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6

讓我吹吹你的眼

男人和女人在一個辦公室上班。

辦公室不隻是他倆的辦公室,還有五六個人。平時上班,大家沒有啥事的時候,你說個笑話,他講個葷段子,都會笑個幾分鍾,辦公室裏的空氣也會快活起來。男人、女人,還有其他的五六個人,都是要好的同事關係,誰和誰之間都沒有那如紙一般薄的心牆。

男人這一天中午在家和老婆為菜的鹹淡鬧了點小矛盾,早早地蹩進了辦公室,拿張晚報細細地搜尋著什麼。唰——女人飛般地跑進了辦公室。進了辦公室的女人,東瞧瞧,西望望,自言自語地說:咋就你一人呀?一個女同胞也沒有。

我吃了你呀?男人說。

快,快。女人說。幫我看看左眼睛,有個蚊子飛進去了,我剛才就想找個女同胞來看的。

男人丟下報紙,走近女人,左手接住女人的頭,右手靠近女人的眼,擰開了女人的左眼皮。

沒有什麼呀。男人說。

你幫我吹吹,眼睛怪疼的,脹人哩。女人說。

男人的嘴靠近女人,對著女人的眼睛,小心地吹著氣。

真好了些。女人說。女人話音未落,辦公室門口傳來了吃吃的笑聲。

男人一抬頭,說,賈德、吳影,進來吧,我是在幫她吹眼睛哩,她眼裏進了個蚊子。男人一本正經。

賈德、吳影仍然隻是笑。

下午上班,也沒啥事。有人講起笑話,扯七扯八地講,講男人和女人的故事。笑話講完了,沒有人笑,最愛笑的賈德也默不做聲,一臉地嚴肅。

男人想笑,但沒有笑。這故事該不是說的是自己吧,男人想。男人這才想起下午上班前用手摸了女人的頭,撫了女人的眼,對著女人的眼吹了幾口氣。

男人覺得不自在起來。跑到衛生間想要洗手,打開水籠頭,手卻縮了回去。

下班的時候,男人覺得有好多雙眼睛射在他後背上。回到家裏,男人隨意扒了幾口飯,倒頭便睡。可是卻睡不著,他總聽見有一個聲音在周圍回響:這辦公室呀,婚外情的好場所,好多人就是在辦公室裏接吻,做出那苟且之事的……這聲音像是賈德的,也像吳影的,還像是些不熟識的人的。

第二天,男人黑著眼圈去上班,一進辦公室就大叫起來:昨天下午,我真的是在幫她吹眼睛裏的蚊子,什麼也沒幹。

男人對著賈德,對著吳影,對著辦公室的每個人又把這話說了一遍。女人還沒有來上班。他想,女人來了,讓女人也說說。

可是,女人沒有來上班。

幾天了,女人沒有來上班。

在一次下班的路上,男人碰到了女人,想問問她不上班的原因。女人扭頭就跑了。

女人換了一個辦公室。

她為什麼要換個辦公室呢?男人在辦公室裏拉住賈德、吳影就問。賈德、吳影隻是吃吃地笑。

活 著

這本來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愛情故事。

主人公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男孩和女孩是中學同學。因為是同學,所以便有了一段青澀而又甜蜜的初戀。那些日子,落日的黃昏裏,操場上總會投下男孩牽著女孩的身影;嘩嘩響的小樹林裏,留下了男孩女孩最美麗的記憶。不知有多少個夜晚,男孩孤枕難眠;不知在多少個清晨,女孩淚濕枕巾。

他和她的愛,刻骨銘心。

就是因為初戀,他和她雙雙出入的身影引來了同學們羨慕的眼神,說真是一對金童玉女。也是因為初戀,他和她的學習成績非但沒有下降,反而並駕齊驅,輕鬆地在全班同學前領跑。還是因為他和她的愛情,大家好像明白了什麼是愛情,連四十多歲的女班主任在心裏也大吃一驚。

他和她的愛情,似乎就是上天安排好的。

然而,上天安排的愛情往往會注定失敗。高三那年,她因父親工作調動而隨著同往另一座城市,比這一座小城大得多的省城。

我會在大學等你。他說。

我會在大學等你。她說。

兩人甜蜜地等待著。

又是命運給他和她開了小玩笑。他被北方的一所大學錄取,她則進了南方的一所大學。

她寫信給他,說想他。

他回信給她,說真想她。

他給她打電話,泣不成聲。

她給他打電話,號陶大哭。

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他畢業了,留在了一個省會城市,做設計師;她畢業了,成了南方一所大學的教師。

不久,他由男孩成了男人,她由女孩成了女人。他不是她的男人,她不是他的女人。

他仍然給她打電話。她仍然給他發電子郵件。他說,咱倆10多年沒見麵了吧。她說,是11年零131天。

他時時關注著她,打聽著她的消息。她也時時通過中學同學,問問關於他的消息。

是一次中學同學大聚會。有人給他打電話:她會去的;有人給她發郵件:他會來的。

同學會在市裏最大的酒店舉行。十多年沒有見麵的同學相聚,非常熱鬧。大家頻頻舉杯。

他怎麼沒來?有人說。

她怎麼沒來?又有人說。

就在酒店的大門口,他在向裏頭張望。猛然,他感覺有道熟悉的目光射向自己。他眼睛餘光裏有道熟悉的身影。

他沒有回頭,朝著左邊快步走開。

她沒有轉身,朝著右邊迅速離開。

他的臉上麵帶微笑。

她,一臉地燦爛。

跟蹤

她走在前頭,他跟在後頭。一前一後走了二三裏路了。

他叫狗旺,從山村旯旮到城裏來打工的漢子,在建築工地上幹活。他並不知道她叫什麼。

可,她像有一股魔力一般,吸住了他的眼球。

又拐了一道彎,這是第六次轉彎了。她走得更快,他也腳步挪得更勤。看樣子她想甩掉他這個尾巴。

忽然,她大叫起來:“有壞人跟蹤我……”他一看,這會兒到了一個小區派出所門前。她叫喊的話音未落,一個精瘦的男子從身後箝住了他的雙臂:“小樣兒,看你往哪跑?我跟蹤你快10分鍾了,大白天的,就想要對前邊那位女士搶劫吧。”精瘦男子隨後亮出了警官證。

他被帶進了派出所值班室,她也跟著進去要做筆錄。值班室裏有人對著精瘦男子說話:“好個火眼金晴的孫隊長,又逮了個毛賊吧。”

“說吧,小子,是不是準備對人家下手?是準備搶手機還是搶項鏈?”孫隊長開始訊問。

他不知說什麼好。“他跟了我六七裏路了。”她在旁邊說。

“坦白從寬,快說吧。”孫隊長又說。

“胸罩……”他的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字,聲音低低的。

“你變態呀你,好個色狼。”她大聲叫道。

“為什麼?”孫隊長又問。

“她穿的是個紅色的胸罩,”他的聲音提高了些,“俺在前年回家時給俺老婆買了個紅色的胸罩,俺想俺老婆,因為俺兩年沒有回家了……”

你是不是病了

大陳是個煙鬼,是個出了名的煙鬼。煙齡從8歲時上小學二年級時算起,到如今已有30年了。這幾天大陳迷上了看書看電視,看了書看了電視之後,大陳就像著了魔一樣,決定要把這煙戒掉。

其實提到戒煙的事,大陳是種痛苦的回憶。8歲時偷著在廁所吸3毛錢一包的“大公雞”時,被老師逮住了在操場跑了十圈,後來又被家中老陳用木棍在屁股上擂鼓似地敲過。可是,上小學幾年中,像羊兒丟不了羊奶也從沒停過煙。18歲去相親,家中老娘說你不能抽煙了,抽煙了滿身的煙味,把媳婦娶不進門的。大陳也不管,一身的煙味倒也引進了媳婦小梅。後來和小梅結婚了,如今兒子陳丁也上大學了,妻子小梅從沒停止過禁煙令的下達。她停過他的就餐資格,甚至還以不讓他履行丈夫義務把他關在房門外相要挾,可都不見效。相反,他有時趴在小梅身上時也還叼著支煙哩。

可是煙鬼大陳卻不聲不響地在心中下了決心,想著要把煙戒掉。才一天沒抽煙,小梅嚷開了:“你是不是病了?”大陳輕輕地搖了搖頭。小梅不信,用手去摸大陳的額頭:“像有些發燒,得去醫院檢查檢查。”大陳不去,自個騎車去廠裏上班。一進廠房門,同事老李遞過支煙,大陳用手攔住了。“你是不是病了?”大嗓門的老李又是一陣嚷。大陳連連擺手。下班的時候,廠房門前聚了三五個人正小聲地嘀咕著,像在說著得病什麼的。一見大陳走攏來,都不說話了。有人轉過了臉,沒轉過臉的對著大陳尷尬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