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我在心裏默默念叨,然後喝了一口紅酒。

很多年以前,我最嗤之以鼻的兩個字,現在卻猝不及防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時候,我實在沒有辦法理解被剩下來的男人和女人們,但是如今,我也成了他們中的一員,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冷嗎?”那個熟悉的聲音又在我腦海中響起。這些年來,每到冬天,我總能想起那些細細碎碎的片段,它們就像我手邊的酒,慢慢地吞噬著我,卻也讓我欲罷不能。

“不冷。”我聽見自己說。話音剛落,他那寬大的手掌便一把將我的雙手攥在了手心裏。

“還說不冷,都是冰涼的。”他邊說,邊哈著氣。

“真的不冷。”

“火車不知道要晚點到什麼時候了,要不,今天不走了吧?”

“可是,好不容易買到票,寒假的票本來就不好買。”

“今年雪災,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你等等我。”他說完便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裏?”

“等我一會兒,就一會兒!”他衝我深深一笑,然後便鑽進人海裏,擁擠的火車站候車廳裏實在是擠了太多人,或坐或站,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很快,我就看不到他了,心也一下子空了,七上八下的,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於是,我像個守城的侍衛一樣,緊張兮兮地盯著行李箱,把書包緊緊地抱在懷裏,好像那就是我的兵器,幸好,沒有人來“冒犯”我,除了刺鼻的煙味兒。那時候的我,實在是不怎麼喜歡煙味,但是很多年後的今天,我卻迷戀上了香煙,這又是一件諷刺的事情。

我又從包裏摸出火車票,上午十點的火車,卻因為大雪晚點了四個小時,而且還遙遙無期,想到這裏,我不免歎了口氣。我想,我應該聽李易繁的,把火車票退了,或者改簽到別的什麼時候。想到這裏,我便掏出手機給媽媽發信息,信息編輯到一半,李易繁回來了。

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對我笑,“程晨,走,我們走……”

“去哪裏啊?”

“上車啊。”他說著提起了行李箱,拉住我的手。

“可是車還沒有到啊。”我有點摸不著北。

“我去了售票大廳,又查了車次,售票員說有一趟路過龍城的動車馬上就發車,但是沒有票了,我買了兩張站台票。”他說著,朝我舉起了那兩張站台票,“先上車,然後再補票,我是不是很聰明?”

我朝他莞爾一笑,“確實。”

就這樣,我終於坐上了開往龍城的列車,擁擠的列車上都是人,我甚至找不到站腳的地方,但是,就算這樣,也好過遙遙無期地等下去。

“馬上就要開車了,你快下車回去吧。”

“不了。”他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我不回去了,我跟你一起回龍城,你一個人提這麼多東西,我不放心。”

“沒關係,我到龍城之後,我爸爸就會來接我,不用擔心的。”

“不行。”他說得那麼堅決,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然後他補充說,“剛好,我也想去龍城,看看我媽媽。”

這下,我真的沒有辦法再把他趕下車了。就這樣,我們兩個人並列地站在列車的過道上,他攥著我的手,沒有鬆開過。

“累不累?”他問我。

“不累,你呢?”

“我也不累。”他把行李箱推到我身邊的小縫隙裏,那個狹窄的縫隙也剛好能放下我的行李箱,“你坐在這裏,然後靠著我的背睡一會兒,還有那麼遠的路呢。”他說著,便擺好了站姿,一副英姿颯爽的樣子。

“真不用。”

“聽我的。”

這三個字,真溫暖。

我迷迷糊糊地醒來,湘湘還沒有回來,我想我該給她打個電話或者發個信息什麼的,於是,我伸手去摸手機,卻端起了剩下的半杯紅酒,一飲而盡。然後,我撥通了湘湘的電話。

“還不回來嗎?”我覺得自己的語氣真像我姑媽。

“我晚上不回去了。”

“你說什麼?”我差點就從窗台上跳了下來,“你都開始夜不歸宿了,我一定要告訴你媽媽。”

“可是,我和李淑媛姐姐在一起啊,我晚上住她這裏,忘記跟你說了,你不會介意吧?”

“Shit!”

我掛了電話,我感到恐慌,真的,是恐慌,好像犯錯的不是湘湘,而是我——程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