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善將將者勝於善將兵者(3 / 3)

秦始皇自然大怒,他下令全國諜報網緝拿張良,隻是張良出道不久,真正看過他的人不多,更難想像其外形,因此雖“大索天下,求賊甚急”,張良仍然脫險而出。

不過張良聰明絕頂,膽子奇大,他判斷藏在荒山野郊,反而容易被懷疑,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因此他變更姓名,藏匿在人口複雜的商業城市——下邳。

●黃石老人巧傳太公兵法

張良為了得到更多有關秦始皇的消息,因而成天在街上閑逛,一點也沒把追緝的人放在眼裏,幸好他那不起眼的長相,也的確不易讓人產生疑心。

不過卻有個人特別注意到了他。

那是位像乞丐又似神仙的老頭,成天坐在橋頭上東張西望。他豐富的閱人經驗,很快看出張良非等閑之輩。

有天,他故意要試試張良。

當張良走向橋頭時,老人突然彎下腰,脫下鞋子,丟往橋下,然後轉身向張良叫道:“年輕人,幫我撿鞋!”

張良愣了一下,但好奇心甚強的他,很快壓住不高興的情緒,反正也閑著無事,不如來看看這找麻煩的老頭子有何居心?

因此他回身下橋,撿起了鞋子,交還老人。

“替我把鞋子穿上吧!”

盡管心中微慍,但既來之則安之的瀟灑個性,好人作到底,便跪下身來,故意表現得恭恭敬敬地替老人穿上了鞋子。

老人看到張良的行為,似乎很滿意似的,大笑而去。張良反而被他嚇了一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隻好目送他離去。

老人走了約一裏路,回頭看看張良,又走了回來,並對張良說:“孺子可教也,五天後天明時刻,到這個地方與我相會!”

張良雖滿頭霧水,但在好奇心驅使下,仍恭敬地說:“好吧!”

五天後,天剛亮,張良便依約趕到橋頭,隻見老人早已在那兒了。

“與老人家約定,卻比我晚到,真沒禮貌,五天以後再來吧!”

張良愣住了,但想想的確是自己理虧,便隻好客氣地陪不是。

五天後,雞鳴聲剛起,張良已到橋頭。想不到老人比五天前更早就到了。

“還是遲到了,回去,五天後再來吧!”

到了第五天,張良根本不敢睡了,天未亮便到相會地點等待。

沒多久,老人也來了,看到張良先到,笑眯眯地說:“這樣子才對嘛!”

接著,老人從懷中取出一本書,交給張良說:“讀通這部書,你便可成為王者之師。這十年間將是你最需要努力、也是最有把握的成功期,絕對要抓緊。十三年後,你可以到濟北來看我,穀城山下那塊黃石頭很容易找得到的,那就是我呀!”

說完,便轉身離去,不再回頭,從此以後張良再也沒見過這位老人了。

天亮後,張良仔細閱讀這部書,竟然是薑太公兵法。張良感到非常好奇,便日夜苦讀,將書中的精華完全消化。

十三年後,張良隨同已成為大漢皇帝的劉邦到濟北巡視,特別到穀城山下,果然見到一塊黃色石頭,於是取回家中祭祀。張良死後,遺囑中交代要和黃石同葬,並令家人建立黃石祠以為紀念。

雖然有人以為黃石公是特來指點張良的神仙,不過以較務實的科學觀點來看,可視為一個頗具智慧及學識的老人,希望將其絕學找到一個合適的傳人,黃石或許也是他特別安排的,讓張良能更重視這本薑太公兵法。

日後坊間留傳的《三略》、《六韜》相傳便是薑太公的兵法,不過依史學家考證,這兩本書是漢末及魏晉時代的偽作,也許其中有不少是薑太公兵法的觀點,但似乎並非張良所得的這本兵法。

史料中的確記載呂尚為齊侯後,傳世有《太公陰符》等多篇著作。相傳蘇秦的縱橫學是由此書而衍生,張良的這本太公兵法或許便是“原版”。不過,黃石老人刻意以此書相贈,相信其中也必有不少屬於老人的注解,協助張良對兵法的精華,更能夠融會貫通。

●知音難覓,劉邦張良一見傾心

陳勝起義失敗後,楚王景駒聲名日高,在沛縣起義的劉邦就率眾前往歸附。

劉邦在沛縣起兵後,曾率蕭何等親信,四處尋找糧食,以維持軍團的長期生存。他將豐邑交由同鄉人雍齒固守,雍齒從小和劉邦便頗熟識,他的身份地位更高於劉邦,因而實在無法甘心在這位“劉季”手中討生活。正好魏將周市率軍南下經略沛縣及豐縣等地,雍齒便乘機舉兵降魏。劉邦聞之大驚,立刻帶軍反攻,但雍齒閉城堅守,劉邦不能入,成了沒有根據地的流浪部隊。

聽說楚王景駒正在招兵買馬,劉邦也率隊前往,途中偶遇韓國貴族後裔張良率數百少年欲投奔景駒。張良和劉邦談得很投機,便將自己的人馬全交給劉邦統領,自己也以客卿的身份留在劉邦陣營內。

張良自從黃石老人那兒得到太公兵法後,曾嚐試將這本書中的精華處世之術和別人討論,但他們卻大多聽不懂其中的道理,更談不上應用。碰到劉邦後,由於談話頗為投機,張良便也以太公兵法中的策略考考劉邦,想不到劉邦一觸即通,不但能完全領會及接受張良的建議,並且在應用上也恰到好處,辦起事來,果然是一帆風順。張良不禁感歎道:“沛公真是天生的英才呀!”

從此,張良便決定要好好輔助這位“天生的英才”了。但由於張良是韓國貴族,一直有複國的夙願,恰巧韓王意欲複立韓國,張良既為韓國貴族後裔,便責無旁貸地幫助韓王成複國,所以輔佐劉邦的事就沒有顧得上。

後來,韓王成由於力量不足,一直在楚國的控製中,甚至被軟禁在楚營內,根本無法回到陽翟重建韓國。張良回韓地後,雖然盡力想恢複韓國政權,但由於韓王成軟弱,一直不敢對項羽要求解除對自己的軟禁,因此張良失望之餘隻好重返漢中,意圖投靠劉邦。

項羽看到韓王成無法獲得韓國長老支持,就將他廢為穰侯,並將韓國正式合並於楚國。不久,他又令人暗殺了韓王成,使韓國在未現生機前,便又複歸於滅亡。這對張良的打擊非常大,也讓他下定決心協助劉邦,和項羽周旋到底。

張良輔佐劉邦後,成了劉邦的第一大謀士。劉邦所以能最終打敗項羽,建立大漢王朝,其中的功勞,應有一半是張良的。張良建立的這些功勞,本節不作敘述,別的章節中將有詳細敘述。

劉邦當了皇帝後,很多朋友都勸張良,應趁此機會取得富貴。

但張良卻坦然地說:“我世家為韓國宰相,韓國滅亡時,我不惜萬金之資,隻努力想為韓國報仇,更不怕艱難地企圖暗殺秦始皇,使天下為之震動。如今我隻憑三寸舌而成為皇帝的老師,封萬戶侯,對我這個沒有國家的普通百姓,已是最高的身份和地位了,我張良也相當的滿足,所以不想再與俗世爭名奪利,但願能跟隨赤鬆子去作神仙遊啊!”

劉邦在分封時,果然很客氣地請張良自己從齊地中選擇三萬戶作為食邑。但張良卻謙讓地說:“剛開始的時候,臣在下邳城起義,因而在留郡與陛下認識而有今天,這也是上天有意指示微臣跟從陛下的啊!陛下肯聽從我的謀策,而有今天的成就,此乃天運也,非臣之功勞。臣隻願晉封為留侯,便心滿意足了,不敢接受三萬戶的封賞!”

劉邦便晉封張良為留侯,食邑萬戶。

張良這種做法,與韓信主動請求劉邦封王相比,就顯得十分明智了。因此,他與蕭何、陳平一樣,在天下統一後都沒有受到劉邦的打擊。

張良的保身之道告訴我們:越是高聳的東西越容易傾倒,越是純白的東西越容易被弄髒。因此,身居高位,隻有善於保身,才不會傾倒。

唐朝的開國元勳郭子儀,對保身之道,也深有體會。

郭子儀當上汾陽王後,他的王府每天都是府門大開,任憑人們出出進進,不予過問。有一次,郭子儀帳下的將官到外地去任職,前來王府辭行。看見王府夫人和心愛的女兒正在梳洗打扮,他們讓王爺拿手巾,端洗臉水,驅使他好像奴仆一樣。

過了幾天,郭子儀的兒子們一齊勸諫他不要再這樣了。郭子儀不聽,兒子們都哭了起來,說道:“王爺功業顯赫,可是您自己不尊崇自己,不管貴賤之人,都讓他們隨便進入內室。兒子們以為即使是伊尹、霍光,也不應該這樣。”

郭子儀笑著說道:“你們這些人本不知道我的用意。況且我的馬吃官家草料的有五百匹;我的人吃官家糧食的有一千人。往前走,再沒有更大的富貴可求了;向後退,又沒有可靠的據點。如果先前修起高牆,關閉大門,不與外麵來往,隻要有一個人與我們結怨,誣陷我們對朝廷懷有二心,再有貪求功勞,妒害賢能的小人從中加油添醋,促成冤案,那麼我們郭家的九族就要化為粉末了。到那時候,就是悔青了肚腸也沒用了。現在我們的府宅空蕩蕩的與外麵沒有間隔,四門大開,即使有人想要進我的讒言,也找不到借口呀。”兒子們聽了這話,連忙下拜,心中十分佩服。

還有一件事,魚朝恩暗地派人掘了郭子儀家族的墳墓。朝廷捉拿掘墓的強盜沒有捉到,郭子儀從涇陽來朝見皇帝,代宗對郭子儀表示吊唁之意。郭子儀當即號啕大哭,說道:“臣帶兵太久了,不能禁止部下挖掘別人家的墳墓,現在別人也挖了臣家的墳墓,這是上天的譴責,不是人為的災禍呀。”

魚朝恩曾修書邀請郭子儀做客,有人說將對郭子儀不利,他的部下都願意暗中攜帶兵器跟隨前往,郭子儀沒答應,隻帶了幾個家僮。

魚朝恩問郭子儀:“為什麼不多帶些隨從呀?”

郭子儀就把他聽到的話告訴給魚朝恩。魚朝恩聽了,很是惶恐,說道:“要不是像您這樣的長者,哪能不懷疑我呀。”

樓高易倒,樹高易折。郭子儀和張良的“樓”和“樹”,不可謂不高,但都沒有倒沒有折,這與他們善用保身之道,有很大關係。

●“運籌帷幄,我不如張良”

當了皇帝後,劉邦曾在自述成功時說:“以運籌策於帷帳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我並不如張子房(張良)。掌握國家資源,安撫百姓,供應餉饋,作戰時不讓我們缺乏糧食之方麵的能力,我不如蕭何。集結百萬雄師,戰必勝,攻必取,指揮戰爭的能力,我也不如韓信。這三個人都是世間少見的奇才,我雖不如他們,卻能夠用他們為我效勞,這便是我所以取得天下的原因。項羽隻有一位範增,卻不能用,所以才會被我擊敗的!”

從劉邦的自述中,可以想見張良對西漢王朝的貢獻。但劉邦的這番“自述”,目的並不是為了對張良、蕭何、韓信作出評價,而是想向別人說明,他劉邦雖然“無能”,但卻有駕馭奇才的本領,而這種本領普天之下隻有他劉邦具備,所以也隻有他能坐上皇帝寶座。

劉邦主動“露醜”,目的隻有一個:打消功臣們的投機心理。

劉邦非常清楚,自己文不能治國,武不能安邦,之所以能取得天下,全靠自己“天生”的馭將、用人本領。自己的“短處”,功臣們都非常清楚,所以聰明的劉邦便主動將這個短處暴露了出來,而暴露這個短處的好處就是讓別人知道他的長處——天生的馭將、用人本領。

遮羞蓋醜,是人的本能,所以主動露醜就需要極強的意誌力和勇氣。同時,露醜亦需要智慧。許多人大概都沒有意識到:對於自己的缺點和過失,強行掩飾,往往會欲蓋彌彰,反致破綻百出。因此,要想成功,就不妨主動露醜,這樣做的好處有兩點:一是,可以增強自信和勇氣;二來,也可顯得本色和人性化,別人的批評也會少些;三來,表現出弱點並好好發揮,可使人更加喜愛。

露醜的計謀,在於主動進攻,它大致可分為三種方法:

○露一醜,遮百醜:利用人們的思維盲區,主動露出一個醜處,可以讓人忽略其餘更多的醜處。

○故露破綻設圈套:裝作不經意犯下過失,讓對方誤以為是把柄或真實信息,從而落入我方早已設好的圈套。

○以醜揚名,大做廣告:利用人們的好奇心、逆反心理,以及對醜陋的悲天憫人等,故意家醜外揚,突出短處,宣傳錯誤,可以達到出奇製勝的廣告效果。

第二次世界大戰雖然結束了,但直到現在,對這場曾給全世界熱愛和平的人民帶來無限災難的戰爭的反思,還遠遠沒有結束。在這場反思中,出現了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作為發動侵略戰爭的最大的罪魁禍首━━德國和日本,卻對反思自己的侵略行為,出現了截然不同的態度。

德國對自己的侵略行徑,幾乎從戰爭剛一結束的那一天開始,就一直在自我揭醜,公開向戰爭的受害者道歉,承認自己的侵略行徑給世界人民帶來的巨大災難,並主動給受害國以適當的戰爭賠償。而日本,卻一直采取“遮羞蓋醜”的方式,一直不願承認自己曾經侵略過別的國家並給受害國造成過災難。

德國的做法,得到了全世界受害者的諒解;而日本的做法,卻無疑讓人看到了日本政府那比發動侵略戰爭時犯下的滔天罪行更加醜陋的另一麵。

二、劉邦的第二大謀士蕭何

●關鍵時刻,總是蕭何

蕭何之於劉邦,好比手與大腦的關係。這個從劉邦一起兵時就跟著他打天下的文吏,總是在關鍵時刻,才能顯得出他的份量。

這裏僅舉一個小例子。在抗秦戰爭中,劉邦攻入鹹陽,在別人都忙著搶奪秦皇室及鹹陽城裏的財寶時,而蕭何卻關心著秦皇室收藏的圖籍資料。

在沛縣時,蕭何是首席文吏,所以他深知這些資料的重要性。尤其是起事以來,他一直負責後勤補給工作,因此凡是有關各地區之人力和資源的資料,全都是他最需要的。自從跟隨劉邦起事以來,整體來講運氣還算不差,原本不見經傳的小集團,才一年多便成為西進鹹陽的兩大主力軍團之一,這也使蕭何認為劉邦集團或許有在亂世打天下的實力。

這些資料在日後的確提供了全中國的自然要塞、人口密度及物產資源的詳細情形,讓劉邦陣營有足夠的資訊作戰略規劃。戰術上還不如項羽的劉邦之所以能硬撐四年,最後並反敗為勝,優異的戰略指導應是主要因素之一。

楚漢相爭,項羽是蒙著眼和拿著地圖的劉邦鬥,其最後的失敗實不能隻怨歎“天亡我也”。

這些資料在日後漢王朝建立政治製度和行政規劃時,也有很大的助益。

日後蕭何功居第一,劉邦的這個決定是極有道理的。蕭何這一念之間,也決定了劉邦一生的命運。

劉邦統一天下後,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曾大誅功臣,然而蕭何卻沒有受到打擊。這與蕭何深諳保身之道,有莫大關係。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眾所周知,如果沒有蕭何月下追韓信,也就沒有韓信的封王封侯。而韓信之死,卻也與這個蕭何有關。這就是所謂的“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陳希叛變時,劉邦曾邀韓信共赴前線,但韓信稱病,無法跟隨。

劉邦到達邯鄲後,韓信也依照原本的約定,派人聯係陳希,陰謀在長安舉事。

由於手中已無軍隊,韓信準備動員好友、奴仆、家人組成臨時部隊,直接襲擊呂後和太子,以奪取禁衛軍主控權,進而在關中起義,響應北方叛軍的行動。但分子實在太複雜,事未成,密已泄。韓信的舍人,首先向呂後告發韓信陰謀造反。

呂後大驚,本欲召見韓信質問,又恐其不來,反而正式叛變,便將此事緊急告知相國蕭何。蕭何也無法判斷事情的真假,但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以免大亂。

於是蕭何和呂後商議,假傳劉邦捷報,陳希已兵敗被殺,召集群臣在未央宮慶賀。韓信自然也在邀請之列,但由於心中有鬼,便稱病不去。

蕭何親自赴淮陰侯府強行邀請韓信:“雖然有病,但這是大喜事,你又和陳希素有交情,不去,恐怕會被疑慮!”

韓信一向信任蕭何,不疑有他,便和蕭何同往未央宮赴宴。韓信一入殿,埋伏的刀斧手立刻擁上,將韓信逮捕,並以謀反罪名斬之於長樂鍾室。

韓信臨死前,大聲歎息道:“真後悔當年不聽蒯徹之言,如今卻為兒女子(指呂後)所詐,真是天運啊!”

韓信被蕭何騙到未央宮被殺後,他的三族也都遭到了誅殺。

●“安邦治國,我不如蕭何”

劉邦對蕭何的評價是:“……掌握國家資源,安撫百姓,供應餉饋,作戰時不讓我們缺乏糧食之方麵的能力,我不如蕭何……”

劉邦的評價,是公正的。

正如在統一天下後評定“元功”時,鄂千秋認為蕭何該排第一時說的那些話:“曹參雖有野戰攻城掠地的功勞,但這一切隻能算一時的功勞。蕭何的功勞,卻是長期的,影響上自然更大於曹參。想想看,陛下和楚軍相峙五年之久,損傷無數軍隊,有幾次甚至被逼得不得不撤退逃逸,蕭何卻不斷仍由關中為陛下補充軍力,常達數萬之眾,讓我們能重振軍威,屢敗屢戰。有好幾次陛下糧食斷絕,全軍處於饑餓狀態,隨時有崩潰的危險,蕭何立刻由關中轉運糧食,永不休止的提供,保持我們的戰鬥力。陛下數次敗亡於山東(指中原)地區,蕭何卻以全關中為陛下作後盾,此乃萬世之功也。今日,即使沒有曹參數百次的功勞,漢軍仍然可以擊敗楚軍,但沒有蕭何,情況可能完全不一樣了,怎麼可以拿曹參的一時之功,和蕭何的萬世之功相比呢?依照臣下的意見,蕭何第一,曹參次之。”

對蕭何第一,曹參第二的排名,劉邦更以“功狗”和“功人”來作比喻:“我相信諸位都曾打過獵,我這就以打獵來作個比喻:狩獵的時候,追殺野獸、兔子的是獵狗,但指揮獵狗,使之能有效抓到獵物的卻是獵人。諸位的功勞,有如獵狗,至於蕭何,他在幕後指揮並提供補給,讓諸將能有效建立功勞,便有如獵人。所以你們隻是功狗,蕭何則是功人,你們想想,是功狗的功勞大,還是功人的功勞大呢?”

蕭何在楚漢爭霸中最大的貢獻,就是他將劉邦的“深根固本”政策非常成功地貫徹了下來。

在中國古代戰爭史上,一般說來,凡能“深根固本”的都能立於不敗之地,否則往往被敵一擊便一敗塗地。漢高祖保關中,漢光武據河內,故而能進足以勝敵,退足以堅守,雖然屢戰屢敗,但後勁十足,可以東山再起,把戰爭堅持到最後勝利。明太祖朱元璋也以此為法,采取“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計謀,平了南方,站穩腳跟後才揮師北上,以破竹之勢攻滅了元朝,開創了大明帝國。相反,唐代的黃巢、明代的李自成等人,雖擁兵百萬,先後打敗了唐、明王朝,因不諳“深根固本”策略,沒有建設牢固的根據地,當敵人一聯合進行反攻,便一敗即敗,永無翻身之機。由此可見,“深根固本”是爭天下的策略。

對“深根固本”,毛澤東一直比較重視。在《關於糾正黨內的錯誤思想》一文中,毛澤東指出:“凡此一切流寇思想的表現,極大地妨礙著紅軍去執行正確的任務,故肅清流寇思想,實為紅軍黨內思想鬥爭的一個重要目標。應當認識,曆史上黃巢、李闖式的流寇主義,已為今日的環境所不認可。”

毛澤東十分重視研究曆代農民革命戰爭成功失敗的經驗和教訓,並從中國革命的實際情況出發加以借鑒。建立革命根據地思想,便是毛澤東成功地對“深根固本”這個策略的借鑒與實踐。

結合現實生活,“深根固本”,強調在事業上,就要求我們要有穩固的、適合發揮自己特長的事業基礎。那種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這山望著那山高的做法,都是對自己極度不負責任的表現。

三、劉邦的第三大謀士陳平

●若為天下宰,可將公平付人間

陳平是一位以“陰謀”見長的智謀人物,據《史記》等史籍載,陳平曾經六次為劉邦出謀劃策,屢建奇功,成為西漢初年為數不多的幾位著名開國功臣之一。他所謀劃的奇計,皆因頗為機密,後世多無從知曉。

陳平是陽武地方人士,家裏貧窮,隻有三十畝左右農田,兄弟兩人相依為命。陳平的哥哥,《史記》記載為陳伯,顯然隻是稱呼並非名字。因此陳平和劉邦一樣原本沒有名字,其名字是他們自己努力爭來的。

和劉邦相同,陳平也長得高大英俊,相當體麵,十足的一位美男子。不過在保守的農村社會,隻靠外表便想出人頭地並不那麼容易。但陳平卻不自暴自棄,他非常努力讀書,年輕時便立誌以“見識”爭取出人頭地。

哥哥希望弟弟如願,自然沒有什麼怨言,所有農田方麵的工作由他承擔全部責任;但嫂嫂可不這樣想,長得高大雄偉的小叔卻隻會讀書吃閑飯,自然經常忍不住要埋怨一番了。

有次,鄰人開玩笑地說:“你家小叔生活貧困,卻仍然吃得如此肥壯,真是奇事。”

想不到這句無心的話卻引來嫂子滿肚牢騷:“他是硬吃閑飯長大的啊!有這種小叔,不如沒有的好。”

陳平倒沒有生氣,反而是陳伯暴跳如雷,並當場休掉妻子,把她趕回娘家。

陳平到了適婚年紀時,富人家以其貧窮,不肯將女兒嫁給他,貧窮人家的女兒,陳平也不想娶;所以過了結婚年齡,仍是單身漢一個。

同鄉富人張負有位孫女曾經嫁過五次,娶她的人卻都突然死了,因此有克夫傳聞,沒有人想娶她。隻有陳平表現出娶她的意願,張負很好奇,很想進一步了解這位年輕人。

有次鄉邑中有人出喪,陳平知禮,家裏又貧窮,便被選為侍喪者。他在葬禮中表現得體,張負看在眼裏,更加驚奇。

陳平離去後,張負尾隨其後,一直跟蹤到他所住的地方。隻見陳平住於陋巷中,連門都沒有,隻以布席遮之;但門外卻有長者的車跡,代表有不少人到此來請教陳平。

張負回家後,對其子張仲說:“我想將孫女嫁給陳家小叔。”

張仲很好奇地說:“陳家貧窮,小叔又不事生產,全縣人都在譏笑他,為什麼反要把我的女兒嫁給他呢?”

張負說:“像陳家小叔這種外表好又有內涵的人,怎麼可能長期貧窮呢?!”

陳平娶得張負孫女後,利用她娘家的關係,得到了不少財務上的協助,也擴展了其交遊。

裏中有慶典時,分割祭肉的工作一向由陳平負責,而陳平在分配時非常公平,讓所有人都心服口服。於是連裏中父老都稱讚道:“善哉,陳孺子(小叔)之為宰。”

陳平也自信地說:“如果讓我有機會為天下宰,也一定會分配得公公平平的。”

或許就是因為這件事,陳平才會將自己的名字取一個“平”字,以作為自己特別的形象。

事實上,陳平憑著自己特殊的智慧,差不多已經做到了這一點。

劉邦統一天下後,雖然對臣子仍仁愛有度,但很多時候卻多疑好猜,忌刻寡情。作為皇後的呂雉,則為人剛毅果斷,殘忍毒辣。在這樣的皇帝和皇後的統禦之下,作為臣子,要想自全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一幫能征慣戰而卻疏於政爭的大將,如韓信、彭越、英布,都先後遭到誅殺。文臣裏,蕭何最為恭敬謹慎,甚至到了戰戰兢兢的地步,但也未能避免一度下獄囚禁的命運。唯有張良與陳平,卻能妥善自保,終生未受責罰。細細想來,這與二人多智慧多謀略有密切關係。天下平定後,張良急流勇退,不是辟穀,就是導引,終日閉門不出,遠離政治鬥爭漩渦,用的顯然是韜晦之術。陳平卻正好與張良相反,不是急流勇退,而是急流勇進,一日也未離開過漩渦的中心,但他卻能夠得心應手,進退自如,這比張良似乎都更高一籌。

劉邦在彌留之際,最讓他放心不下的,是寵姬戚夫人和愛子趙王如意的安危。他深知隻要自己一死,呂後一定立刻有動作,戚夫人和如意將陷入痛苦的悲劇中。

劉邦決定趁自己一息尚存,必須為這對母子盡點心力。反呂氏的臣僚乘機向劉邦密告:“樊噲的妻子是呂後的妹妹,樊噲是呂氏力量的最大支柱,如今又擁有大軍,隻要皇上一死,樊噲必會以軍力誅殺趙王如意母子!”

病重中的劉邦於是秘密召見陳平,囑以欽命:“立刻傳檄到燕地,罷樊噲軍權,教周勃立刻以代地軍團司令兼領樊噲軍隊,並當場斬殺樊噲。”

其實樊噲非但忠於劉邦,而且頗識大局,根本不可能因自己與呂後間的特殊關係,擾亂國家大事。陳平知道劉邦已頭腦不清,因此也不敢當麵勸止,隻得拿著劉邦的欽命,火速去見周勃,商量應付的對策。

陳平對周勃說:“樊噲是皇上的老朋友了,對國家的功勞又大,況且還是呂後的妹夫。現在皇上隻是一時生氣便想誅殺他,雖已下命令給我們,但也有可能馬上便會後悔,我想還是不要殺他,先將他押解回京,再由皇上自己處理吧!”

周勃也同意陳平的看法,況且他和樊噲也是年輕時的故友,彼此了解甚多,他根本不相信樊噲會做出對國家不利的舉動。

兩人決定不入樊噲軍中,以免逼人太甚,可能會造成樊噲軍團的反彈,就算樊噲服從皇令,也可能產生不必要的混亂。

因此,他們在營外設軍令壇,以皇帝持節召見樊噲。樊噲在這以前,也已接到情報,不過他仍頗識大體,自己反縛入見,坐入檻車中,由陳平監運回京,並由周勃暫代北方軍團的總司令。

陳平在返回長安前,便接到劉邦去世的消息,他害怕樊噲之妻向姐姐呂後讒言,乃急速先行至長安。半途正好碰到傳達皇上去世消息的使者,並詔令陳平和灌嬰立刻屯兵滎陽,以防諸侯有變。

陳平接詔,火速返回皇宮,悲傷痛哭,並自請宿於禁中,陪伴劉邦的靈柩。呂後也深為感動,乃令為郎中令,輔佐新帝劉盈。

隨後,押送樊噲的檻車至長安,呂後便當場赦免了他,並複其官位爵祿。

那麼,在上述故事中,陳平用的是什麼策略呢?一是臨機應變,二是因形製權。所謂臨機應變,是指遇事要善於把握時機,在關鍵時刻能夠靈活而恰當地應付變化著的形勢。例如,陳平在得知劉邦駕崩的消息後,讓使者代押樊噲在後緩行,自己卻馬不停蹄地趕回宮裏,向呂後報告樊噲平安的情況,並且口口聲聲要為新君效力,近乎固執地要求宿衛宮中,就充分表現了他臨機應變的能力。他正是因為靠了這種臨機應變的能力,才使得呂後妹妹的讒言無隙可入,使得自己深獲呂後的信任與恩寵。所謂因形用權,是指依據客觀情形運用權謀和策略的意思。因形用權本為兵家之言,語出《吳子兵法·論將》:“凡戰之要,必占其將而查其才。因形用權,則不勞而功舉。”在上述故事中,陳平奉旨斬樊噲卻捕而不殺,即屬於因形用權。這裏所說的形,是指劉邦病入膏肓不能起而呂後將獨攬大權這樣一種形勢。在這種形勢下,陳平若不知變通,按成命捕斬樊噲,則劉邦死後呂後肯定要拿他是問。相反,他若拒不執行,則又屬抗旨,劉邦當然也饒不過他。怎麼辦呢?陳平權衡利弊,終於找到了一個能夠兩全的辦法。那就是,捕而不殺,從緩處理。這樣,他既沒有違抗聖命,又沒有開罪呂後,可謂兩頭討好,八麵玲瓏。

這樣,陳平不僅保住了性命,在呂後專政時代,他又運籌帷幄,憑著呂後對自己的寵愛,保住了不少不知變通而得罪呂後的忠臣,更在呂後死後不久,和周勃等人聯手,一舉鏟除呂氏黨,擁立漢文帝劉恒即位,為劉氏江山做出了不朽的貢獻。

●用人不疑,劉邦坦然納陳平

陳勝、吳廣起義不久,立魏王咎,陳平以擅長禮節,受任為魏王咎的太仆。他曾以謀略遊說魏王咎,卻不被接受,反因好表現而受到讒言攻擊,隻好逃亡離去。

這次出仕經驗讓陳平了解到擇主的重要性,因此他也不再急於想當官了,寧可在故鄉賦閑一陣子再說。

巨鹿戰役後,項羽勢力迅速膨脹,陳平便前往投效;項羽以陳平深得禮儀,封為爵卿。

但陳平仍希望爭取參與軍事策劃的機會,不斷地向項羽提出建議,倒頗得項羽欣賞。因此當劉邦平定關中、殷王司馬印呈現極端不穩時,項羽乃封陳平為武信君,率領著在楚陣營中的魏王咎的賓客,前去威脅殷王。結果,他很快便擊降了司馬印而班師回營。

項羽便拜陳平為都尉,賜金二十鎰,儼然已成為獨立軍團的將領。

但不久劉邦再度逼迫司馬印投降,這一次連魏國的長老們也紛紛向劉邦靠攏。

項羽的主力部隊正陷於齊地泥淖中,因此他對殷國的變局非常生氣,下令嚴厲懲罰失職人員。陳平首當其衝,為了保命隻好封其金和印,派使者歸還項羽,棄職逃亡。

陳平因不了解項羽而投靠了他,並且為他立下了不少功勞,但一旦發現他不僅不信任自己而且還要加害自己時,便立即封還金、印,不辭而別,亡命歸漢。

《論語·泰伯》說:“危邦不入,亂邦不居。”《三國演義》第三回則說:“良禽擇林而棲,賢臣擇主而事。”這些話聽著明白,然而卻並非人人都能做到。明智如陳平,自然是不成問題,但那位曾經與陳平同事項羽並號稱智囊的範增就不然了。所以,他們二人的結局也就大不一樣:一個成為開國功臣,位至丞相,世受侯封;一個則大怒辭主,疽發於背而死。元人張寬曾作詩感歎其事,曰:“馬援不受井蛙囚,範增已被重瞳誤(指項羽,羽重瞳)。良禽擇林乃下棲,不用漂流歎遲暮。”

陳平隻身逃亡,並打算渡過黃河,脫離楚國控製區。不料渡船夫見陳平一表人才,又獨身一人在外,料想其身邊必懷有金玉寶器,眼中遂露出凶光,準備殺害陳平。

陳平由船夫行動中看出自身危機,立刻將衣服脫光並走到船頭,表示想幫忙劃船,藉此讓船夫了解他空無一物,果然很驚險地逃過了危難。

陳平所以能避免殺身之禍,是由於他巧妙地運用暗示之法,及時打消了撐船人殺人劫財的念頭。暗示法,是指不明確地說出自己的意思,而以含蓄的言語或示意性的動作,讓對方領會到這些意思的一種表達自己想法的辦法。

在古代,這種妙計脫身的典範,比比皆是,現試舉幾例:

○王羲之幼年時,大將軍十分喜歡他,常常讓他在自己的大帳中睡覺。曾有一天,大將軍先起了床,不一會兒,錢鳳進了帳,摒退眾人,與大將軍商議謀反的事,兩人都忘了帳中還有個小孩王羲之在睡覺。這時,恰好王羲之醒來,已經聽到他們所談論的事情,知道自己決沒有活的希望。他靈機一動,立即吐出口水,把頭麵被褥都弄髒了,假裝熟睡。他們謀反的事議到一半,方想起王羲之還在帳中沒起來,二人大驚道:“我二人的話他若聽去,便要惹來殺身之禍,不能不把他除掉。”及至打開床帳,一見王羲之涎水縱橫,確信他是熟睡著的,才沒有下毒手。王羲之因而得已保全了性命。

○徐敬業十多歲時,喜歡彈射。英宗常說:“這個孩子長相不善,將要毀滅我們的宗族。”於是,便常常利用出去狩獵的機會,命徐敬業進入林中驅趕野獸,想借機殺掉他。一次,趁徐敬業去驅趕野獸,便乘風放火,想要燒死徐敬業。徐敬業知道無法逃脫,無處可避,便殺了馬,藏在馬腹中。大火已過,徐敬業渾身是血地從馬腹中鑽出來,逃脫了大火。

○有兩個販布的商人乘船而行,有個胡僧來乘船,要到昆山去,船主不同意。兩個商人認為他是佛門弟子,勸船主同意僧人上了船。到了湖中,僧人拔刀插在桌子上說:“你們是要好死,還是要惡死?”兩個商人驚愕地說:“這是為什麼?”僧人說:“我本來不是好人,我乘船不過為了得到你們倆的財物而已。你們留下財物,馬上跳入湖中,還可得個完整的屍首。”兩個商人流下淚說:“法師,容我飽餐一頓,即使死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僧人笑道:“我就讓你們做一對飽鬼吧。”於是,船主為這兩個商人煮肉,多放肉湯,用一個大缽盛著肉湯,招呼兩個商人說:“肉已煮熟,快來吃。”二個商人應聲而來。船主趁僧人不備,出其不意,迅速地舉起滾沸的肉湯扣到僧人的頭上。僧人被燙得疼痛難忍,急忙用兩隻手推缽,兩個商人立即拔出幾上的刀殺死僧人。三人把屍體扔入湖中,把船清洗了一下,繼續向前行進。

人生在世,常會遇到一些需要表明自己的意思、想法而又不便直接說出來的事情。這個時候,就需要使用暗示法來達到目的。

比如陳平這件事,撐船人雖有殺人劫財之意,但卻並沒有直接挑明,陳平如主動表白自己沒有財寶,就等於將他們的險惡動機說了出來。那樣,為了不留後患,即使陳平身無分文,他們也會將其殺害。然而,聰明的陳平十分清楚這一點,他大智若愚,故作胡塗,不露痕跡地略施小技就避免了一場可能使自己殺身喪命的橫禍。把衣服脫光,是暗示撐船人自己身上並沒有金玉珍寶,讓對方自動打消劫財的念頭。主動幫助船主撐船,則主要是為脫光衣服找個借口,另外也是在向船主套近乎。就這樣,陳平把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一切是那樣的自然而然,強盜終於因他並無“油水”而收起了邪念。

智慧就是這樣神奇的東西,一個人隻要有了豐富的智慧,上可以安邦定國,中可以安身立命,下可以逢凶化吉。

渡河後,陳平立刻投奔修武的漢軍陣營,並經由魏無知的推薦而晉見劉邦。

於是中涓萬石君安排陳平與其他七個人同時入內晉見,賜食後,劉邦便說:“請先回預備好的宿舍吧!”

陳平立刻大聲說:“臣有事晉見漢王,所言之事不可以遲過今天。”

劉邦很驚異地注視陳平,直覺上認為這可能是位相當不錯的人才,乃下令特別約見陳平,與之深談。他發現陳平的智略及見識有不少和自己很接近,隻是陳平能解釋得很清楚,自己卻說不清楚,不禁心中感到非常高興。

劉邦問陳平:“你在楚國擔任什麼官職?”

“臣曾擔任都尉。”

當天劉邦也立刻拜陳平為都尉,並令之為參乘,待在自己的身旁,出任典護軍的官職。

諸將聞之大驚,不少人向劉邦抗議:“大王對今天才投奔我們的楚國逃亡之人,還未知其能力及忠誠度,便將之放在身邊,又讓他們來監護我們,這不太過分了嗎?”

劉邦笑而不答,反而更加表示對陳平的信賴。

陳平為此感激不已,恨不得馬上為劉邦效死。

其實,劉邦早看出陳平這種人自視雖高,但內心卻極端不安,如不特加恩寵是無法收其心的,因此才安排了這段特別的“信任秀”。

可見在用人方麵,劉邦的確有大智若愚的才氣。

●“受金盜嫂,此乃小節也”

陳平雖得到劉邦的信任,但到底生來乍到,一時也做不出什麼成績來。身為劉邦的文吏,陳平卻動起腦筋,開始接受諸軍團將領的饋贈,作為協助和劉邦溝通的代價。

忠誠質樸的周勃、灌嬰聽到將領間的傳言後,大為不滿,他倆共同對劉邦建議道:“陳平的外表雖美如冠玉,但我們看他的內在似乎有問題。相傳他在家時曾與嫂子私通,第一次出仕魏國時的所作所為也為人所不容,逃亡投奔楚國也仍然不勝任,最後不得不投靠到我們漢營來。想不到大王相當重用他,授以護軍的重任。但陳平卻不懂恩報,反而依勢收受諸將的金錢,錢送得多的便給以好處,錢送得少的便故意刁難。像陳平這種人,隻是反覆不定、破壞團結的亂臣,願大王明察。”

劉邦聽了自然很不是滋味,立刻召見陳平的介紹人魏無知,埋怨他不該推薦陳平這種人。

魏無知辯稱道:“微臣推薦陳平是因為他有特殊才能,而不是他的品德。以目前的亂世,就算有尾生(即微生高)和孝己(殷商高宗之子)的信義和孝行,對我們與項王間的戰爭卻提不出什麼有效的幫助,陛下恐怕也不能有機會用得上他們的。此時楚漢間正在硬碰硬對抗中,微臣因此特別推介奇謀之士給陛下,希望他們所提出的謀略對我們的爭戰有很大的幫助。至於陳平盜嫂、受金這種小節,我的確並不清楚。”

劉邦聽了也覺得有道理,便找來陳平,直接責備他:“先生在魏國不如意,到楚國也不勝任,現在到我這裏來又做出讓人多心懷疑的行為,這樣是否適當呢?”

想不到陳平聽到這些無能和貪汙的指控,卻一點也不驚慌,他相當冷靜地說:“我事奉魏王時本也想盡心盡力,無奈魏王不懂得謀略,是以不得不投奔項王。其後我雖也曾建立功勞,項王卻不能信任有功的人,反而讓我險些遇害。項王周圍的親信大臣,不是項氏長老便是他們自己的親信兄弟,即使有奇謀智士,也很難獲得重用。聽說漢王善於用人才,所以冒險投奔大王,臣幾乎是兩手空空、裸身而來。我因為沒有錢財,連生活都成了問題,所以才接受諸將的獻金。微臣的確帶有爭霸天下的規劃,希望對大王有所幫助。如果這些計劃都不能用,諸將的獻金在這裏,請封查並輸入官庫,微臣也請即刻辭職離開,絕無怨言。”

劉邦仔細琢磨了一下陳平的話,覺得頗有道理,便厚賜陳平,將他升為護軍中尉,以監督所有的軍團將領。

大家了解了陳平的才能和劉邦的決心,便也不再表示什麼意見了。

劉邦當了皇帝後,曾要封陳平為萬戶侯。

陳平卻辭謝說:“這不隻是微臣的功勞而已啊!”

劉邦問道:“我用先生之謀策,戰勝克敵,不隻是先生的功勞,這又怎麼講呢?”

陳平說:“如果不是魏無知,臣哪有機會服侍陛下呢?”

劉邦說:“說得也是啊!這也顯示先生的確是個不忘本的有道之士。”

於是,劉邦又重賞了魏無知,以示對他推薦陳平的獎賞。

自古以來,無論開國的君主,還是中興帝王,沒有一個不是通過奇才相助而完成統一、中興大業的。劉邦就是這樣一個人,他並沒有因為陳平的“受金盜嫂”而拒絕任用他,相反卻認為“此乃小節也”。

在後世許多人眼中,陳平長得儀表堂堂,但卻天生是個壞蛋,他做過的最臭名遠播的幾件事是:和自己的嫂子私通,這在封建社會中,是一件十惡不赦的大罪名;擔任一些職務時,因守不住困窮,屢次接收賄賂,是個地道的貪汙分子。對這些,漢高祖劉邦沒有計較,反倒重用他,因此在劉邦死後,呂後當政、漢家江山危險至極之際,陳平沉著運籌,一舉誅滅諸呂勢力,迎漢文帝登位,又任國相,使漢家天下安全渡過“瓶頸期”,迎來了著名的“文景之治”。

下麵這兩個人,也和陳平一樣,都是有明顯缺點而又有才能的人。

一是管仲,管仲有貪財好利的毛病,年輕時同好友鮑叔牙合夥經商,就總是占鮑叔牙的便宜,分利息時,他總是想盡各種辦法,想得到更多的利益。就是這位缺點特別多、才能非凡的管仲,提出了“尊王攘夷”的政治策略,幫助齊桓公九合諸侯,完成齊桓公的霸業。

二是蘇秦,蘇秦是一個不守信譽的人,也談不上有什麼確立的政治操守。他曾以連橫說秦,被秦王拒絕後,又以合縱說關東六國,同時佩六國相印。秦破壞六國合縱,齊國攻取燕國十城,就是這位蘇秦,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天花亂墜、口吐金花,終於讓齊王歸還了燕國十城。後來,他又不費一兵一卒,純粹憑著這張千古利嘴,阻遏了強大的秦國對關東六國的侵略,使戰亂頻仍中的百姓過上了十多年的安定生活。

曆史上,最能不拘小節,做到“唯才是舉”的,是東漢末年的曹操。曹操在赤壁大戰後的第二年,於建安十五年(公元二一0年),第一次下了一道求賢令。此後,又於建安十九年、建安二十年,曹操又兩次下求賢令,在這兩次求賢令中,曹操求賢若渴的情辭都非常懇切。

這時,天下形勢是:吳國三軍大都督周瑜病逝,孫權把南郡(今湖北江陵)“借”給劉備。建安十九年,劉備攻破成都,得兩川之地,三國鼎立的局麵至此正式形成。而這時,曹操已六十三歲。三足鼎立,統一大業更加鬼神莫測,曹操內心更加憂愁,便連連下令求賢,並明確提出“唯才是舉”這一千古不易而又眾說紛紜的人才策略。

曹操的人才觀,在中國曆史上頗多爭議。愛人才,似乎沒人能超過他,例如他對荀或、郭嘉、丁儀、崔琰等等的愛惜;嫉妒人才,似乎也沒人能超過他,他殺楊修、殺孔融、殺禰衡、防範司馬懿等等,都是嫉妒人才的表現。但不可否認的是,曹操對辨別、使用人才的策略,在中國曆史上,卻是十分獨特的。他在求賢令中首次提出的“唯才是舉”,以務實、積極的態度,以不苟求、不求全責備的眼光吸引人才、使用人才,更是讓後人感慨不已。

從下麵一組統計資料,可以看出,曹操的這種人才策略的成功實施,給他帶來的收益到底有多大。

據現在所能看到的典籍記載看,三國時期,魏、蜀、吳三國人才的比例大約是三:一:二。魏國有謀士二十多位,著名的有荀或、荀攸、郭嘉、賈詡、劉曄、程昱、司馬懿等;戰將有三十多位,著名的有張遼、曹仁、曹洪、曹真、曹休、徐晃、夏侯淳、夏侯淵、許褚、於禁、李典、樂進、呂虔等。吳國的謀士十多位,著名的有周瑜、魯肅、諸葛瑾、闞澤、張昭、陸遜等;戰將有二十幾位,著名的有周瑜、程普、韓當、黃蓋、丁奉、呂蒙等。蜀國的謀士不到十數名,著名的有諸葛亮、蔣琬、費等;戰將也僅上十名,著名的有關羽、張飛、趙雲、馬超、黃忠、魏延等。

這個名單,向我們顯示,魏國人才濟濟、戰將雲集,吳國次之,蜀國最弱。

從質量來看,擁有第一流人才的恰恰又是蜀國,魏國次之、東吳最弱。蜀國的諸葛亮,史稱三絕之才,即在軍事、政治、經濟上都沒有人能比得上,不僅冠絕一時,甚至成為了中華民族古今一傑。大將中的關羽、張飛等,在戰場上更是武威絕倫,萬人莫敵。

曹操對“唯才是舉”的大力倡導,使一大批出身低賤、德行尚缺的人才都走到了他的麾下。例如,曹操的同鄉丁裴,生性貪婪,建安末年隨曹操大軍討伐吳國時,就趁機將自家的一條瘦牛把公家的一頭壯牛換走了。為此,丁裴被罷了官,罷官後曹操還和他開了一個玩笑。曹操冷著臉問:“丁斐,你的印綬到哪兒去了?”丁裴思維極為敏捷,隨口答道:“噢,印綬嘛,拿去換大餅吃啦!”曹操聽了丁斐的話,哈哈大笑,對身邊的人說:“毛介多次向我進言,要我重重處罰丁裴。我哪裏不知丁斐愛貪小便宜這個毛病,隻是我有丁斐,就像人家有了會捉老鼠但又愛偷嘴的貓一樣,偷嘴雖然也造成一些損失,卻可以使我的東西保存完好。”

從這件事上,可見曹操對部下中那些有缺點的人才,是多麼的愛護了。但這並不意味著曹操是非觀念淡薄,完全無視人才的品德。恰恰相反,曹操在“唯才是舉”的基礎上,也十分重視人才的品德。因此,在第三道求賢令中,他就把“至德之人”放在首位提了出來。當然,這種“至德”之人,也必須是“至才”的。至此,曹操的人才觀終於合二為一,達到了“至德”與“至才”的高度統一。正是為了確認“至德”之人,在初平三年(公元一九二年)曹操重用畢諶為兗州別駕,讓他跟在自己這個剛坐在兗州州衙上的兗州牧身後。後來,張邈對曹操倒戈相向,扣押了畢諶的母親,曹操為畢諶著想,叫他去投張邈,畢諶臨走時信誓旦旦表示忠心不二,把曹操都感動得流淚了。但畢諶一轉身就逃去投張邈了,曹操攻下下邳後,畢諶同呂布等人一起被俘,眾人都認為畢諶這回必死無疑,不料曹操卻說:“一個孝敬父母的人,難道會不忠於君主嗎?”畢諶不僅沒被曹操殺掉,反而還做了魯國相。

曹操沒有因畢諶投降張邈而殺他,反而給予重用,說明他對“至德”的理解,是十分深刻的。在他看來,所謂至德,不是表麵的。畢諶投張邈,是他授意的,但畢諶投後又做出真降的姿態,完全是出於一種策略,為了保住母親,他不得不這麼做。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他是一個至孝的人,一個至孝的人,會不忠於君主嗎?與此相比,那種弄虛作假,以所謂的德行考核人才,從首倡的漢武帝時期,到東漢的桓、靈二帝的時候,所謂人才就如民謠所唱:“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