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聽不到。

其實,在宇宙的空間裏,我們每個人都是一條平行線,從出生到死亡,生命的平行線隻是盡可能地與另一條平行線無限可能地接近,卻永遠都不會有交集,永遠都不會,隻是接近的時間或長或短。那時候的我和李易繁,應該是最接近彼此的時候吧。

大四了,生活終究還是被忙碌填滿了,畢業論文、實習、聚一次少一次的同學聚會……我開始覺得時間越來越不夠用,就像錢包裏的錢一樣。於是,我起得更早了,從學校食堂買好早點,送到李易繁的公司樓下——那時候,我們上班地點已經很近了,坐公交車才四站。他坐在樓下的麥當勞裏吃著我帶來的早點,說:“程晨,以後真的不用幫我帶早點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能照顧自己的。”

“剛好順路啊,而且你不是一直都喜歡吃學校的小籠包嗎?”

“哪裏順路啊?你要轉車,再坐四站路,早上的公交車那麼擠,我不是不知道。”

“快吃吧,都要涼了。”我說,“不行了,我要先走了,一會兒要開會。”

“程晨。”

“怎麼了?”我回過頭來看著他。

“中午,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公司有個客戶,需要我去接待一下。”

“沒關係啊!”我微微一笑,“要加油啊!”

“我會的。”他用力地點點頭。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一切都要重新洗牌,就像一場遊戲結束了,要開始下一場遊戲一樣。

還是李淑媛提醒我的,那天我忙完工作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還沒有睡,窩在床上看書。她看書的樣子很安詳,就像沉浸在另外一個世界裏一樣,見我回來,她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書本,“怎麼樣?今天很忙嗎?”

“當然,都要忙暈了。”我說著,把包放在了床邊。

“怪不得中午沒見到你。”

“怎麼了,你中午去找你哥哥啦?”我脫掉了外套。

“我找他做什麼,我才沒那個心思。”她說著,合上了書,微微側了側身子,“程晨,你會發現,我是對的。”

“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其實你也不用明白,你遲早會發現的。”她說,“我睡了,明天還要早起上自習,你知道的,我要考雅思了。”

“李淑媛,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她閉上眼,不再理我。

窗外是寂靜的,初冬的蕭瑟殘卷了往日裏的喧嘩,整個世界像是突然就靜了下來,特別是在愈發冷冽的深夜。我想我該給李易繁打個電話,問他休息了沒有,或者,問他中午和李淑媛說了些什麼,再或者,我現在去找他,對,就是去找他。

於是,我重新穿好了衣服,躡手躡腳地出了門。校園裏是昏暗的,如果不是林立的路燈和成排的梧桐樹,冬日的校園將會是荒蕪的空曠。我裹緊了大衣,等了好久,才攔下一輛計程車,報了地址,剩下的都交給計程車了。

很快,我就到了他居住的樓下,那是九十年代的老房子,夏天的時候牆體上總會爬滿翠綠的爬山虎,李易繁畢業的時候就租住在這裏了。他本可以住在家裏的,但是他沒有,他說:“我不想看見他,更不想看見他帶回來的女人。”

我知道,其實他跟李淑媛一樣,但是又不一樣。

我穿過深長的胡同爬上樓,卻在心裏盤算著一會兒怎麼跟他解釋,免得讓他覺得我像是在“查崗”——我不喜歡這個詞,可是我實在是找不到更好的詞來表達我的意思。算了,我就說加班太晚了,沒有回學校的車了,隻要李淑媛不揭穿我,他就不會懷疑我,更何況,李淑媛也不可能揭穿我的。

這麼想著,我就變得理所當然起來,好像自己真的是因為加班太晚才來這裏,七上八下的心也逐漸平靜了下來。於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極其自然地按下了門鈴。

屋子裏傳來“噠噠”的聲響,伴著柔和的女聲,“一定是我叫的外賣送到了,我來開門。”

然後,她就看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