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湘!”我竭力克製著一觸即發的暴戾脾氣,“你真是……”我實在是找不出合適的詞來說下去。

“可是,我好像沒有做錯什麼吧?”

“我知道。”我盡量保持內心的平和,她還是個孩子,我不能嚇唬她,“可是,這樣做就能維護合法妻子的權利了嗎?就能把男人的心重新搶回來了嗎?”我開始學著白楊說話的樣子,那種小心翼翼又懂得分寸的樣子,可是,我還是失敗了,我的聲音是戰栗的,就差沒點燃了。

“但是,至少,”她也提高了分貝,仿佛我們之間的這場爭論能靠分貝的高低來決定勝負一樣,“我們每一個參與其中的人都覺得很有意思,很多圍觀的中年婦女也加入了我們的隊伍之中。”

“我不想跟你囉唆。”我早就沒有耐心了,然後我就掛掉了電話。好像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是這樣,經曆過那麼多的事情,我依然充滿了暴戾之氣,我甚至開始有些討厭這樣的自己了。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很想抽根煙。

我伸手去摸煙,打火機還沒有點著,白楊就站在了我身邊,“辦公室可是不能抽煙的。”然後,他將一遝資料放在了我的桌子上,“這是你讓我整理的客戶資料。”

“謝謝。”我幾乎都沒有抬起頭。

“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你臉色好像不太好。”

“我沒事。”我端起水杯,想喝點東西潤潤喉嚨,但是水杯是空的。

“等等,我幫你倒杯水。”他說著,順手就拿走了我的水杯,半分鍾的工夫,他重新站在了我麵前,遞給了我一杯熱氣氤氳的水,“小心燙。”

我接過水杯,捧在手心裏。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我垂下了眼簾,沒有吭聲。

“哦,我不是刻意要問你什麼,隻是看你狀態不太好,如果你願意,隨時都可以跟我說。”他誠懇地說著,“是隨時。”

“也沒有。”我說,“就是覺得亂糟糟的。”

“因為湘湘?”

“不提她還好,一提起她我就來氣。”我放下水杯,順手將電腦裏的新聞照片指給白楊看,“你說,這是一個十九歲的女孩該有的行為嗎?”

“Cool!”他豎起了大拇指,“你沒覺得她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有想法嗎?”

完了,這個小丫頭又多了一個同盟,我倒抽了一口涼氣。

可是,一切都不過剛剛開始。

湘湘出名了。

在這個並沒有太多新聞可言的城市裏,媒體顯然像是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著湘湘,這丫頭也不懂得拿捏事情的輕重,她甚至十分享受成名帶來的快感,我那亂七八糟的小房子就變成了她的臨時辦公室,每天除了要接受來自各個知名的或者不知名的報紙、雜誌拍攝采訪之外,還有一波又一波的更年期婦女敲破了我的門。

於是,它比之前更亂了。

如果隻是這些,那也就算了,連我的私人電話,也像是進入了更年期,不曾消停過。也不知道那些記者是怎麼得到我的手機號碼,動輒就打來電話,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好像是記者就很了不起似的,“你好,我是《雲城晚報》的記者,能電話采訪你一下嗎?”

“不能。”我總是回答得幹脆利落。

“就打擾你兩分鍾好嗎?是這樣的,你妹妹,湘湘,成了雲城的公眾人物,這麼小的年紀……”

我十分嫻熟地掛掉了電話,可是,它又響了起來。

幸好,這次不是陌生來電。

是李淑媛。

“程晨,有沒有時間?一起喝杯咖啡,我請客。”

“怎麼了,你也轉行做記者了?還是被某個報刊收買了,準備從我這裏套點話?”

“我可沒有那個閑工夫。”她說,“是喝卡布奇諾,還是美式?”

“美式。”

“那你快點,我就在你辦公樓下的星巴克。”

“好。”我伸手去拿外套,抬起頭的那一刹那,我才注意到外麵下起了雪,鵝毛般的雪花靜悄悄地落下來,這總讓我想起和李易繁在一起的第一個冬天。

那一年的冬天,應該是我生活了將近二十五年以來,最冷的一個冬天,直到今天,你依然可以搜索到有關那年冬天的新聞:一場又一場的大雪覆蓋了祖國大半個山河,無數歸鄉的遊子被困在了火車站,飛機沒有期限地拖延。“回家”,也因此成了無數受訪者最心酸的兩個字。

推開星巴克的那扇門,一股氤氳的熱氣便撲麵而來,李淑媛朝我招手,“這裏。”她穿著深紅色的棉質襯衣,身邊放著的是黑色大衣,一副氣場十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