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秦失其鹿,群雄共逐(2 / 3)

驪山勞役雖然是勞役罪犯,但至少有一半以上是身經百戰的秦部落軍團。加上章邯擅長謀劃,他把二十萬人全部武裝成整齊劃一的黑色戎裝,全黑的旌旗,使他們呈現出鋼鐵般的堅強鬥誌。雖然這群人曾經受過極不公平的待遇,但畢竟都是秦部落的後代,現在秦國麵臨災難,他們也不能坐視不管。何況,章邯又擅長收買人心,答應隻要剿滅叛亂,他們可以加官進職,重新恢複失去的地位。

而陳勝麾下的周文軍團大多是由投機的雜牌軍組成的,起義軍早期的過分順利,使他們正陷於一種可怕的驕傲心態中不能自拔。

財政官員出身的章邯,比一般將領更重視對情報的搜集工作,當他得知周文軍團進入函穀關後便分散駐營、暫時休息的消息,立刻判斷周文軍團警戒心鬆懈。於是,章邯立即下令組成精銳的突擊軍團,親自率領,火速攻打周文的大本營。

章邯的突襲馬上便大獲全勝,周文見無法應付這種一觸即潰的混亂局麵,隻得領著殘部逃出關外,直到逃到河南的曹陽後,才算勉強穩住陣腳。

周文逃到曹陽後,重新布置了防線,總算守住了兩個多月,章邯曾派出先鋒部隊前來幹擾,但都被周文擋住了。章邯見周文仍有戰鬥力,便親率主力前往攻擊,周文信心已失,料到不能守住曹陽,便再次逃跑,率領起義軍撤向澠池。章邯見周文不戰而逃,立刻率軍急追十餘日,終於追上了周文的軍團,雙方激戰了幾個回合,周文軍團潰散,周文在絕望中自殺,起義軍全部投降章邯。

章邯擊潰周文主力,其餘的雜牌軍見狀,立刻一哄而散。陳勝的主力大軍至此完全崩潰,這也是陳勝自起義以來的第一次大敗。

陳勝的主力被擊潰後不久,吳廣的主力也被章邯擊潰了。

和陳勝共同起義的吳廣,在軍隊中的聲望一向比陳勝高,雖然吳廣對陳勝一直忠誠,但好猜疑的陳勝卻對吳廣越來越不放心。

吳廣奉命率主力部隊攻擊糧都滎陽時,陳勝曾派親信田臧暗中隨軍監視吳廣。吳廣和李由守軍僵持在滎陽時,聽到陳勝主力部隊周文軍團潰敗的消息,十分驚慌。田臧便將吳廣的反應暗中報告了陳勝,並添油加醋地對陳勝說:“周文已被章邯打敗,秦軍早晚會打到滎陽的。吳廣久攻滎陽城不下,秦軍攻到,和李由內外夾擊,吳廣這樣驚慌失措,早已沒有自信心了,必然會投降秦軍。如果不及早殺了他,恐怕會壞了我們的大事。”

陳勝對田臧的一番話深信不疑,便令田臧突擊吳廣大本營,誅殺了吳廣。隨後,陳勝封田臧為楚令尹,以為上將,代替吳廣領軍,準備迎擊章邯。

田臧當上了大將軍後,派李歸等留下來繼續包圍滎陽,親率大軍北上,在敖倉一帶和章邯展開了決戰。

章邯得知滎陽圍軍易帥,立刻親率先鋒兵團疾駛南下,與田臧軍團遭遇,田臧尚未擺好陣勢,章邯便向他發動了猛烈的進攻。田臧被打得措手不及,立刻潰散,田臧也被秦軍殺掉。

章邯乘勝揮師直取滎陽,圍困滎陽的李歸倉皇應戰,立刻便被秦軍擊潰,李歸及部將全部殉職,滎陽圍城也獲得解圍。

此時,陳勝仍守在陳城,麵對咄咄逼人的章邯,是進是退,不知該如何是好。

在陳城北方,尚有兩股反秦的小勢力,一是陽城人鄧說起兵於郯縣,另一股為銍人伍逢居兵於許城。章邯立刻派部將攻擊鄧說,自己則率軍攻打伍逢,兩人料不能敵,便主動率軍退至陳城,歸附陳勝。山窮水盡的陳勝竟然為了貪圖這兩股小勢力,找借口殺了鄧說,強行接管了他的部隊。伍逢見鄧說被殺,嚇得趕緊交出了兵權。

此時的陳勝,由於過上了優裕的生活,過多的虛榮與享受,已經腐蝕了他當初的勃勃雄心,因害怕失去榮華富貴,他的心胸變得愈來愈狹窄了。

幾個月前,也就是陳勝剛自立為張楚王後不久,有不少早年和他同為佃農的朋友,到陳城來,在宮殿門口要見陳勝,因宮殿戒備森嚴,他們沒有見到陳勝。老遠跑來見老友卻沒有見著,他們不甘心,便在宮殿前等了幾日。一天,陳勝外出巡視,朋友立刻攔住他,直呼其名“陳涉”。陳勝見是老朋友,便將他領入了宮殿中。朋友見王宮如此富麗堂皇,感歎地說:“陳涉呀,您今天竟然也是個王侯了,真讓人羨慕死啦!想當年,我們一塊在田裏耕地……”陳勝見朋友談起了他不願人知的貧困往事,不高興起來,警告他們在人多的地方千萬別提起這些往事。一次朋友在宴會上喝多了酒,當著許多人又提起了陳勝當年和他一塊耕田的事,陳勝覺得很丟人,大怒之下竟下令殺了這個朋友。其餘的朋友見陳勝竟然是這樣的人,都感到寒心,紛紛離去。

從此以後,留在陳勝身旁的親信,都隻剩下一些喜歡拍馬奉迎的無恥小人,正直之人因此都遠離了陳勝。

陳人秦嘉和符離人朱雞石等起兵圍攻東海郡守的郯城,也曾邀請陳勝出兵協助,陳勝便派遣武平君為將軍,統轄管理郯城附近的起義軍。等到陳勝勢衰,秦嘉等人不願再受其節製,乃自立為大司馬,並假借陳勝命令,突擊殺害武平君。像這樣的事件發生的多了,使陳勝那原本就鬆散的起義軍組織,立刻呈現崩潰之勢,陣營中隻剩下陳城附近的親屬部隊,甚至有不少原屬嫡係軍團也都宣告獨立。

秦二世二年九月,章邯發動總攻,秦軍直奔陳勝的大本營陳城而來。陳勝急忙下令,讓各地起義軍團火速開赴陳城支援,卻沒有人響應他。陳勝見孤城難守,隻好率領少數直屬軍團逃離陳城,前往汝陰。

章邯乘勢追剿,大破柱國房君的軍團,房君戰死。陳城西麵的防禦將領張賀軍團奮力阻擋秦軍,雙方進行了一次小規模的會戰,陳勝前往監軍。雖然有陳勝監軍,但起義軍此時的士氣已一蹶不振,和章邯的大軍一接觸就不戰而潰,張賀戰死,陳勝落荒而逃。

汝陰守不住了,陳勝又一口氣逃到下城父(今安徽省)。在逃亡的路上,起義軍中發生了嘩變。想不到一向為陳勝駕馬車的車夫莊賈,趁亂拔出刀來直刺陳勝腹部,嘩變將士一舉衝入,莊賈斬下陳勝首級,率領少數人馬,向秦軍投降去了。

陳勝所建立的張楚王國至此已宣告滅亡,這距陳勝在大澤鄉起義,僅僅隻有六個月時間。

陳勝雖然去世了,但由他所開創的反秦大業,卻沒有隨之滅亡。這其中有兩支從楚地誕生的起義軍隊伍,將是日後滅秦的主要力量。

一支由當年楚國聯合部隊總司令項燕的兒子——項梁統領。項梁和他的侄子項羽,殺掉了會稽太守,在吳郡起義。因為是楚國著名大將項燕的後代,在楚地具有一呼百應的效應,所以這支起義軍剛一建立就異常強大,不久就成了繼陳勝之後最強大的起義軍隊伍。另一支起義軍力量,雖然從一開始就不太引人注目,但日後卻是最強大的,那便是在江蘇沛縣舉兵的泗水亭長劉邦。劉邦在任泗水亭長時,曾負責押送驪山陵勞役,但在押送勞役赴驪山途中,由於逃亡人數不斷增加,劉邦便釋放了剩下的勞役,並帶著這些人逃到了深山中。陳勝起義後不久,劉邦便在蕭何、曹參等人的協助下,占領了沛縣,正式加入起義軍行列。

後來,項梁、項羽擁立楚懷王之後為楚王,劉邦又投奔了楚王,被楚王封為西征大元帥,由此揭開了義軍反秦的新篇章。

劉邦做了皇帝後,曾到過埋葬陳勝的碭地,劉邦為表彰陳勝起義抗秦的首功,在拜祭他的墳墓時仍施之以王侯之禮,並置三十戶人家於陳勝墳旁,負責祭祀清掃,到司馬遷編撰《史記》時,這個傳統祭典還存在著,因而司馬遷也將陳勝編入與“王侯”同等位置的世家中。

名將項燕的後裔

一、地下郡守,會稽反秦

●項梁項羽,叔侄聯手誅殷通

陳勝、吳廣在大澤鄉起義反秦後,在響應他們的起義軍隊伍中,最受矚目的一支,應該算是項梁和項羽叔侄在會稽起兵的軍隊了。

會稽在春秋時期,曾是越國的京城。越國的越王勾踐,采用臥薪嚐膽策略,擊敗了當代霸主吳王夫差,不但恢複了差點被滅亡的越國,進而還揮師北上,成為春秋時代最後一位中原霸主。

越王勾踐在會稽建都後,會稽便成了中國東南方的軍事重鎮。越王勾踐死後,越國發生政變,隨即被南方霸主楚國所滅,會稽便淪為楚國的疆土。

公元前二0九年,即秦二世元年,項梁、項羽叔侄在會稽起兵反秦,一下子讓這個被人遺忘了的都城重新成了世人矚目的焦點。

據說,項梁便是楚國著名大將項燕的嫡傳幼子。

項燕在和秦國的軍隊決戰時兵敗殉國,他的幾個兒子也都在這次戰爭中陣亡了,但十多年後,卻又冒出一個人自稱是他的幼子,這其實是相當令人懷疑的,或許是基於對項燕的懷念,楚人都毫不懷疑地接受了這種說法。

按照項梁的說法,他的侄子項羽應該是項燕的嫡長孫,項燕父子殉國時,項羽不到十歲,因為年紀尚小,不太引人注意,所以能在重臣的保護下,和小叔父項梁共同避開秦軍的追捕,逃亡到山區中。長大後,項羽追隨項梁浪跡天涯,一直在尋找機會以領導楚人重建楚國。

司馬遷在《史記》中記載,項羽名籍,“羽”是他的字,這便顯示他的確屬於貴族,才能夠有名又有字。他的出生地相傳在今天的江蘇省宿遷市(下相),這裏曾是項燕部族的根據地。這些傳聞,加上項羽那極其獨特的巨大身材,使楚人完全相信他是名將項燕的嫡傳後代。

項羽從小就頗具領袖氣質,項梁非常看重他,因而便傾盡全力想培養這位侄子成材。他請人教項羽讀書,但項羽對讀書卻一點也沒有興趣,稍大以後,項梁便教項羽練劍,項羽由於力大無窮,加之頗有天分,很快就將一把劍使喚得出神入化,但練劍時卻很難找到可以和他對抗的練習對手,因此練了一陣子後就又不感興趣了。項梁又教項羽學習兵法。項羽對學習兵法倒是十分有興趣,因而學習起來十分投入。

後來,項梁被人出賣,在櫟陽被捕,後被蘄縣的獄掾曹咎和櫟陽的獄掾司馬欣設法救出。從獄中出來後,項梁殺死了出賣他的仇人,在曹咎和司馬欣的幫助下,逃往吳中避難。

吳中即現在的蘇州一帶,原為吳國的大本營。秦朝時,吳中屬於會稽郡的管轄下。

在戰國中期,吳中是楚國貴族項氏家族的勢力範圍,聽說項梁叔侄便是項氏家族(項燕)的後裔,都十分歡迎,加上項梁慷慨好施,立刻得到了吳中人的擁戴。不久,項梁便成了這兒主管喪事和祭祀活動的人物了。

古時,人們最重視的喪事和祭祖活動,通常都由地方最有名望的人來主持。項梁從外地來到吳中,竟然被人們委以如此重任,的確可以證明他是受到吳中人民愛戴的。據《史記》記載:“項梁避居吳中,吳中賢士大夫皆出項梁下,每吳中有大搖役及喪,項梁常為主辦。”

這個工作,由於和別人打交道的機會很多,因此項梁很快就建立起了自己的交際圈,這對他日後在會稽起義能夠成功,是有很大關係的。

項梁在吳中站穩了腳跟,便又開始著手培養項羽的見識和才能了。恰巧,秦始皇巡幸會稽郡時,在渡過錢塘江之際,曾在江口舉辦大型儀式,陣容非常雄偉壯觀,項梁便特別帶著項羽趕去觀看,以增長項羽的見識。想不到項羽看到秦始皇的非凡氣派後,竟當場脫口而出:“彼可取而代之!”項梁聽了大驚,立刻掩其口:“羽兒,不要亂講,讓人聽見了是會抄家滅族的。”其實,項梁表麵裝作很驚慌,心裏正暗暗高興,他覺得這個侄子真有氣魄,不愧是名將項燕的孫子。

由於項梁在吳中的名氣越來越大,最後竟連秦王朝派任在會稽的郡守殷通,都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常常引為貴賓。秦朝的會稽郡,統管著春秋時代的吳、越兩國版圖,居民高達百餘萬,共有二十六個縣,幾乎占據了中國的東南半壁江山。由此可見,殷通的勢力範圍是非常大的,這麼大的郡守,都對項梁恭恭敬敬,勢必會讓項梁的名聲更大。很快,這位民間領袖便成為會稽郡的“地下郡守”,其實際的影響力甚至要大於真正的郡守殷通。

其實,殷通是非常清楚這些的。隻是在許多方麵,他要依靠項梁,不得不假裝對他尊重。內心裏,他更想控製住項梁,讓這個氣質非凡的人物為自己所用,但項梁似乎是那種並不容易被別人控製的人。這讓殷通很矛盾,不知是該打擊項梁的勢力還是繼續捧著他最終讓他為自己所用。

陳勝、吳廣起義後,會稽郡也很快受到了影響。在天下大亂的形勢下,殷通深知隻要有人響應叛變,第一個遭殃的便是自己,因此他決定先下手為強,如果自己能主動響應叛軍,或許反而會得到反秦情緒強烈的會稽人民的支持,然後他再割地自立,自封一個諸侯王做做也挺不錯。

但若想起義,必須要有在民間有聲望的人配合才行。眼下最好的人物,自然是項梁了。但項梁聲望太高,一不小心,反而會被他取代,因此最好有另外一個可以牽製他的力量。殷通想到了另一個楚部落地方領袖桓楚,桓楚勇猛而少心機,眼下正犯罪逃亡在外,如果由自己赦免他,桓楚一定會感激不盡,對自己忠心耿耿。桓楚在楚部落中也擁有一定實力,正可用他來製約項梁。

但桓楚不知行蹤,要想找到桓楚,必須先要動用“路路通”的項梁。項梁此時早已猜透了殷通的心思,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但見了殷通後,項梁表麵上仍是一副謙恭忠誠的模樣,以免殷通對他有任何懷疑。想不到心急如火的殷通,單刀直入便表明自己有意反叛的想法,然後他又說出讓項梁尋找桓楚的想法。

項梁不動聲色地聽完殷通的話後,十分平靜地對殷通說:“桓楚現在逃亡在外,他究竟躲在什麼地方,隻有我的侄兒項羽知道,我現在去把項羽找來,由您直接命令他去找桓楚吧!”

殷通見項梁願意幫他尋找桓楚,就讓項梁去叫項羽了。項梁很快跑到郡守府邸外麵,找到正在門口等待的項羽,他低聲和項羽交代了幾句,兩人便又很快進入府邸內。

項羽微笑著跟隨在叔父後麵,殷通見他們叔侄進來,也立刻起身以笑臉相迎。不料,項梁卻臉色一變,大聲喝道:“羽兒,該是你立功的時候了!”

沒等殷通作出反應,項羽已衝到了他的麵前,拔劍一揮,殷通的腦袋就飛向了空中。

因這是秘密會談,現場並沒有其他人。

項梁恢複了從容,慢慢拾起殷通的首級,拿下他身上的郡守印綬,和項羽走向門外。守衛隊見此情景,不禁大驚失色,郡守大門口一下子陷入一片混亂。項羽揮舞手中劍,斬殺十餘人,才將混亂的局麵控製住。

由於會稽郡官吏大多是楚人,原本便和項梁關係密切,見此情形隻好順水推舟,表示支持項氏叔侄。項梁也正式公布殷通的野心和罪行,並宣布即日起會稽郡恢複獨立,由楚人自治,以響應陳勝等在江北地區的起義行動。

郡府官員立刻糾集人馬,由各縣城募得士兵八千餘人,並由吳中長老及子弟中選擇較能幹者,分別封為校尉、司馬等官吏,沒多久,項梁便將會稽郡的軍政體係完全納入了自己的掌握中。項梁自任為會稽郡守,並以項羽為偏將,負責訓練八千子弟兵,一旦時機成熟,便發兵過江。

這一年,項羽隻有二十四歲,但已經成為江南地區起義軍的副領袖了。

●陳勝潰敗後天下最強大的抗秦軍團

地處江南的會稽郡,離秦王朝的首都鹹陽非常遙遠,因此對於會稽郡項梁、項羽的起義軍勢力,秦王朝雖然感到頭疼,但鞭長莫及,一時也沒有辦法。再說,會稽郡的起義軍暫時還沒成什麼氣候,而現在秦王朝最大的敵人是陳勝。剿滅了陳勝,再去攻打會稽,相信也不會太遲。項梁、項羽因一時不為秦王朝注意,在會稽很快就發展壯大起來了。

起義後不久,項梁便控製住了整個會稽郡。項梁是個很有頭腦的人,他對陳勝定國為張楚,並自封為張楚王的做法很反感,覺得這是一種非常短視的行為。因此,項梁並不急著稱王,仍以秦國官吏郡守的稱呼來執行他的統治權。

見秦都鹹陽方麵對自己並沒有多大動作,項梁便開始放心地讓項羽南下了。項羽南下的主要任務,是去收編散落在江南地區的小股起義軍。項羽走後,項梁仍坐鎮會稽郡的吳中,密切地關注著江北形勢的變化。項梁知道,自己是遲早要過江和秦軍會戰的,但在此之前,他必須盡快地收編散落在各地的小股起義軍來壯大自己。

江南是著名的魚米之鄉,又沒有被戰火波及,糧食資源十分充足。項羽南下後,憑著這些優厚的物力資源,很快就將那些散落的小股起義軍們吸引來了,使項梁的兵力增加了不少,項梁的名氣也隨之大增,不少有識之士都開始主動地投奔了他。

在前來投奔的人中,有一個人對項梁的幫助最大。

這個人叫做召平,自稱東陵侯,並且聲稱是陳勝的特使。

項梁雖然對陳勝不感興趣,但他卻很清楚,陳勝畢竟是最早起義的英雄,雖然現在陳勝的主力已被秦軍摧毀,但他在江北義軍心目中仍有著極大的威望。因此,對自稱是陳勝特使的召平,項梁顯得相當客氣,以最尊貴的禮儀來招待他。

召平冒充陳勝的特使,其實是他的一個計謀。他知道名門之後的項梁不會把陳勝放在眼裏,因此他就決定冒充陳勝的特使來試探一下,看看這位自稱楚國名將項燕後裔的項梁,氣量到底如何。當他看到項梁得知自己是陳勝的特使後,仍舊相當恭敬地來迎接自己時,心中相當激動,因為在召平看來,這種人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業。於是,召平決定,他要留下來好好輔佐項梁。

召平是廣陵的貴族,祖輩曾被秦王朝封為東陵侯,但這卻是有名無權的官職,秦王朝最低一級的地方官吏也不會把他放在眼裏。因此雖貴為侯爵,召平對秦王朝卻沒有一點好感。

召平雖然是個讀書人,卻喜歡下田耕種,他培植出的瓜類蔬菜,味道特別好。後來,劉邦建立了漢王朝,召平不願當官,便在長安城外種瓜。在他的瓜棚裏,宰相蕭何是他的常客,可見召平的地位。蕭何雖是宰相,卻常對別人說,召平更可勝任宰相之職。由於召平的知名度極高,又曾當過東陵侯,長安人便稱他培植出來的瓜類為“東陵瓜”。這些都是後話。

再說現在,陳勝起義時,召平本來有意在廣陵起義,響應陳勝的起義軍,但由於走漏了風聲,這次起義沒有成功。召平見事情敗露,害怕廣陵縣令逮捕自己,便散盡家財,自己武裝了百餘名私人部隊,殺出了廣陵,準備投奔陳勝。

但是,還沒等他找著陳勝,召平便聽到陳勝被秦軍擊潰的消息,召平失去了主意,加上軍中糧秣即將用盡,召平很是心慌。這時,他聽說項燕的兒子項梁也在吳中起兵了,便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為了試探項梁的風度,召平於是想出了這個冒充陳勝特使的方法,前來拜見項梁,看看項梁值不值得自己為他效力。

召平投奔了項梁後,項梁對召平的才華及膽識非常欣賞。

在研究陳勝為什麼會這麼快就走向失敗這個問題時,召平的看法和項梁十分接近。因此召平建議項梁,千萬不要輕易稱王,但可以假借陳勝的命令,封項梁為上柱國。上柱國是原楚國最高官職,相當於宰相一職。

項梁也高興地接受了這個官職,讓自己更能師出有名地渡江北上,收編江北義軍以對抗秦軍。

這一招果然非常有效,首先響應項梁的是東陽縣的義軍領袖陳嬰。

陳嬰是東陽縣令手下首席官吏,個性寬厚恭謹,因此在地方上的聲望頗高。東陽縣青年子弟響應起義軍,殺害縣令,以群龍無首,將會造成縣城內秩序大亂為由,公推陳嬰為領袖,集結了兩萬多兵力。

陳嬰見自己已經擁有兩萬多兵馬,便想稱王,但他的老母親卻極力反對,她對陳嬰說:“自從我嫁到你們陳家,就從未聽說你們陳家的祖先中有大貴者,如今你突然暴得大名,若非天命,恐將有大不祥。不如找一個真正有實力的領袖,依附於他,大事成猶可封侯,萬一事敗,也能保住一條性命。”

陳嬰覺得母親的話有道理,便召集部下,對他們說:“會稽郡的項梁,據說是名將項燕的後代,項氏世代名將輩出,在楚地聲望很高,如今想舉大事抗秦,非他不可。如果能由他作領袖,我相信秦國必亡,楚國複興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於是陳嬰將兵力全歸屬項梁節製,使項梁的北征軍團實力大增。

英布也在這段期間,連同戰友蒲將軍,率領他們的義軍依附項梁。

像滾雪球一樣,很快項梁的北征軍團便高達六、七萬人,召平便建議項梁將大本營設置在江北的下邳。

對項梁勢力的迅速增長,楚王景駒和他的支持者秦嘉,大為不安。因此,景駒立刻將主力部隊集結在彭城東邊,以阻擋項梁勢力向北發展。由於項梁以楚國上柱國官職自稱而未稱王,這樣做極符合楚國正統王室的禮儀,因此項梁獲得了大多數楚國長老的支持,聲勢遠在假冒楚王後裔的假楚王景駒之上。

抓住景駒的這一弱勢,項梁於是對楚軍將領們宣布:“陳王(指陳勝)最早率眾起義,但因和秦軍作戰不利,生死不知,而秦嘉居然背叛他,立景駒為楚王,誰都知道,景駒其實並不是楚王的後裔,這種大逆不道的無恥行為,對於我們這些楚國的後裔來說,是絕對無法容忍的。因此,我建議應該盡快誅討景駒和秦嘉。”

在楚地各部落領袖的聲討下,景駒的陣營立刻眾叛親離。項梁乘機全力攻擊,秦嘉被迫撤軍退至胡陵,被項梁追上後,被迫回頭奮戰,兵潰被殺。景駒逃至梁地,也被亂民所殺。

項梁收編了秦嘉及景駒的殘餘人馬,楚軍自此全歸項梁節製,項梁的起義軍自此成為陳勝潰敗後天下最強大的抗秦軍團。

●擁立楚王後裔建國

以楚國名將項燕後裔的身份,打敗冒牌的楚王景駒後,項梁便將大本營由下邳向西移至胡陵。這裏離章邯的先鋒部隊的根據地“栗”,已經非常接近。看來,項梁要與秦國最著名的大將軍章邯大決戰的決心,已經是不可動搖的了。

在這個關鍵時刻,項梁身邊又來了一位重要人物——範增。範增是廬江郡人,投奔項梁那年,他已經是位七十歲的老人了。範增頭戴楚冠,自稱是楚國遺民。傳說,他曾擔任過楚國的大官。對這種說法,範增從來都沒有表示過認可,這就更加讓人覺得他的神秘。

陳勝起義時,各地英雄豪傑紛紛響應,範增對此卻總是以嘲弄的口吻斷言陳勝絕對成不了氣候。陳勝稱王時,範增又進行了嚴厲的抨擊,他曾多次對別人說,陳勝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果然沒過多久,陳勝便敗亡了,於是大家對範增的眼光不得不深感敬佩。

項梁到達胡陵時,範增便親自前往拜見,他對項梁建議:“陳勝太自以為是,也太自私,所以才會自取滅亡。反抗朝廷最重要的是建立影響力,在被秦國滅亡的六個國家中,楚國是最不屈服的,特別是楚懷王被騙軟禁,客死異鄉,楚人對他因憐惜而特別愛戴,楚國和秦國也因而累積宿怨。所以楚國南方的長者們誓言:‘就算楚國隻剩下三個部族,日後亡滅秦國的仍將是楚國。’充分顯示楚人的不滿和敵意。陳勝不是楚國人,自然不會懂得這種楚國情結,起義後不立楚國政權,反而自己稱王,因此得不到廣大楚民的支持,勢力不見增長,他的敗亡是必然的。將軍起兵江東,立刻獲得楚國各部族擁護,最主要的原因,便在於項氏世代均為楚國名將,所以如果將軍能趁機擁立楚王後代,那麼將軍的威信會很快建立起來的。”

項梁對範增的話感觸頗深,於是立即重用範增。不久,項梁特意派人去尋找楚王的後裔,終於找到了一個叫做“心”的年輕牧羊人,確認他就是楚王的孫子後,便於六月間擁立為楚王,為爭取民間支持,乃號稱楚懷王。楚王被擁立後,封陳嬰為上柱國(宰相),建都盱眙。楚國軍團大權仍由項梁統領,號為武信君。

這時,韓國貴族後裔張良也投奔了項梁,他對項梁建議:“將軍既然複興楚國,何不同時恢複友好的諸侯,以強化我們的聲勢?韓國的王室後代中以公子橫陽君最為賢能,又頗富民望,可立為韓王。”

張良的話,立即引起了項梁的重視,於是便派張良回韓國尋找橫陽君韓成,立為韓王,並以張良為司徒,協助韓成重建韓國。

張良得到楚軍的幫助後,招募了數千兵馬,向西攻打原韓國領土,奪下了幾個城池。不久,這幾個城池又被章邯收複,張良便逃到穎川附近打起了遊擊戰。

項梁派出朱雞石、餘樊君攻打章邯的先頭部隊,被秦軍擊敗,餘樊君戰死,朱雞石逃回胡陵。項梁以朱雞石破壞士氣為由,下令斬首。

沛縣起義軍領袖劉邦,在得到項梁協助的五千步卒及部將十餘人後,回頭攻打被雍齒占領的豐邑。由於楚軍勢力大,雍齒不敢敵,逃往了魏國。

這些都是項梁擁立楚王後裔建國後,發生的一些小插曲,真正的大會戰,馬上就要開始了。

●遭遇章邯,項梁敗亡

章邯被公認為是秦王朝的最後一員大將,自他解放驪山勞役組建黑旗軍後,所到之處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陳勝的起義軍在他的重拳出擊下,已經完全被摧垮了。而崛起於會稽城的項梁,則被公認為是陳勝潰敗後天下最強大的抗秦軍團。

現在,項梁已渡過了淮水,兩位被公認為最著名的將領——項梁和章邯,就要麵對麵地較量了。

章邯軍團擁有三十餘萬兵馬,而項梁軍團卻隻有十餘萬兵馬,如何盡快增加兵力,對於項梁來說是決戰成敗的關鍵。

但集結兵力,更需要糧食,楚軍是遠征部隊,糧食供應本來便很困難,何況中原主要糧倉和糧道都已被章邯占據。麵對這個難題,項梁認為自己可以發動諸侯的力量以分散章邯的精力,並盡可能爭取到各國的糧秣援助。

章邯沒等項梁將這一切準備工作做好,就已經出擊了。

首先他將魏王咎的主力部隊,逼到齊魏交界間的軍事要地臨濟,魏王則派周市主持防衛作戰,並向楚、齊兩國求援。項梁派項它督軍前往援救,齊王田儋則認為秦軍已到困境,親率大軍前來。

章邯見楚、齊大軍剛到臨濟,陣腳尚未穩定,當夜便發動襲擊,大破楚、齊聯軍於臨濟城下。齊王和周市陣亡,魏王咎則在和章邯簽定投降和約後自焚身亡,魏王弟魏豹和項它則在楚軍的拚死抵擋下,勉強逃出戰場,回到楚國。

楚懷王支援魏豹數千兵力,令他回到魏地打遊擊,以牽製章邯軍。

齊王田儋的弟弟田榮,收拾殘軍,退守東阿城,章邯親自率軍追擊。

原齊王健(滅國時的齊君)的弟弟田假,聽說田儋已死,便在齊國人民的擁護下自立為齊王,並以田角為宰相、田間為大將,固守齊都臨淄。

七月間,中原地區進入大雨季節,武信君項梁乘勢率軍攻擊章邯在東阿外圍的主力部隊,章邯因糧秣供應上遇到了困難,主動撤軍,田榮因此得以解圍,隨即引軍返回臨淄。

項梁見章邯撤軍,信心大增,便將軍團大本營急速北移,進入中原地區。然後,項梁便決心攻打河南地區的主要糧倉襄城。他派項羽和別將劉邦攻打襄城,章邯見項梁來攻襄城,急忙增加了襄城的援軍,但在楚軍部隊猛烈的攻打下,秦王朝設在中原的第二大糧倉——襄城還是陷落了。

接著,項羽乘勝攻擊駐守在濮陽城東的章邯主力,章邯由於判斷失誤,竟被擊敗,隻好往西再撤。項羽覺得自己兵力不足,不敢堅守濮陽,不久濮陽又被章邯率軍奪回,並加深了城溝強化防衛力量。項羽和劉邦也不敢硬攻,便轉向北方收複定陶城,以形成和章邯對峙的局麵。

濮陽之役打破了章邯無敵將軍的神話,項梁從此再也不畏懼章邯的黑旗軍團了。

此時,在東阿城解圍的田榮,也率領大軍包圍了齊國京城臨淄,齊王田假被田榮打敗後逃奔楚國。田榮便立田市為齊王,自己任宰相,弟弟田橫被任命為大將軍。

項梁於是主動結交田榮,並建議齊、趙、楚組成正式聯盟。但田榮堅持要求項梁殺掉逃往楚國的田假、趙國殺掉投奔而來的齊將田間,遭到項梁和趙國的拒絕後,田榮大怒,再也不肯參與聯盟。

章邯乘三國聯盟失敗之際,再度集結秦軍主力,準備和項梁進行大會戰。

就時,項梁派出項羽和劉邦的聯軍,在雍丘大破三川守軍李由,李由陣亡。

由於秦軍的節節敗退,更堅定了項梁對自己指揮能力的信心。但楚軍中卻有一個人對這種情形持有不同看法,並且很為項梁擔心,這個人便是隨著楚懷王投入項梁陣營的原楚國長老宋義。

宋義出身楚國名門,家族中曾有不少成員出任過楚國令尹。宋義本人的才氣也不低,尤其是對楚國的軍政組織極為了解,因此受聘為楚懷王的首席軍師。

項梁擁立楚懷王後,見宋義受到楚懷王的重用,有些嫉妒,因此兩人表麵和睦,其實一直便是明爭暗鬥著。

楚軍北渡淮河時,宋義以楚懷王特使的身份留在了楚軍大營。

由於人生經驗豐富,宋義對章邯的戰術十分感興趣,曾花過不少時間認真研究過。當項梁將大本營迅速北移至定陶時,宋義大為緊張,他判斷善於集結兵力的章邯,可能會乘項梁大意,采用突襲戰術。另外,楚軍的主力部隊過分深入敵境,在宋義看來,也是相當危險的。

項梁對宋義一向存有戒心,自然難以接受他的警告,不但沒有加強戒備,反而經常帶領少數親信微服上前線視察。宋義看了更為擔心,便硬著頭皮再一次勸阻項梁。

項梁對宋義的多次勸阻,很不耐煩,便派他出使齊國,聯絡田榮共同由東北方夾擊章邯。宋義無奈,隻好啟程前往齊國,行至途中,恰好遇上齊國的使者高陵君田顯,宋義便問田顯,他是不是要去項梁那兒。得知田顯正是要去見項梁,宋義便勸田顯,如果他要去項梁大營,最好慢慢前往,以免死於兵亂中,若火速前去,或許正好趕上兵敗的災禍!因為據他觀察,項梁離兵敗身亡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田顯對宋義一向很敬佩,對他的話便深信不疑,於是便停止了前進,駐紮了下來。

項梁在前線的一舉一動,善於觀察的章邯都十分清楚,對楚軍的猛勇善戰,章邯也有了深入的體會,因此一直不敢對項梁的外圍軍營采取主動襲擊。他一麵向鹹陽請求軍援,一麵集結主力,準備突擊項梁的大本營。當他派遣的探馬得知項梁經常微服巡視前線的消息後,章邯便有意隱藏兵力,讓項梁和其將領們更加大意,同時章邯又暗中規劃好兵力部署,派一支突擊隊從後方悄悄切斷項梁微服出巡的歸路,自己則率主力突擊定陶的楚軍大本營。

終於,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章邯下令發動奇襲。喜歡夜間巡視的項梁正在歸途中,遭到秦軍的突然襲擊,楚軍被打得措手不及,項梁和保護他的衛兵全部陣亡。與此同時,章邯的主力部隊,也成功地襲擊了楚軍的大本營,楚軍沒有任何準備,立即潰散,數十萬楚軍將士一夜之間全部被殲。

項梁因驕致敗的故事,在《史記·項羽本紀》中,曾有記載。項梁之所以招致敗亡,全因一個“驕”。驕兵必敗,是古今軍事上的一條鐵的規律。它是從曆史上無數的經驗和教訓中得出來的,所以老子說:“禍莫大於輕敵,輕敵幾喪吾寶。”軍事家吳起主張“出門如見敵”,孫子則以“卑而驕之”作為克敵製勝的要則之一。

二、臨危授命,霸王出世

●勇誅宋義,項羽奪權

項羽和劉邦聯軍在攻打章邯主力左側的外圍時,由於連月大雨,軍事行動不利,項羽便將大軍移往陳留,就在這個時候,項羽接到了項梁主力被擊潰、項梁本人陣亡的噩耗。項羽不相信這是真的,但隨著範增率領殘餘部隊前來投奔,項羽這才相信了叔父陣亡的噩耗。悲傷之餘,項羽仍冷靜地接受了範增的建議,主動擔當起善後的工作,著手編組潰散中的楚軍部隊。

項梁陣亡,全體楚軍大為震動,項羽振作精神,主動安撫軍心,就顯得尤為重要。為鞏固楚軍的防禦陣線,項羽下令在西線的將軍呂臣,接到命令後立刻引兵東回;為縮短戰線,保存實力,項羽又將楚懷王從盱眙接到彭城,並以彭城為京都。然後,項羽又將呂臣大軍部署於彭城東,自己的主力部署於彭城西,隨時準備迎擊秦軍的南下,劉邦則帶領另外一支隊伍駐紮於碭地,和項羽互為犄角。

不久,宋義也自齊地返回彭城,他暗中勸諫楚懷王趁勢奪回項羽的軍權,以架空“項家軍”。在宋義的規劃下,楚懷王正式合並項羽和呂臣軍團,自任總司令。項羽乍聽到這個消息,大為憤怒,多虧範增多次勸導,項羽才以大局為重,交出了軍權。於是,楚懷王封項羽為長安侯,號為魯公,並以呂臣為司徒,其父呂青為令尹,由內部牽製項家軍。隨後,楚懷王又將項家軍的別動部隊主將沛公劉邦獨立出來,駐守碭陽郡,封為武安侯。

項梁死後不到一個月,楚軍主力的項家軍團,在宋義的規劃下已削減到不足原來的三分之一。不過項羽在危難中特殊的表現,卻深得楚國部落領袖的讚賞,加上宋義刻意排斥,反使項羽在楚軍中獲得不少同情和支援,聲望由此大增。宋義看在心裏,暗中著急,不得已,便把力氣下在加強扶植原屬“項家軍”庶係的劉邦軍團,用以牽製項羽,使劉邦在楚軍中的地位也因而急速上升。

定陶之戰,章邯將起義軍主帥項梁軍團徹底擊潰,迫使項羽往東南撤至彭城,重行部署防線,越過淮河後楚軍急速膨脹的士氣,遭到了致命打擊。但值得慶幸的是,在這段期間,齊將田榮在東方的齊魯故地勢力已成,張耳及陳餘擁立的趙王,也已經成了氣候。西方的魏豹已建立了穩固的遊擊基地,張良擁立的韓王也在韓地發展起來。由於駐紮在定陶的章邯軍和鹹陽間戰線拉得太長,幾乎是孤立的,尤其是糧秣更是完全要靠前線自給自足。幸好糧倉的滎陽郡仍在秦軍掌握中,短期內沒有缺糧的危險。現在雖擊敗了楚軍的主力,但四麵八方都是起義軍,章邯一時也顯得有些茫然失措,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項羽退守彭城後,由於防患措施得力,防線迅速鞏固。要徹底擊敗楚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然,由於剛剛受到了重創,楚軍一時也沒有了反擊秦軍的力量,這一點章邯是十分清楚的。

齊地地形比較複雜,易守難攻,加上有田榮這樣有謀略的領袖鎮守著,想在短期內攻破齊地,是不可能的。另外,田榮似乎以固守齊地為滿足,無意於中原爭霸,自然也不必急著與他攤牌。

韓王一直比較弱小,不成氣候,因此也不值得章邯擔心。現在,最讓章邯感到不安的是北方的趙國。因此,章邯決定立刻糾集大軍,渡過黃河,攻打北岸的趙軍。

雖然在起義軍的四麵環伺下,孤注一擲是相當冒險的行動,但章邯的判斷完全正確,起義軍幾乎沒有人出麵援助趙軍。張耳和陳餘雖擅長謀略,但在軍事行動上仍不夠內行,趙軍缺乏有力的指揮將才,以往的作戰力無法發揮,不但前線節節敗退,首都邯鄲也都快保不住了。張耳護送趙王歇退入北方軍事重鎮巨鹿,以其城堡的防禦力較為堅固,而且糧倉存糧充足,可以長期固守。章邯則派出別將王離將城外團團圍住,使巨鹿幾乎成了一座孤城,對外音訊完全斷絕。

這時陳餘在北方重新整編趙國殘餘軍團,得到了數萬人馬後,駐守於巨鹿城北方常山一帶。章邯則率領主力部隊,駐紮在巨鹿南方的棘原,隨時準備發動總攻擊,一舉擊潰趙軍。

情況十分危急,趙王歇隻得派出特使突圍向陳餘求援,陳餘懾於秦軍的威勢,不敢南下救趙。特使於是轉向楚國、齊國、魏國等尋求援助。

為了彰顯楚軍的領袖地位,楚懷王答應派軍前往救援趙國,但到底以誰為大將,各軍團將領意見紛紛。“項家軍”自然希望由項羽擔當此任,但懷王周圍的新主流派則不願項家軍再獨領風騷。

這時候,齊國使節高陵君田顯正在楚軍,他對楚懷王說:“您眼前不正有位名將嗎?宋義曾告訴我武信君必敗,沒幾天,楚軍果然潰敗。軍未戰而先見其衰微,宋義稱得上是位知兵之將啊。”

楚懷王覺得田顯的話有道理,於是召集軍團將領及部落長老召開聯席會議,公開推選宋義擔任救趙大將軍,並讓宋義闡述其援趙計劃。由於宋義經驗豐富,能說善道,見識遠在隻有二十四歲的項羽之上,大家也覺得由他來統領這支龐大而複雜的援軍比較合適。對宋義的任命,很快就確定了下來。楚懷王於是封宋義為上將軍,項羽為次將,範增為末將,率軍北上援救趙國。

除了這支援趙的主力部隊以外,楚國所有別動部隊也都由宋義指揮,為顯示宋義的官職高於項羽及劉邦等的“侯”爵號,又不超越項梁原有的“君”爵號,楚懷王乃賜其名號為“卿子冠軍”。

宋義雖然統領了援趙的主力軍團,但主力軍團中的主要成員仍是“項家軍”的原班人馬。因此,這次援趙行動注定會發生一些不可調和的矛盾。

在軍團改組過程中,項羽心中充滿了矛盾,他很想和章邯拚個你死我活,以此為項梁報仇,但由於楚懷王任命宋義為上將軍後,軍權不在自己手裏,項羽想報仇也沒有機會。對此,項羽十分憤怒,甚至有過要和楚懷王翻臉的念頭,幸虧範增多次勸導,又向他詳細地分析了各種利害關係,項羽才勉強同意率領自己的直屬軍團和宋義一同出發。

盡管項梁軍團潰散,但楚國到底幅員遼闊,很快又召集了足夠的兵力。於是在“卿子冠軍”的旗幟下,楚軍由彭城北上,打算直接攻向巨鹿,以解救趙國之圍。

宋義出身於楚國貴族名門,對楚國的傳統禮節十分熟悉,為了壯大聲勢,他刻意修飾了北征軍團的陣容。項羽所率領的先鋒部隊以騎兵為主,在前麵開路並搜集前線情報,宋義自己則坐在軍車上,前後左右由執旗的騎兵護衛。主力的中軍由龐大的騎兵團及步兵團間隔組成,緩緩前進,後軍則由範增率領,負責後方糧草補給和糧道暢通的維護工作。

範增和項羽被分為前後,顯然是宋義故意這樣安排的,範增是項梁的心腹,雖說擁立楚懷王有功,但到底和自己不是一條心的人。在宋義的內心中,範增是“項家軍”的軍師,放他在項羽的身旁對自己威脅很大,所以就故意封範增為末將,負責糧秣監督任務,讓他沒有機會給項羽出謀劃策。

宋義率領的援趙大軍一路浩浩蕩蕩向西北進發,到達安陽鎮時,宋義卻突然下令全軍駐紮下來。

安陽距項梁潰敗的定陶,僅數公裏之遙。章邯攻打項梁獲勝後,便棄守定陶,全軍渡河北上,攻打趙國,使定陶到安陽附近均屬真空地帶。因此,宋義在此駐軍,連深通謀略的範增也弄不清楚是什麼意思。

項羽不知宋義的葫蘆裏裝的是什麼藥,一時性急,便派人向宋義“討個說法”,問一問宋義為什麼要停止行軍。宋義對項羽的追問,以一句“稍安勿躁”作為敷衍。

在安陽駐軍不前,顯然是一種畏敵心理在作的怪。老謀深算的範增,很快便看破了宋義的心理,想想宋義一向虛張聲勢的樣子,範增覺得很可笑。

宋義的確是不敢單獨麵對凶猛的章邯軍團,不久,他便數度派使者說服齊國的田榮,要求他共同出兵援助趙國。

齊國軍事強人田榮不為所動,宋義便轉而收買其他的齊國軍團將領,不知宋義到底都使用了什麼手段,齊將田都竟違反田榮命令,在十月初率軍前來助楚援趙。

看到齊國出兵救援,別的義軍也就都答應了宋義的邀請,派軍前往巨鹿會合,準備共同抗秦。

即使如此,宋義仍在安陽停軍觀望,一停便是四十六天。

這時已到了十一月中旬,華北開始進入寒冬,溫度急降,楚國援軍由於過分龐大,衣物及糧食的補給日益困難,加上安陽是個小地方,存糧不易,很快,龐大的楚國北征軍便陷入了糧秣不足的危機,士卒抱怨連天,連足智多謀的範增也束手無策。

但宋義仍然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樣子,仿佛他來這兒不是為了救援趙國,而是旅遊來了。項羽實在忍受不住了,便當麵抗議說:“秦軍包圍巨鹿,趙國情勢危急,我們既然前來救援,就應該盡快引軍渡河,由外圍攻擊秦軍,並讓趙軍由內夾擊,這樣才可以大破章邯,解趙國之圍。”

宋義卻笑著說:“年輕人,事情可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你大概聽過搏牛之虻這個故事吧!用手打牛背,固然可以殺死在上麵的牛虻,但卻傷不到真正吸牛血的蟣虱,這種事,總是費力而沒有任何效果的。”

項羽聽了宋義的話,氣得幹瞪眼,但宋義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氣也沒用,隻好硬著頭皮聽他繼續說下去:“換句話說,如今秦軍攻打趙國,即使能夠取勝,必也久戰兵疲,我軍若能乘其疲而攻擊,便能輕易取勝。如果秦軍反為趙國所敗,我們去不去巨鹿也就沒有意義了,不如在此休息一下,看看形勢再說吧,也省得白白送死了!”

項羽聽得怒火衝天,但卻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宋義。

宋義見項羽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更加誌得意滿,也更加相信自己的老謀深算了。不久,為了強化私自援楚的田都在齊國的地位,以此打擊田榮,宋義又以大量財物鋪路,讓他的兒子宋襄出任齊國的宰相,並親自送他到達齊國的邊境無鹽城。宋義和前來迎接自己兒子上任的齊國田都派官員,在無鹽城舉行了盛大的宴會,表達自己對這些官員的敬意。

這時候已進入十一月下旬,又逢連日大雨,楚國駐紮在安陽的士卒們已陷入饑寒交迫的困境,聽說宋義在無鹽城通宵飲宴,將領們無不咬牙切齒。項羽乘機煽動這些將領:“我們本來是奉楚王之命援救趙國的,如今卿子冠軍卻一直按兵不動。幾個月下來,士卒們饑寒交迫,每天隻能靠吃些野菜度日,宋義卻在外麵大宴賓客……”

項羽把心中累積多時的不滿傾瀉而出,滔滔不絕,聽得範增和將領們頻頻點頭。見將領們的情緒已經被自己調動了起來,項羽又激動地說:“如今秦軍正處在巔峰狀態,趙國如果被攻破了,秦軍勢必更為強大,我軍近來遭逢大敗,楚王為此很是不安,這正是楚王願意傾全國全軍之力救趙的原因啊,明的看是救趙暗中也是在拯救我們自己的國家啊。楚王把拯救國家的重任全權委托給了我們,國家安危在此一舉,而宋義卻不知體恤士卒,為了一己之私,可以置楚國的江山社稷於不顧,如果由他來繼續領兵,一定會危及到國家的存亡!”

項羽這一番話,說得義正詞嚴,加上範增在旁不時地敲邊鼓,楚軍眾軍團將領早已被鼓動得熱血沸騰,讓他們對宋義產生了極大的反感。但半夜才從無鹽城回來的宋義,卻絲毫沒有察覺到這種不滿情緒,很快就躺下睡著了。

項羽在確定宋義已回營區後,立刻暗藏短劍,帶著幾個心腹,直奔宋義駐營的宅院。衛兵見項羽半夜來見宋義,不讓他進去,項羽大聲喝道:“我有軍機大事,必須緊急麵見大將軍!”

說完,項羽推開衛兵,直奔宋義的臥室。

剛剛進入夢鄉的宋義被項羽驚醒過來,還沒等他看清是誰,就被項羽殺掉了。項羽割下宋義的首級,大聲向衛兵說:“宋義私通齊國,陰謀叛楚,楚王特以密詔令我誅殺!有敢於阻擋者,殺勿赦!”

諸將卒懾於項羽的威勢,不敢反抗,隻好說:“當初創建楚國、擁立楚王的,便是將軍的家族,將軍自然也最有資格撥亂反正、誅殺叛臣了。”

宋義被誅,所有軍團將領迅速集合,共商應變策略,最後大家共推項羽為假上將軍,代替宋義統率北征軍團。早在項羽誅殺宋義之際,範增也派出心腹武士,前往齊境追殺宋襄。宋襄因喝得大醉,尚未清醒,使被刺殺在齊國邊境上。

項羽又派別將桓楚,立刻返回彭城,向楚懷王報告事件始末。懷王在獲知宋義被殺,“項家軍”已奪得軍權後,又驚又怕,隻好主動下令,正式任命項羽為上將軍,接替宋義的職位。

齊王田建的孫子田安,一直很崇拜項羽,聽說項羽奪得了軍權,也由濟北出軍,跟隨項羽前往救援趙國。項羽也立刻下令大軍向北移動,將大營設在項梁罹難的定陶,並派遣當陽君英布和蒲將軍,率先鋒部隊二萬餘人先行渡河,打探黃河北岸章邯主力的虛實。

範增被項羽任命為軍師,負責擬定作戰計劃。

一場讓項羽名聞天下的大戰,即將在巨鹿展開了。

●破釜沉舟,巨鹿大捷

項羽殺了宋義,奪得了軍權後,便開始策劃向巨鹿進攻。在他的勃勃雄心中,巨鹿之戰,不僅是為了解趙軍之圍,更重要的是,項羽想乘機打垮秦軍章邯的主力。

而在秦軍主將章邯的心目中,巨鹿也是個大會戰的主戰場。章邯擁有三十萬大軍,所有的糧草供給完全要自己解決,尤其在進入了十一月的寒冬後,押送糧草非常困難,這時隻有速戰速決,才可以解除秦軍缺糧的危機。

章邯將十萬兵力部署在巨鹿,主力則由自己率領,坐鎮巨鹿南方的棘原城,約二十餘萬人馬。前鋒部隊由一向小心謹慎的王離率領,將巨鹿城團團圍住。

為了保證糧道的安全,章邯在棘原到巨鹿間建了一條甬道,直接通往黃河附近,甬道是一種兩邊用土牆圍住的通道,這樣可以避免有人來劫糧。

章邯派大將蘇角率軍巡回保護甬道,因蘇角以殘忍善戰聞名,自他保護甬道以來,沒有一個諸侯敢來劫糧。

負責補給工作的,是經驗豐富的老將涉閑,他坐鎮在巨鹿城外大營中,指揮人員調派及後勤支援事宜。

在章邯的調度下,秦軍的組織極其嚴密和強大,與之相比,楚軍顯然居於劣勢,各地的援軍雖然都已經陸續來到,但人數都不多,大約都在五千到一萬之間,巨鹿城內的趙軍雖號稱五、六萬,但大多是後勤人員,真正能作戰的部隊不到三萬,加之長期被秦軍圍困,士氣非常低落。

唯一可以打場硬仗的,是項羽的主力部隊,約有七萬餘人。如果發動內外夾擊,兵力或許可勉強敵得過王離軍團,但章邯駐守的棘原尚有二十萬秦軍,隨時可能支援王離。因此,項羽如果想取得意外的勝利,隻有以閃電戰術突襲王離和蘇角,在章邯來不及支援的情況下,解開巨鹿之圍。而如果突襲不能成功,想要和章邯的主力軍長期對陣,就算項羽再厲害,也毫無取勝的機會了。因此,這次突襲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為了確保突襲萬無一失,項羽決定先試探一下秦軍接受突襲時的反應,項羽派盜賊出身的當陽君英布和蒲將軍先率二萬先鋒部隊渡河,乘機攻擊蘇角部署在黃河北岸的軍隊。

英布勇猛又富有作戰經驗,他先派遣特使去通知巨鹿北方的陳餘,要他立刻揮軍南下,吸引住王離軍團的注意力。陳餘和英布的關係非常好,接到通知後,立刻率全軍南下,在巨鹿西側和王離對陣,英布便趁機突襲黃河北岸的甬道。

秦軍的甬道大多可聯結至駐軍堡壘,但也有些甬道在較偏僻的位置,英布便專門選擇這種處在偏僻位置的甬道進行攻擊。其實,英布並不是真的想攻占甬道,他的攻擊目的隻在破壞一下甬道,因此他將軍隊分成數十個小組,分別選擇攻擊數處甬道,破壞後便用巨石和大樹阻擋住,一連破壞了十餘公裏的甬道才罷手。

負責保護甬道的秦軍猛將蘇角,因為知名度極高,因而難免有些輕敵。當他獲得楚軍渡河的消息後,覺得人數不多,而且由盜賊出身的英布率領,因此沒把楚軍的這次行動放在心上。等到楚軍分別攻擊甬道,他便認為英布仍脫不了盜賊本性,隻會偷雞摸狗而已,因此隻派出一支小隊去剿滅破壞甬道的楚軍。

英布有備而來,他一聽到秦軍前來圍剿的消息,立刻吹起集結號角,各小組楚軍於是按照事先約定好的號令,火速向英布所在的位置集合。英布立刻放棄破壞工事行動,選擇前來征剿的秦軍中人數最多的一隊為攻擊目標,自己一馬當先,衝向該隊領軍的秦軍將領。

秦軍分散而來,楚軍卻火速集中,人數最多的這組秦軍,比起來仍成了少數。更糟糕的是,這次特遣隊的指揮官也在這兒,如果這支特遣隊被殲滅,甬道的接觸戰秦軍便算失敗,對長期不知失敗滋味的秦軍來說,這實在是一次極其嚴重的精神打擊。

英布想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因此發動了空前的猛烈攻勢,這支特遣部隊一下子便被打得支離破碎,落荒而逃。

蘇角接到消息後,大吃一驚,一向驕傲的他,為了找回失去的尊嚴,立即集結五萬人馬,打算一舉剿滅英布的先鋒部隊。

接到英布獲得小勝的情報,楚軍歡聲雷動,這是項梁被擊潰後楚軍第一次的重大勝利。項羽決定趁著楚軍被調動起來的鬥誌,下令全軍火速渡河。

項羽把軍隊集合到河邊後,自己站在河畔的高坡上,讓全軍所有的將士都看得到他,便大聲地宣布:“我們要渡過河去援趙滅秦,大家要有不勝即死的決心。渡河後,要將所有船隻全沉入河底,煮飯的釜甑一律打破,不準帶過河,每個人隻能帶三天的幹糧。三天內,我們必須打敗秦軍,奪取他們的裝備和糧食後,再好好地到巨鹿城裏飽餐一頓如何?”

命令下達後,楚軍立即毀掉了除武器以外的大小輜重,最後連營房也燒掉了。

做完這些後,楚軍連夜渡河。

北岸的英布和蒲將軍沿著甬道建立起臨時堡壘,拚死抵抗蘇角的進攻,以等待項羽渡河後從南方發動夾擊。

楚軍渡河的消息蘇角也及時探聽到了,但蘇角以為,楚軍完全渡過河,至少要一整天的時間,待擊潰英布的軍隊後再反擊渡河的楚軍,正好可以攻擊半渡的楚軍,因此他決定先集中兵力攻打英布。

為了爭取時間讓項羽渡河,英布下令全力抵抗蘇角的進攻。

激戰到午時前,英布仍在堡壘後頑抗,蘇角有些著急,他擔心渡河的楚軍會在他攻破堡壘之前渡過河來,如果陷在此地太久,對他是非常不利的。特別是南方的哨兵已很久沒有探聽到情報,楚軍主力渡河的動態已無法完全掌握。

這時候,突然從南方傳來了震天的擂鼓聲。

蘇角大驚,立刻派人探查,探馬報告說,漫山遍野的楚軍已越過河邊丘陵,正快速往前推進。

戰場上的情勢立刻發生了巨大變化,蘇角的軍隊和楚軍對比,成了五萬對七萬,秦軍明顯處於不利形勢,加上項羽的部隊還沒有作戰,而秦軍卻一直在和英布作戰,早已疲憊。英布軍見項羽軍隊已到,鬥誌大增,乘機從堡壘裏殺出,秦軍立即受到南北夾擊。戰場上地勢平坦,無險可守,秦軍士氣立刻崩潰。

激戰一天後,秦軍開始棄械投降。五萬大軍很快隻剩下蘇角近衛部隊的五千餘人,眼見大勢已去,蘇角決定以身殉職,他下令組成五百人的敢死隊,親自率領他們衝向山丘上的項羽大本營。楚軍從四麵八方以箭雨阻擋住了這五百人的敢死隊,蘇角和他的敢死隊全部被箭射殺了。

這次戰役,秦軍投降的部隊超過三萬人。

巨鹿平原上王離的五萬軍隊、二萬多的後勤部隊,以及部署在棘原的二十餘萬章邯主力部隊,竟完全不知道蘇角軍團已被全部殲滅。

此時,項羽讓疲憊的英布軍團看管投降的秦軍,自己則率領五萬主力部隊,搶奪秦軍的糧秣,飽餐一頓後,也不休息,立刻火速北進,攻打王離軍團。

王離是一個小心謹慎的人,從來都不敢疏忽大意,因此在軍隊部署上,比蘇角要嚴謹得多。隻是巨鹿城的戰線太長,各處又有諸侯援軍,陳餘的軍隊也已到達城西幹擾,使王離部隊的分布很散,造成了聯絡上的不方便。

蘇角全軍覆沒的消息傳到王離的耳朵中後,王離立即派人向棘原的章邯軍團緊急求援。求援的人剛走,項羽的先頭騎兵部隊已抵達了主戰場。

王離下令特遣隊組成方陣,全力抵擋楚軍攻擊,以爭取時間。他自己則親率主力部隊,火速返回圍城軍團的指揮總部,並傳令各圍城部隊將領調整防線向外,以抵擋項羽的援軍。但讓王離沒有想到的是,項羽本人竟然也在先頭的騎兵部隊中。

主將衝在最前麵,後麵的楚軍勢不可擋,王離的部隊根本不是對手,剛一接近項羽,便被擊潰了。項羽來不及整頓戰場,頭也不回,便率領騎兵隊直攻王離的圍城部隊。

雖然接到了備戰的命令,但圍城部隊的將領們還沒等調整好陣容,項羽的騎兵就已經衝到了眼前,在騎兵先鋒隊的後麵,排山倒海的楚軍蜂擁而至。

王離急著通知各軍團應變,致使自己還來不及到達總指揮部,便被項羽追上,少數侍衛部隊自然不是對手,王離隻好棄械投降。

王離雖然投降,但王離的圍城軍團仍盡力奮戰,他們組成了九層方陣,試圖抵擋楚軍的攻勢。項羽身先士卒,在前麵衝刺,楚軍先鋒騎兵隊護主心切,隻好舍命相隨。王離軍不能抵擋,項羽瞬間連破九層方陣,抵達巨鹿城邊。

城外守軍和周圍的諸侯援軍全看呆了,還來不及反應,圍城秦軍已被楚軍完全衝散。項羽下令趙軍開城接應,再率全軍火速回擊,以會合後麵的楚軍。

秦軍碰到這種窮凶極惡的追打,士氣頓失,紛紛棄械投降,楚軍有如虎入羊群,猛打猛撲。戰場上血流成河,楚軍大獲全勝,生擒秦軍三萬餘人。

守衛糧秣的涉閑,眼見大勢已去,不忍心看著辛苦運來的糧秣為敵軍所獲,下令焚燒糧秣,自己衝入火海中自焚身亡。

自組建以來就從來沒有失敗過的章邯軍團,十餘萬人不到一天便全部崩潰,不但來援的諸侯全看傻了,連策劃這場戰爭的範增也看傻了眼。

巨鹿城解圍,趙國軍民歡聲雷動,張耳和趙王歇親自到城外慰勞楚軍。

項羽在巨鹿城設置臨時大本營,在營前接見各諸侯援軍統帥。

各將領看到楚軍的英勇和項羽的作戰天才,無不心驚膽戰,深為羞愧,進入轅門時皆跪行向前,不敢抬頭。這次儀式後,項羽已成為諸侯軍的最高統帥。

巨鹿大捷後,項羽麵對的最大對手,是依然駐紮在棘原的章邯。

巨鹿之戰,在曆史上的影響,非常之大。經過這次戰役,“破釜沉舟”一詞不僅成為決心和勇氣的象征,成為人們所共知的著名典故和成語,而且還作為一條重要的軍事計謀而廣為傳播。作為一條軍事計謀,破釜沉舟的核心在於用置士卒於死地的辦法,統一其思想,堅定其鬥誌,激勵其士氣,逼其絕地求生,死戰破敵。

曆史上,將破釜沉舟的謀略思想用於軍事指揮的最早記載見於《左傳》:秦將孟明視率軍伐晉,連遭兩次失敗,但秦穆公仍然重用他。公元前六二四年,孟明視為雪戰敗之恥,再次率軍伐晉。他們渡過黃河之後,為表示必死的決心,當即將渡船全部焚毀。晉軍見秦軍抱著必死的決心而來,竟未敢出兵迎戰,秦軍因此奪取了晉軍的兩個城池。

在巨鹿之戰中,項羽所以能運用破釜沉舟的謀略大敗秦軍,應是逞一時之勇式的歪打正著,而決不是由於老謀深算式的周密策劃。這可以從以後的楚漢爭霸中看出,他決不是有智謀的人,充其量隻是個勇猛有餘而智略不足的武夫而已。這樣一個“鬥力”的人,敗在擅於“鬥智”的劉邦手下,也是勢在必然的了。

●降伏秦王朝最後一員大將

當章邯在“剿匪”戰場上連連告捷、所向披靡時,朝廷為了獎勵他,特派遣長史司馬欣和都尉董翳前來慰問。司馬欣便是那位曾救過項梁並幫他逃到吳中去的秦朝官員,他正直,有頭腦,是章邯非常好的助手也是非常好的朋友。

在章邯看來,軍人應以殺敵報國為己任,對政治應保持冷漠的態度。所以,對趙高的奪權鬥爭,他一向抱著不介入的態度。但司馬欣則不同,強烈的正義感,使他對趙高的所作所為深惡痛絕,對朝廷的政治動態也抱著強烈關心的態度。

司馬欣擅長搜集各種各樣的情報,這對章邯的戰術策略的擬定幫助很大,因此章邯對司馬欣相當尊重。隻是司馬欣對鹹陽城內的政治情報也很有興趣,布置了不少密探,專門調查趙高的行為,並將這些情報如實彙報給章邯。章邯對司馬欣的這種逾矩的作風雖然有些不滿,但司馬欣負責任又有正義感,章邯也不便表示嚴厲製止,怕傷害了他的自尊心。

雖然章邯裝作對政治絲毫不感興趣,可當他聽到趙高玩的那個指鹿為馬的把戲時,仍不禁感到心寒。他理智地告誡司馬欣,絕不可將這種消息透露給前線的將士,否則士氣將會受到嚴重的打擊。司馬欣聽從了章邯的告誡,嚴守秘密,沒有將這個消息透露出去,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趙高指鹿為馬的消息,還是通過各種不同渠道傳到了前方將士的耳朵裏。果然,聽了這個驚人的消息後,全軍上下惶惶不安,士氣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不久便發生了巨鹿大敗的事件。

章邯幾乎不敢相信楚軍會這麼快攻打過來,因為所有情報都顯示出,宋義不敢揮軍渡河,並且似乎在期待齊國出兵協助。後來,宋義被項羽殺掉,他也沒太放在心上。在章邯的印象裏,他隻知道項羽是項梁的侄兒,年齡很輕,隻有二十多歲,是個猛將,但不是統帥之才,所以章邯從沒有把項羽當敵手來看待。

王離投降,蘇角、涉閑陣亡,全軍十多萬將士,非死即降,這些都讓章邯無法接受。不接受歸不接受,這些都是擺在眼前的事實。章邯冷靜下來後,第一個指令就是迅速補充兵力。

章邯令董翳立刻前往巨鹿附近收編潰敗的殘軍,司馬欣則趕往鹹陽請求增援。

十萬火急,司馬欣隻率小隊人馬,日夜兼程,奔向鹹陽城。

到了鹹陽,司馬欣脫下便衣,換上朝服,即刻上殿晉見胡亥。但侍衛攔住他,告訴他必須先轉報趙高,經過趙高的同意才能晉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