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報了警。有人想要扭住動手的男人,但男人一會就沒了身影。
流著血的島主靜靜地回到了迪吧的角落,她隻想著靜一靜。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了。
有熟識或不熟識的人走近,說著安慰的話。島主隻是點頭。一會,說著安慰話的人們又散去,各自去尋找自己的快樂。
“你疼不疼啊,女孩?”是一個大男孩的聲音。剛才,她聽到了這個男孩的聲音了的,這句話是他又一次重複。
“你不應該這樣的,女孩。”大男孩又說。島主看了看他一眼,這不就是先前對著自己打響指的大男孩嗎?
“你看你,傷得多重,要不,我送你去醫院好不?”大男孩說。島主擺了擺頭,算是回答。
大男孩又看了看島主的傷口,還在流血。
“不能這樣了,女孩。再這樣流血,你會受不了的。”大男孩的聲音低了下來。島主認真的看了看男孩。他的眼裏,已經含著淚花了。
“沒什麼的,一會就好了。謝謝你了。”島主說。但她又看到,男孩的眼中的淚已經掉了下來。
兩分鍾後,一個女孩跟著一個男孩去了醫院。女孩的頭輕輕地靠在男孩的肩頭。
三個月後,這個叫島主的女孩嫁給了那個帶著她上醫院的男孩。
“你知道我為什麼嫁給你嗎?”女孩說,滿臉幸福的樣子。男孩隻是搖頭。
“傻瓜,因為你是個流淚的男孩,是個會流淚的男人。”女孩笑了笑,也幸福地說。
五 珍
五珍排行老五,是大珍、二珍、三珍、四珍的妹妹。
剛出生的五珍隻有兩斤多重,像隻貓兒般蜷著,麵色黑紫黑紫地,鼻子裏有一口無一口地出著氣。“這小妮子怕是活不了了。”胖胖的接生婆低聲對著五珍的爹娘說。爹抽著煙,一聲不吭;娘轉過了臉,一臉地木然。
五珍的奶奶一邊歎著氣,一邊輕輕地抱走了五珍。隻過了十來天,居然,五珍的臉色紅潤起來了。娘沒有奶水,奶水早讓四個姐姐給吸完了;五珍吃著奶奶熬的麵糊漸漸長大。幾個月大了,五珍哭著想留在爹娘的床上睡覺,讓爹給抱了起來。奶奶說:“五珍乖,不吵啦,爹娘還要給你生小弟弟哩。”於是,好多天,隻要天一黑,爹和娘的床就開始吱吱吱地響個不停。
第二年,爹和娘終於大功告成,生下了個帶把的小家夥。娘成天摟著小家夥,讓小家夥拚命吸著她那幹癟的乳房。爹一聲緊一聲地咳個不停,像一架年久失修的機器,怕是要歇息下來了。爹找到鎮上八字須的算命先生,給弟弟取名叫“謝天”。第六胎才生了個兒子,真是得謝天謝地了。
這些事是癟著嘴的奶奶講給五珍聽的,而我呢,是五珍一句一句地講給我聽的。
我和五珍處對象,她算是我未過門的媳婦。
五珍和我同一個村子,兩人是小學同學。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我們小夥伴常常玩“娶媳婦”的遊戲。每次都是我扮新郎,五珍扮成我的新娘子。
“五珍,長大了真的嫁給我,好不好?”我拉著五珍的手說。
五珍就對著我拚命地點頭,很是幸福的樣子。她的手,將我的手攥得更緊,生怕我丟下她一樣。
二年級剛讀完,五珍便不讀書了。她娘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竹筐,讓她去田野挖豬菜。於是,我每天一放學,就站在村口,看著田野裏忽東忽西的一個個小黑點,猜想著哪個是五珍,猜想著五珍竹筐裏的豬菜一定是滿了,就要回家了。等到五珍走近時,我卻忽地一下子跑開了。
正式向五珍提出處對象,是我讀完了初中的時候。初中畢業,我沒能考上高中,我也不想去讀書了,我想著村子裏尋豬菜的五珍。那次,我躲在一棵大樹後邊,看著五珍走過,瘦小的她,騎著自行車,剛從鎮上買了袋肥料回來。我就一下子跳到了五珍的麵前。見了我,她的眼裏,掛起了顆如黃豆大小的淚珠。
我爹知道了我和五珍處對象,就罵我:“你個瞎眼的東西,你看看她家,住的是個茅草屋哩,這樣的媳婦你也敢娶?”
那時候,五珍最小的姐姐四珍剛剛出嫁,嫁妝是一床被子加上屋後的最後一棵能做家具的樹。四個姐姐出嫁,家裏已欠下了一屁股債。她的弟弟謝天,已經有了十五歲,早已不讀書了,成天遊手好閑,沒幹過一件正經事。
但我沒有聽爹的話,我鐵了心發娶五珍做媳婦。我和五珍計劃著,要是家裏人不答應,我們就一起外出打工。五珍幸福地對著我點頭,很像小時候的樣子。然後就閉了眼,等著我將嘴唇輕輕地靠近她的嘴唇。
我們商量著國慶節時就結婚。我爹沒有辦法,也就依了我,開始替我張羅著婚事。五珍的家,那個茅草屋一般的小屋子裏,也時不時地有親威來來往往,我知道她的家也在準備著婚事了。
眼看離新婚的日子隻有一個多月了,我憧憬著和五珍在一起的幸福生活,幾乎陶醉了。那晚,五珍約我在柴草堆旁見麵,這是我們約會的固定地點。月亮很亮,五珍猛地脫光了上衣,將我抱得緊緊地。皎潔的月光下,五珍雪白的身體顯得更加潔白。我知道五珍想做什麼,說:“珍,再等些天吧,到時候,在美麗的時刻將美麗的你給我。”
五珍繼續脫著衣服,我就生氣了:“你怎麼啦?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五珍的動作停住了。然後,慢慢地開始穿衣。
第二天,我再去五珍家找五珍,卻不見了人影。問她爹,她爹也直搖頭。國慶節,五珍出嫁了,但新郎不是我。聽五珍娘說,她的婚禮在一座遙遠的城市裏舉行。然後,我聽說,五珍家裏的債有人給全還清了;我看到,五珍家的茅草屋被推倒,建起一幢三層小洋樓。過了幾天,我又聽說,五珍那遊手好閑的弟弟也在城裏找了份很好的工作。
我沒能再見到五珍。
第二年春節,從深圳打工的我回到家,看見五珍已抱著個小孩,站在她家的小洋樓前;她的身邊,有一個男人摟著她。男人大約五十多歲的樣子,挺起個肚子像個孕婦。
我叫了一聲“五珍”,她看了看我,說:“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說完,她轉過了頭去。她的眼眶,紅紅的。
褶 皺
男人和女人剛結婚,都是快三十的人了,兩人分別都談過好幾次戀愛,這下終於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圍城。
一走進家門,男人說:“領導安排我到省城出差三天,明天早上就走。”女人不情願地低下了頭,小鳥般依在了男人的懷抱中。男人和女人結婚後住在單位宿舍,一會,宿舍小院的人都知道了男人要出差的消息,就有些老太太們替男人女人打抱不平:“人家小夫妻才結婚幾天?就派小夥子去?換個人去不行麼?”
男人又說:“是單位財務上的一點急事,非得我去才擺得平的。”男人是財務上的一把好手,不由地對著女人炫耀地說了一句。
男人第二天清晨是坐著公共汽車走的,女人替男人買好了車票,送男人上了車。男人一上車,女人就回到了家,女人還得上班啊。男人一上車,腦子裏滿是女人的影子。在男人心裏,他覺得能找到這個女人做妻子是幸福的,這就是自己的一生伴侶。女人是那種有氣質的女人,是讓人見了就還想看就記在心裏的女人。女人的笑聲就是一串幸福,天天在勾著男人的魂。男人一想,自己不由地笑了。一笑,不由地撞上了一旁坐著的太婆,太婆小聲地說道:“年輕人,是不是想媳婦想得笑開心了喲……”男人就笑出了聲,忙著對一旁的太婆說著“對不起”。
男人確實是個財務上的高手,一般的財務人員得三四天做的事,男人不到兩天就做完了。但晚上沒有回小城的車。男人想想,就在省城還熬上一晚上吧,再想老婆也等到明天再說。男人晚上就逛了下商城,給女人買了件最流行的裙子。
“這裙子啊,雖說價格高點,但顏色正,款式好,還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起褶皺。你看,我捏一下,搓一下,一點褶皺沒有。”男人買下了裙子後,導購小姐還是來了一番廣告。男人心裏就更高興了,結婚第一次出門,肯定要回家給女人一個驚喜。
男人回到家的時候,已是第三天的傍晚。宿舍小院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坐在院子裏乘涼。見了男人回來,就都不說話了。男人感覺這些鄰居看他時有些異樣。男人想問,但是還是止住了嘴。進了家門,女人迎了上來,替男人接過東西。男人是有些累了,他洗了澡就上床睡覺。他感覺女人的神情有些不同。
男人又上班的時候,最先收到了一個鐵哥們的短消息:你小子真是讓女人給迷住了,出差隻三天,第二天晚上也要回來親熱親熱。男人一驚,他想起昨天剛進小院時鄰居們的眼神。他一切都明白了。到省城出差三天,要說他的心是飛回來了的,三天裏,人肯定是沒回來的。中午下班,院子裏的那棵樹下,住在男人樓下的女人王姐在說:“我敢和你們打賭,我住在她樓下,那晚回來的肯定不是平子。”就有人反駁:“不可能,我覺得還是人家平子回來了。”“平子”是男人的小名,院子裏的人都這樣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