁又對大戶型繼續宣傳,大意是大戶型對改善居住條件,是一種較好的選擇,尤其是幾世同堂的家庭,朋友來客較多的家庭,選擇大戶型便明智了些,而且,從條件上講,大戶型居住舒適,配套和環境布局優越。雖是一小一大,但在賀廣仁的宣傳中,卻並不顯得矛盾衝突,確是各有千秋,各取所需。這時,易不群出現在人群中,不過,賀紫衣並沒有看到他。易不群穿著一件寬大的風衣,衣領豎著,遮住了半邊臉。他在廣場上遊走著,對樓市的宣傳並不感興趣,而是注意一些奇異的人,試圖發現些什麼。易不群發現,胡非與幾個人低語幾句,那幾個人在外麵轉了一圈,又回來了,爭相購買樓房,顯然是房托。胡非大聲喊道:“又賣了一套……兩套……一下三套了……對不起,三樓沒有了,隻剩一套了,這位大哥,五樓行不行?不行?好咧,五樓又賣一套……”易不群暗暗發笑,他在梅玲公司這段時間學過不少促銷方式,知道這是房地產商的伎倆,本來樓房積壓,卻要做出熱銷的樣子來,本來供大於求,卻口口聲聲說隻剩下一兩套了,目的無非是要製造緊張空氣,讓市民急購快購。

在人群中另有一個中年女子,炬著栗子紅的頭發,皮膚白皙,身材修長,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儒雅的氣質。這個女子望著賀廣仁頻頻點頭,深為他激情昂揚的演講所折服。過不多時,市府辦公室的高主任走了過來,向她低低地說了幾句話。中年女子與高主任一前一後地去了,恰在其時,賀廣仁看到了高主任的背影。他喃喃地說:“這個中年女子是誰?難道她就是新任代理市長萬晴一?”

中年女子確實是新任代理市長萬晴一。她剛上任還不到三天,每天埋在山城的數據資料中,今天聽說賀廣仁在中心街道廣場上促銷房子,便悄悄地來了。萬晴一沒來山城之前,上麵組織部門的領導已經跟她交流了意見,因為山城有人向上麵寫信反映,揭發段由來與賀廣仁等人官商勾結,但是,上麵下來的人並沒有調查出什麼,反而聽到的是一片讚譽之聲。段由來的任期已到,正常調離,上麵希望萬晴一深入地調查一下。因此,萬晴一開始暗中了解。當然,商界的人物,她最關注的還是賀廣仁。對於賀廣仁,她聽過不少正麵的呼聲,當然,也有負麵的,尤其是最近發生的大山公司買賣一案。不過,她一直沒有給賀廣仁下定論,她覺得,要想真實地了解一個人,也許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但是,無論如何,賀廣仁為山城做了奉獻,他的存在和大山公司的存在,帶動了山城的經濟。因此,萬晴一決定重用賀廣仁,讓他繼續挑起山城商界的大梁,從而更進一步觀察他。

萬晴一回市府後,賀廣仁已經再無心思促銷樓房。他目光迷離,似乎在暢想著什麼,臉上的表情也是怪怪的。終於,他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像桌子前擺放的迎春花。賀廣仁慢慢地睜開眼睛,望著麵前的一盆迎春花說:“春天來了,我的又一個春天來到了。”他的話聲剛落,隻見麻叔急匆匆地來到他身邊,說:“賀老板,老丁跑了。”“什麼?”賀廣仁春天般的臉上頓時像下了一層霜,他怒道:“我讓你看著他,為什麼讓他跑了?”麻叔呆傻傻地說:“他要吃魚,我去釣,他就跑了。”賀廣仁見他神智不清,氣也沒用,忽地站了起來,說:“找,你們都給我去找,找不到他,誰也別回來見我。”麻叔、胡非及陳風三人迅速去了。易不群剛才看到麻叔匆匆而來,便猜知有事,但是,他不敢靠的太近,隱隱約約聽出是老丁的消息,心中振奮,跟了麻叔奔了下去。兩人一前一後,居然出了西城,來到賀廣仁的老宅子裏。麻叔走了進去,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聲罵道:“叫老子給你看人,老子巴不得你出事,最好是把你整進法院去。”易不群心中暗想,原來麻叔和賀廣仁不是一路子的,怪不得賀廣仁一直不重用他,任由他來去自由,公司的事務大多交給陳風和胡非去做,還有,聽說麻叔吃錯了藥,腦子有問題,看現在得樣子,好象很清醒。麻叔擰開一個酒葫蘆,咕咚喝了一口,接著又罵,似乎滿口的牢騷:“賀廣仁啊賀廣仁,這一次你算找錯了人,放著胡非和陳風不用,偏偏讓我看著老丁,嘿嘿,雖然我與老丁沒什麼過硬的交情,但是,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不利用?”說到這裏,突然聽到外麵“咣”地一下,臉色一變。原來,易不群聽到驚喜處,腳下一滑,碰到一個瓷盆,他趕緊閃在屋後。他剛藏好,麻叔已經噌地躥了出來,四處搜索。易不群擔心被發覺,於是向屋後繞去,見旁邊有一口井,於是掀開井蓋,順著繩梯爬了下去,剛到下麵,突然身後一陣風襲來,脖子上一緊,便被兩隻手緊緊地掐住了。易不群叫道:“是誰?”那人聽到他的聲音,似乎一愣,叫道:“是易兄弟?”說著,雙手也鬆開了。易不群扭頭借著從上麵透下的光亮一看,井下的人居然是老丁。易不群驚喜地說:“丁大叔,你怎麼在這兒?”老丁歎道:“自從你離開後,賀老板就對我產生了懷疑,那天晚上喝酒,他頻頻向我灌酒,我猜知其中必有問題,於是假裝醉倒,果然,胡非背著我回後勤部時,我聽到他跟麻叔說,要將重要的資料拿出來,把我滅口。我前後一想,猜知是小匣子裏的東西惹了禍,所以就將小匣子藏了起來,我知道,隻要那些資料不交出來,賀老板一時還不會對我下毒手,果然,賀老板把我囚禁到老宅子裏來,幸好那麻叔被我鑽了空子,逃了出來,不過,我不敢遠逃,我的體力畢竟有限,何況逃到哪裏才能安全?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就藏在麻叔的眼皮子底下,沒想到你也來了,聽大叔的,快走,這裏危險。”易不群說:“大叔,我沒事。”老丁說:“算了,易兄弟,你別跟我演戲了,那天喝酒的時候,賀老板的話裏都帶出來了,聽口氣,你根本不是他的臥底,而是死敵。”易不群臉一紅,說:“不瞞您說,賀老板確實恨我入骨,現在咱們倆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兩人正說到這,突然聽到上麵有人說話,仔細一聽,除了麻叔外,另一個人便是陳風。隻聽麻叔說:“陳風,你到這裏來幹什麼?是賀老板不相信我吧?”陳風笑道:“麻叔,瞧你想到哪去了,賀老板的意思是要搜盡一切可能的地方。”麻叔說:“你的意思是,老丁藏在井下麵?”陳風說:“我沒有這麼說,不過隻是想下去看看。”麻叔嗬嗬一笑:“好個陳風,你顯然還是信不過我,要是老丁藏在井下,我還有必要進城向賀老板報告嗎?”此時,井下的老丁在暗想,聽麻叔話中的意思,他極不想讓陳風下來,這是為什麼?難道他是為我好?不會吧,麻叔也是賀老板的人,哦,我明白了,他肯定是想獨占頭功,又一想,也不對,是他放走了我,即使再抓到我,不過是將功折罪,哪裏有什麼功勞。易不群卻已經心裏有數,這個麻叔果然不是賀廣仁的人,他想放走老丁,顯然是要把賀廣仁搞臭,如此說來,倒和自己是一路子。正說到這,突然又聽井上傳來一個人的聲音,這個人的聲音一起,井下的兩人都是遍體生寒,心髒蓬蓬地跳動起來。隻聽那人說:“麻叔,你想讓我親自下井嗎?”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賀廣仁。

56、證據

易不群雖然自負聰明過人,這時候卻也是心慌意亂,他知道如果讓賀廣仁發現自己在井下,勢必沒有好下場。一瞬間,他的腦子裏接連閃過幾個念頭,都覺不妥。正自胡亂想著,覺得老丁已把他的手抓了過去,然後在他的掌心裏寫了一個字。易不群暗想,老丁在我掌心寫什麼?好像是個水字,他想告訴我什麼?水,是井下儲存了水嗎?正想著,突見老丁順著梯子爬了上去。這刹那間,他明白了,原來老丁已經知道,與其兩個人都被抓住,不如他自己出去自投羅網。老丁嗬嗬一聲笑,掀開井蓋,爬了上去,說道:“因為我老丁,居然驚動了賀老板,我再不出來,還能等各位下來請嗎。”易不群不由得熱淚盈眶,心說,好個丁大叔,你舍己為人,大義凜然,叫人好生佩服。耳中聽到賀廣仁也是一聲大笑,說:“老丁,你年紀越大,性格越活潑起來,好端端,怎麼想起和我們抓起迷藏來,既然你自己出來,那就等於說,你認輸了,對不對?哈哈,到老宅子裏再談吧,這裏還住得慣嗎?”

耳聽得一行人走開,易不群伸手四處摸了摸。井下空間不大,四壁可觸,並沒有水。到底老丁寫的水字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讓我去找一個姓水的人?易不群一時想不通水字的含義,卻不敢在井下待下去,於是悄悄地爬了上來。繞過屋後,瞥眼見賀廣仁等人正在審訊老丁,機不可失,於是快步向外跑去。易不群畢竟年紀太輕,在這驚險之地不免慌張,因此腳下沉重,驚動了老宅子裏的人。陳風拔步就往外追,賀廣仁耳朵動了幾動,把他喊住了,看看老丁,微微一笑:“原來你們已經會過麵了,很好,老丁,你不說,易不群會告訴我的。”說著,向陳風說:“你跟上去,我想,老丁已經把藏資料的地方告訴了易不群。”“明白。”陳風目光一亮,隨後悄悄地跟了出來。

易不群一路逃出,離得老宅子遠了,才鬆了口氣。但他萬沒想到已經被陳風盯上,也怪他腦子裏一直想著那個水字,直到進了城,也沒有一個頭緒。走到一條十字路口,突然心念一動,既然賀廣仁等人在老宅子裏,我何不趁虛潛入大山公司。賀廣仁威逼老丁,無非是為了那些資料,看來,老丁是將資料藏了起來。想到這,他辯明方向,往大山公司而來。遠遠跟在後麵的陳風見狀一愣,心說,好大膽的小子,明知大山公司是危險之地,居然還敢去。於是,一邊跟蹤,一邊給賀廣仁打手機。一路無話,很快,易不群便進了大山公司。如今,大山公司已經成了一堆爛攤子,賀廣仁雖然暗中仍是公司的負責人,但是,他這人聰明的人,既然已經將公司讓出,就要做足文章,對公司的其他員工,像兄弟姐妹一樣,所以,很多人就懶散了,而且,最近賀廣仁又將一幹人放回家裏,公司裏實際留下的,隻有他的幾個親信,還有看門的老何。老何本是個兢兢業業的人,但是,眼見大山公司上下像一盤散沙,他樂得清閑,雖然每天在崗上,但是多數時候耷拉著腦子睡覺。易不群進來時,他便一點感覺也沒有,倒是陳風快步跟來的聲音,他感覺到了,接著往前麵一瞧,看到了易不群的背影,正要大喊,被陳風阻住了。陳風低聲說:“不要驚動他。”老何站了起來,摸一把眼屎,一副賠罪的樣子說:“我昨天一夜沒睡,剛才困了,打了一個盹,我以後再不會打盹了。”陳風擺擺手,說:“你這個盹打的好。”說著,就匆匆進去了。老何望著陳風的背影,覺得有些怪,真有意思,以前別說打盹,他媽的連眼皮也不許多眨,現在真是改朝換代了。老何正自低語,突見賀廣仁和胡非從兩條路上遠遠地過來了,他趕緊挺直了身子,昂起頭,兩手放在褲線上,擺出軍姿的樣子。當初為了競爭大山公司的門衛一職,這姿勢,老何練的不知多少遍,最後,差一點被淘汰出局,幸虧老何靈機一動,想起社會上傳說賀廣仁是位慈善家的話來,於是,抬起一隻胳膊,不停地摸眼淚。其實,他哪裏有眼淚,隻是做足了樣子。不過,正是由於他的“可憐狀”,引起了賀廣仁的同情,破例把他留了下來,這一呆差不多十來年了吧。

賀廣仁和胡非一前一後已經來到了門衛前,老何啪地一個立正,喊道:“賀老板好,胡總管好。”賀廣仁微微一笑,說:“老何,以後不要這麼多禮了,瞧你這麼大年紀了,腰板還挺得這麼直,坐下吧。”說著,把老何按在座位上。就在這時,陳風從裏麵匆匆地跑了過來,老何擔心他把剛才的事說出來,不如自己坦白,爭取寬大處理,屁股剛一挨椅子,又站了起來,說道:“賀老板,我剛才打了個盹,把易不群放了進去。”賀廣仁微微一笑,說:“你這個盹打得好。”老何就愣了,眼看著賀廣仁和陳風、胡非向公司內走去,忍不住嘿嘿地笑著。

易不群進了後勤部。發現後勤部不但沒有鎖,裏麵已經翻得亂七八糟的。他越過幾個破箱子,來到牆邊,伸手摸索著,碰到一塊凸處,牆內的機關啟動,畫軸卷起,壁櫥閃了出來。但是,令他驚呆的是,壁櫥裏麵是空的,鎖已經被砸開了,小匣子不知去處。易不群腦子裏想著那個水字,環視周圍,拿起牆角的臉盆看了看,又提起暖瓶瞧了瞧,什麼異常也沒有發覺。突然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他抬頭一看,愣了,隻見賀廣仁、陳風、胡非已經闖了進來。賀廣仁臉色一沉,喝道:“易不群,你到我的大山公司來幹什麼?”易不群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盡量使自己冷靜下來,因為他知道,麵對賀廣仁這樣的厲害角色,更不能失去理智。易不群說:“賀老板,我兩次加入大山公司,畢竟對這裏有感情了,難道不能來瞧瞧嗎?”賀廣仁冷笑一聲:“你來的正好,說吧,老丁告訴了你什麼?”易不群哦了一聲,說:“老丁,你是說老丁嗎?我正來看他呢,他在哪兒?”賀廣仁哼了一聲:“你休跟我裝迷糊,你在我的老宅子裏已經和老丁見過麵了,快說,他對你說了些什麼?”易不群嗬嗬一笑,說:“不錯,老丁確實告訴了我藏資料的地方,不過,我憑什麼要告訴你?賀廣仁,別人道你慈善為懷,我卻說你狼子野心,那資料是你逃避債務,陷害石山的證據,我既然得到了,又怎麼會給你。”賀廣仁臉色鐵青,他的目光裏閃過兩道狠毒的凶光,雙手一張,就要撲上過,不過,很快,他就控製住情緒,冷笑道:“你的樣子告訴我,那東西還沒有找到,是不是?”易不群說:“不錯,但是,找到它隻是遲早的事。”賀廣仁眼睛裏寒光一射,說道:“你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嗎?胡非,把他沉進池子裏,什麼時候把老丁的話說出來,什麼時候放他。”“是。”胡非應了一聲,卻遲疑著沒有動。賀廣仁冷哼一聲:“胡非,你怎麼了?”易不群看一眼胡非,見他臉上一片為難之色,便遞給他一個眼神,罵道:“姓胡的,有種你把老子沉下湖。”胡非會意,奔上來扭住他,找繩子捆了,係進外麵的水池裏。然後故意大聲說:“你小子好好想想,什麼什麼想通了,就喊一聲,老子過來放你。”說著,就跟在賀廣仁身後,奔辦公樓去了。

57、出水

易不群在水裏掙紮了幾下,發覺胡非捆的繩子並不結實,而且後麵留的是活扣,於是,他伸出手指,勾出繩子一頭,輕輕一抽,繩子便開了。接著,兩隻手腕從繩子裏縮了出來,瞧瞧遠處,賀廣仁等人的影子已經不見,雙手按了池邊,便想爬起來,突然腳踏在一物上,覺得奇怪,忍不住用手一摸,似乎是個小箱子,提出來一看,大喜,原來是壁櫥裏的小匣子。這時候,易不群恍然大悟,原來老丁寫的“水”,是告訴他,東西放在水裏。易不群拿起一塊石頭,砸開銅鎖,把匣子打開了,隻見裏麵的資料全用防水的油布包著,好細心的老丁。他翻了翻,果然是吳逝水購買大山公司的詳細資料,但是,賀廣仁那些假賬並不在裏麵,想是老丁放在壁櫥裏,已經被賀廣仁搜了去。易不群將資料揣好,爬上水池,在花叢的掩護下,朝大門奔去。終於來到門口,抬頭見門衛老何正耷拉著腦袋,坐在椅子上,心中暗喜,拔步便闖,突然,遠處的辦公樓下,傳來陳風的聲音:“喂,易不群跑了。”喊聲過後,陳風快步向這邊奔來。門衛老何猛地抬起頭來,看到了易不群。易不群猛往外衝,心想,隻要他上前攔截,寧可落個對老人大不敬,也得逃出去。然而,老何望著他一笑,說:“走吧,我沒看見你,正在打盹。”說著,腦袋一耷拉,果然就打起盹來。易不群雖覺老何的行為怪異,卻根本沒時間去想其他,快步奔到街上,攔了一輛出租車,飛馳而去。

轉眼間陳風已經追到門口,見易不群上車而去,不禁遺憾出聲。身後,賀廣仁也已經奔出來,他沒有看到易不群的影子,但是瞧陳風的神色,知道易不群已經溜走。他轉頭怒視老何,說:“你為什麼放掉易不群?”老何戰兢兢地站起來,說:“我……我剛才在打盹。”賀廣仁啪地一拍桌子,罵道:“混帳,值班時間,打什麼盹!從現在開始,你被開家去了。”老何滿臉的委屈,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前後不過半小時的時間,居然又改朝換代了。

易不群回到梅玲公司時,已是下午四點鍾左右,梅玲正躺在沙發上,麵對西窗,享受著陽光浴。她聽到腳步聲急促傳來,便慢慢地睜開眼睛,再看到渾身濕漉漉的易不群,忙問:“你這是怎麼了?”易不群從懷裏掏出油布包,放在她麵前,說:“梅老板,您請看。”梅玲輕輕地打開油布包,看著那份買賣協議及吳逝水的詳細資料,眼裏不停地閃爍著亮光,過了半晌,她一陣輕笑,啪地一拍那份資料,說道:“賀廣仁,大山時代可以結束了。”說著,她對易不群道:“你去換身衣服,叫上小米,我們去法院。”

當這份資料擺在葉庭長的案頭後,案子終於出現了轉機。接下來,葉庭長請了專業人士,對吳逝水的資料進行了真偽鑒定,發覺那張身份證複印件果然是剪輯的,而且,在公安局的戶籍檔案裏麵根本就沒有吳逝水這個人。因此,大山公司買賣協議便等於做廢。公司被法院依法關閉,擇日進行拍賣。石山由梅玲做保,釋放了出來。雖然如此,梅玲並不甘心,她仍想將賀廣仁送進法院,隻是,雖然吳逝水屬於假造之人,但是,從買賣協議上看,此時,賀廣仁已經與公司毫無幹係,法院並不能判他。梅玲想在賀廣仁的假賬上做文章,無奈,這件事一時毫無頭緒,需要重新立案,並且要動用審計部門介入。又想告他私自囚禁老丁,誰想,賀廣仁早就料到這點,把老丁放了。梅玲還沒決定行動,老丁已經找上門來,懇求梅玲說:“梅老板,這件事就不要追究下去了,我也不怪賀老板,畢竟當初如果沒有他,我老丁的命早就沒有了。”梅玲隻好作罷。接下來,想和易不群商議如何繼續打擊賀廣仁,易不群卻一反常態,突然勸梅玲住手,下一步去考慮籌資購買大山公司的事。梅玲雖然仍不甘心,但是,一段時間來精力付出過大,而且業務基本沒有進展,便接受了易不群的建議,四方籌資,準備參加拍賣會。

58、交易

就在梅玲籌資的時候,退守在牡丹園的賀廣仁也在考慮如何購買大山公司。他知道,整個山城乃至水城,除了梅玲公司有這樣的經濟實力,其他企業或個人,根本就不可能出手,大山公司根基雄厚,做價不會太低,他現在手中流動資金幾乎為零,求助昔日的關係朋友,除了推脫就是哭窮,沒有人肯幫他。賀廣仁正在為難之際,接到了梅玲的電話,梅玲說:“賀廣仁,你是不是正在為大山公司的事犯難?”賀廣仁咬了咬牙齒,說:“梅玲,你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是想寒磣我幾句,還是想落井下石?”梅玲說:“你不是不知道,我恨不得把你送上斷頭台,隻可惜,這段日子和你明爭暗鬥,覺得非常疲憊,不想繼續下去了。”賀廣仁說:“你找我有什麼事,明說吧。”梅玲說:“我想給你個機會,你怎麼想?”“機會?什麼意思?”賀廣仁不明白梅玲的話。梅玲說:“你是不是很想買回大山公司?”賀廣仁說:“你既然能猜到我的心思,何必有此一問?”梅玲說:“那好,我幫你達成心願怎麼樣?”“你幫我?什麼意思?”賀廣仁怎麼也不會想到梅玲會幫她,他的第一念頭就是梅玲又在搞什麼鬼主意。梅玲說:“我畢竟是個女人,而且,和你相鬥,不過是為了一口氣,既然怨氣出了,我的目標達到了,心裏便平和了許多,想想,房地產業如果倒下你,真的沒什麼意思,我想我永遠不會達到你的境界了,我的精力不夠,膽略也沒有你大,所以,不如成全了你。”賀廣仁說:“你的意思是想借給我錢?”梅玲說:“也不能算借,我們可以買賣。”賀廣仁說:“買賣?你想跟我做生意?”梅玲說:“不錯,我看中了你的牡丹園,我想把它買下來。”賀廣仁心中有氣,幾乎要罵出來。牡丹園是他在山城的一個標識,沒有了這個標識,他賀廣仁還有什麼頭臉在山城混。梅玲聽他沉吟,便說:“怎麼,你舍不得?”賀廣仁說:“大山公司是我的根基,牡丹園是我的血脈,現在,我既然失去了大山公司,再失去牡丹園,豈不等於要了我的命。”梅玲說:“我想你是懂得的,做大事業的人,如果不能把握輕重,是不會成功的,你失去了牡丹園,恰恰可以買回大山公司,大山公司和牡丹園相比,顯然前者對你的重要性更大。”賀廣仁沉吟半晌,說:“好,我可以答應你,價錢上,也可以算得公道一些,不過,即使怎麼算,我的牡丹園也不過價值幾百萬,這些錢怎麼能賣下大山公司呢?”梅玲笑道:“我想過了,為了幫助你,索性就大方些,購買你滯銷的樓房吧。”賀廣仁脫口說:“你想買我的樓房?”梅玲說:“不錯,不然,我怎麼能幫你達成所願。”賀廣仁激動的渾身顫抖,話筒幾乎把持不住了,他張口就想答應梅玲,又一想,不行,她為什麼要這樣做?眼睜睜我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上,這不正是她要看到的結局嗎?為什麼還要幫我?不,我不能相信她的話,她的心機並不在我之下,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她。賀廣仁雖然心中這麼想,事實上,他太渴望這個機會了,對他來說,事業就是他的生命,石山的案子失敗,大山公司被法院封閉,他二十年的心血付於東流,這個打擊對他太大了。他原本指望於脫銷那些積壓的樓房,籌積資金,以備再起,誰想,一切的算盤被易不群毀掉了,現在,山城的公眾已經對他的樓房不感興趣,那些不動產甚至可以看作為零。現在,梅玲的話,無疑像夜幕中的一道閃電,讓他看到了光明。他如何能不激動呢。話筒對麵的梅玲,似乎已經感到他激動的心,笑道:“賀老板,無論如何,這是你的一次機會,所謂華山一條路,你除了接受我的收購,恐怕再沒有其他的路能走了。”賀廣仁咬咬牙,說:“好,我答應你,不過樓房和牡丹園的價格,我們不能單方算,要請第三方來評估做價。”梅玲說:“好,這樣最公平,免得我幫了你,又落個趁火打劫的不良名聲,而且,評估方的人就由你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