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這才試著抽一口,但是她不知道,那根煙早就滅了,“瞧,就算帥哥教過我,可我還是個門外漢。”她自嘲似的放下煙,又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端起來,舉向我,“程晨,幹杯。”
“幹杯。”我說,“為我們過往的曾經。”
我們相視一笑,一口喝幹了那杯酒。
李淑媛可能是真的醉了,她還要裝出一副清醒的樣子,但是,她的動作出賣了她。她將手臂放在了餐桌上,托起早已緋紅的臉蛋,篤定地看著我,“其實,程晨,我是想站在你這邊的。”
“李淑媛……”
“不,你聽我說。”她打斷了我,晃著手,斷斷續續地說話,就像卡殼的收音機似的,“那段時間,我也不好受,於是,我就借口申請國外的大學,天天躲著你,泡圖書館,王東明在外麵租了房子,我搬了進去,然後我發現,我真的躲開了你。”
“你喝多了。”我掐滅了煙頭,站了起來,“李淑媛,我們回去吧。”
她一把推開了我,捂住臉,忽然就哭了起來,“我知道,程晨,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怪我,還是不肯原諒我,你們都不肯原諒我,所以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她不停地抖動著身子,像是被拋棄的孩子一樣。
我看著她,特別想給她一個擁抱,可是我發現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其實,很多事情,我都做不到。
上高中的時候,學校的體育技能考試,要在十五分鍾內跑完三千米,這個在很多人看來是so easy的小挑戰,可是我卻做不到。我奮不顧身地向前跑,那麼用力,就像身後被一條野狼追著似的,可我還是被同學們遠遠地拋棄在了身後。跑在前方的李淑媛忽地就折回來了,她大口喘著氣,“程晨,加油啊,你加油啊!”
可是,我隻能拚命地搖頭,好像隨時都要和這個世界告別一樣。
再比如,李易繁離開以後的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都告訴自己,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可是我依然做不到。我總會在寂寥的深夜裏想起他,那些被時光染指過的歲月忽然就變得殘酷而又絕情起來,我看見他正朝我走來,身材筆挺地邁著步子,臉上的那種柔光在月色的照射下,我還是那麼熟悉。
可是,我知道,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們,不,我和他,這輩子應該是再無交集,隻是我不甘心罷了。
其實好多事情,我們不是輸給了殘酷的現實,也不是輸給了漸行漸遠的彼此,我們隻是輸給了不甘心的自己。
然後,我就看見了白楊。
他就站在我身邊,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們會喝酒,”他說,“我送你們回去。”
是肯定句,沒有商量餘地的肯定句。
李淑媛爽朗地笑起來,她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將喝湯的銀勺子碰到木質地板上,發出叮咚一聲的碎響,“你一定喜歡我們家程晨吧?”她看著白楊,癡癡地笑。
“你別亂講好不好!”我真想找條毛巾堵住她的嘴,盡管那樣看起來會很像綁架。
白楊沒吭聲,他總能擺出一副十分平靜的樣子。
“程晨,你跟我說實話,你還愛他對不對?”她一手扶著我的肩膀,另一隻手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很大的圓,好像有了那個圓,就能圈起我們所有的小秘密似的。
“我先去開車。”白楊接過我手中的車鑰匙,“還有,我已經埋單了。”
“好。”我扶著醉如爛泥的李淑媛,半天才吐出一個字。在他剛走兩步時,我叫住他,“對了……”
他扭過頭來看著我,“怎麼了?”
“謝謝你。”我認真地說。
他咧著嘴,溫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