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向你媽媽要的電話號碼,她說你昨天會回來,可是你沒有。”
原來是相親。
“所以呢?”
“所以,如果你沒有時間的話,我可以去雲城,請你吃個飯或者喝杯咖啡什麼的。”
“吃飯和喝咖啡的錢,我還是有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說,聲音開始倉促起來,就像被誤以為是犯了錯的孩子開始著急為自己辯解一樣,“我是說,我們可以先交個朋友。”
“這樣啊。”
“當然,沒有什麼企圖,你放心。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飯?”
我看了一下表,下午四點半。
“你能來嗎?”
“當然。”他十分地肯定,“我可以開車到高鐵站,坐高鐵也就一個半小時,不出意外的話,六點鍾我們就能見上麵了。”
“很好,我可以開車去接你。”
“其實,不用。”他說,“你給我地址,我直接去找你。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一會兒見。”
掛了電話,我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件多大的蠢事,不過,我一點羞愧感都沒有,我甚至開始有些期待了,期待聽到別人的故事,如果這故事足夠精彩的話,是不是就可以替代掉自己的故事呢?想到這裏,我微微舒了口氣,好像這些年積壓在心底的秘密一點點地開始釋放了。
我給湘湘發微信,告訴她晚飯自己解決,還沒放下手機,她的電話就打來了,“你晚上是約了白楊哥哥吧?我也想去蹭飯。”
“當然不是。”
“好吧,那我晚上去白楊哥哥家裏蹭飯。對了,今天李淑媛姐姐來家裏找你了,看見你不在,就走了。”
“也沒說什麼?”
“什麼都沒說。就是提了一大包好吃的,真糟糕,我又要變胖了。”她一邊說,一邊發出像老鼠吃東西的那種細碎的咀嚼聲,然後提高了嗓門,好像是要宣布一件重大的事情那樣,“對了,我已經跟雲城的記者們打過招呼了,就是尋找李易繁的事情,他們都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新聞點,都願意和我們一起尋找。我知道,這件事情可能會讓你覺得不舒服,但是,相比你的不舒服來說,尋找一個失蹤了兩年的人才更重要吧?”
我耳朵裏傳來“嗡嗡嗡”的聲響,我不知道是因為她的聲音太尖銳了,還是這個消息太突然了,我開始覺得整個世界陷入短暫的混沌,天像是要塌下來一樣,而我就站在這片混沌的世界裏,走不了,也跑不動。我用手緊緊地抓住一切可能抓住的東西,一種鑽心的疼痛喚醒了我,我這才意識到指甲已經深深地嵌入皮膚裏,摳出一道月牙似的深紅。
“湘湘……”
“我不跟你說了,我要給白楊哥哥打電話,晚上找他蹭飯去。”她說著,就掛上了電話。
世界重新恢複了寧靜,就這樣,我又看見了兩年前的自己。
我大四那年,李易繁已經工作一年了,他身上僅有的青澀被時光漸漸磨平,和很多剛踏入社會的大學生一樣,他高傲,又不得誌,職場上的爾虞我詐,哪比得上課本的單純。他開始喝酒,每次喝多了總要說很多話,最多的那一句是“程晨,我對不起你”。
“程晨,我對不起你。”
我端來熱水,用熱毛巾幫他擦臉,他一把拉住我的手,“程晨,我對不起你。”
“沒關係,我先幫你擦擦臉好嗎?”
“你聽我說。”他握著我的手不肯鬆,因為喝多了,他的臉上有種悲壯的豪情,“我好無能,都一年了,可還是什麼都沒有。”
“你已經很優秀了。”
“才沒有,你用不著安慰我。”他說著,撲在我的懷裏,嚶嚶地哭起來,“程晨,相信我,我會讓你過得好,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說著,用毛巾幫他擦掉臉上的淚珠,他這個樣子,總會讓我覺得心疼。
很快,他便沉沉睡去,他睡覺的樣子很安詳,像個初生的嬰兒,窗外的柔光投進屋子裏,那種感覺很靜謐。我站了起來,燒了壺開水,端來一杯放在他的床頭,然後深深地吻了他的額頭,我說:“李易繁,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