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以為二哥和你一樣這麼猴急?好吧,咱們一起走。”

賀家兄弟將蘭兒捆在柱子上,又用毛巾堵住嘴巴,這才走了出來。兩兄弟心思一樣,都想支開對方,但是,對方都不傻,因此,他們隻好一起出來。再往西三裏路,有個鎮子,鎮子雖然不大,一般的買賣物什倒也不缺。兩兄弟挑了一口上好的棺木,用平板車拉著,又四處打聽,問誰會給死者超度。

兩人走著走著,樹下站起一個青年來,道:“兩位要給親人超度嗎?”賀老二道:“是啊,小子,你家有人會這門手藝嗎?”青年道:“小人便會。”賀家兄弟一聽,道:“那太好了,你家住在哪裏,趕緊拿上東西跟我們走吧。”青年道:“不用回家,這些吃飯的東西我都帶著呢。”說著,青年拍拍身後的布囊。賀老三忙拉著棺木在前帶路。路上,青年不住地詢問:“二位,死者是你什麼人啊?”

“他是我們家老大?”

“是你們大哥啊,他今年貴庚啊?”

“四十二。”

“四十二,英年早逝啊,那令兄是怎麼死的?”

賀老三有些不耐了,道:“你問這麼多幹什麼?”青年道:“小的要給令兄做法事,自然要問的詳細一些,不然,令兄有牽有掛的,魂魄不肯走啊。”賀老二道:“是被人毒死的。”

“毒死的?那肯定是女人了。”

“你怎麼知道?”賀家兄弟一驚,頓時起疑,都盯著青年。青年忙道:“你想啊,令兄正值壯年,從二位可以聯想到,令兄一定英武了得,那他怎麼會輕易死在女人之手呢,俗話說,最毒婦人心,所以小的說,令兄是被那女人毒死的。”

“嗯,就算是吧。”賀家兄弟心一寬。

青年接著問:“不知那罪魁禍首在不在府上?”

賀家兄弟同時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當然有用了,令兄死於女人之手,一定心中有冤,這法事不易做啊,除非將那女子在令兄墳前殺了,才能平泄令兄的怨氣。”

“不行。”賀家兄弟異口同聲地說。

青年一呆,忙道:“那小的再想想辦法。”

前麵便是賀家的莊園裏。賀老二上前推開門,賀老三把棺木拉了進去。青年探了探頭,快步走了進來。他歪著腦袋四處看著。賀老二道:“你在這等著,不許亂動。”青年哎了一聲,卻悄悄地跟著賀家兄弟來到大廳裏。賀老三上前摸了一把蘭兒,剛把她嘴巴上的毛巾拿開,蘭兒看到了走進來的青年,喜道:“耶律大哥,你怎麼來了?”那青年正是耶律適祿,他哈哈一笑:“羅姑娘,本將豈會讓你受辱。說著,青年雙掌一個交錯,左掌拍在賀老二頭上,右掌拍在賀老三胸前。耶律適祿掌力何等雄渾,天下間有幾人可擋?那賀家兄弟頓時悶哼一聲,死了。

耶律適祿上前為蘭兒鬆了綁,關切地問:“羅姑娘,你沒事吧?”

蘭兒道:“小妹沒事,耶律大哥怎麼來了?”

耶律適祿道:“本將雖然在靜室之中,還是聽到外麵有異聲傳來,便問玄儀師太,師太吞吞吐吐,始終顧左右而言它,後來,本將便出來了,尋你不見,又見賀老大的屍體不見了,便知賀家兄弟把你帶走了,於是隨後找來。本來本將還不知他們將你弄到何處,恰好他們到鎮上買棺木,我見他們相貌與賀老大有幾分相似,又聯係到棺木一事,便猜想就是他們,於是冒充會做法事之人,跟他們來到這裏。”

蘭兒看看兩人屍體,道:“耶律大哥,他們雖然為惡,但終不至死,我們還是把他們葬了吧。”

耶律適祿道:“好吧,羅姑娘心地善良,本將十分佩服。”

兩人將三具屍體拖入棺木之中,拉到莊園後,找一凹處,把棺木埋了下去,這才回庵。

一路上,兩人說起相識之事,越說越覺投緣。耶律適祿道:“羅姑娘一柔弱女子,居然肯舍生忘死,單身赴險,本將萬分感激,要不是你,耶律適祿這條性命就要丟在異國他鄉了。”

蘭兒道:“耶律大哥,這便是因果,是你當初救小妹的因,才結了現在的果,可見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耶律適祿突然握住蘭兒的手,輕輕地道:“姑娘一席話,令耶律適祿茅塞頓開,耶律適祿傷勢已好,明日一早就要離開了,不知姑娘今後要去哪裏?”蘭兒想起了徽宗,低頭未語。耶律適祿道:“姑娘,還記得當初本將和你說過的話嗎?耶律適祿並非擅語之人,但當日姑娘的影子便印進本將腦海中,之後仍常常浮現。”蘭兒點點頭,道:“記得。”

“本將說過,如果姑娘再無去處,可往遼國找耶律適祿,不知姑娘明天肯與耶律適祿同行否?”

蘭兒低聲道:“若換了以前,小妹定會毫不猶豫地跟隨大哥同去,隻是,前不久蘭兒心中已有皇上,現在……現在……”

耶律適祿歎了一聲:“追隨富貴之心,人人有之,本將隻有祝福姑娘了。”

“不,不是。”蘭兒道:“耶律大哥千萬別誤會,小妹決非貪圖富貴之人,隻是,小妹心中的確有了萬歲的人。”

耶律適祿心中毫不鬱悶。他本是個狂傲之人,沒想到這次南行,武功上輸給李憲,情感上輸給了徽宗,讓他如何抬得起頭來。

晚上,蘭兒坐在燈下默默地把玩著一件龍紋玉佩,無法入睡。

玄儀師太走了過來,道:“羅姑娘,這麼晚了,還不睡嗎?”

“小女子一時睡不著。”

“看耶律適祿的神情,似乎對姑娘有意,姑娘是不是另有了心上人?”

蘭兒點點頭。

“姑娘的心上人是誰,貧尼雖未看到,但耶律適祿此人,貧尼卻有了初步印象,這個人雖然性格高傲,寡言少語,卻非三心二意之人。”說著,玄儀看到了蘭兒手中的玉佩,不由一驚,道:“此乃宮中之物吧?”蘭兒也是一驚,問:“師太何以知道?”玄儀師太苦笑搖頭,此物本係貧尼所有,又如何不知。蘭兒驚訝地看著玄儀師太。玄儀歎道:“不瞞姑娘,貧尼出家前本在皇後宮中聽差,一次,萬歲爺和皇後吵了一架,看到貧尼,強行寵幸,後來,萬歲送了貧尼此物,不幾日卻被皇後看到,把玉佩搶了去,並遷怒於貧尼,將貧尼逐出宮來,貧尼回到霸州老家,見家中再無親人,便在此處出家為尼,唉,這一晃就是二十年啊。”蘭兒本來聽說萬歲與玄儀還曾有過肌膚之親,心裏怪怪的不是滋味,最到她最後一句話,心中暗笑,人家口中的萬歲,自然不是現在的徽宗了。玄儀家她神色數變,淡然一笑,問道:“羅姑娘能擁有此物,心上人想必不是王爺就是萬歲了。”

蘭兒隻好承認,道:“他就是當今萬歲爺。”

玄儀唉了一聲,苦苦一笑。

“師太為何歎息?”

“羅姑娘明日何去何從?”

“小女子……欲去京城。”

“這就是貧尼歎氣的原因。”

“難道進宮有什麼不好嗎?”

“羅姑娘可曾聽過一首詩?”

“什麼詩?”

“白居易的上陽白發人。”

蘭兒搖搖頭。

玄儀輕輕一歎,念道:“上陽人,紅顏暗老白發新。綠衣監使守宮門,一閉上陽多少春。玄宗末歲初選入,入時十六今六十。同時采擇百餘人,零落年深殘此身。憶昔吞悲別親族,扶入車中不教哭。皆雲入內便承恩,臉似芙蓉胸似玉。未容君王得見麵,已被楊妃遙側目。妒令潛配上陽宮,一生遂向空房宿。宿空房,秋夜長,夜長無寐天不明。耿耿殘燈背壁影,蕭蕭暗雨打窗聲。……上陽人,苦最多。少亦苦,老亦苦,少苦老苦兩如何。君不見昔時呂向美人賦,又不見今日上陽白發歌。”

蘭兒咀嚼著詩中含義,有些懂了。

第二天一早,耶律適祿走出庵門,跨上戰馬,回頭凝望了一下庵門,歎一口氣,一拍馬屁股,戰馬飛奔了起來。

行不多遠,突然間,前麵路上出現一人,卻是蘭兒。

耶律適祿停下馬來,問道:“羅姑娘,你這是要去哪裏……”

蘭兒害羞地道:“怎麼,你忘了當日說過的話了?”

耶律適祿心中大喜,一馬將蘭兒拉上馬來,兩人並騎,戰馬直奔向管道。

一出長城,天氣便驟然冷了下來。這日,耶律適祿與蘭兒來到了上京。耶律適祿將蘭兒安置在家裏,上殿麵君。

天祚帝見了耶律適祿有些不快,道:“耶律將軍,朕聽說你為了一己之私,前往南國,可有此事?”

耶律適祿躬身道:“確有此事,不過,臣所去並非隻為一己之私,而是為了大遼萬年基業。”

“你說說看。”

“臣聽說宋國皇帝微服出沒於大名府附近,便想如果將其擄來,那豈不大長我遼邦威嚴?”

“話雖不錯,可是你一去月餘,朕如何不掛心。”

“是,臣有罪。”

“好了,念你是為國而謀,朕不怪你,你抓過趙鍾哥有功,當日朕未賞你,是因為南仙公主還在賊人之手,現在,南仙公主早已安然回國,耶律將軍聽封。”

“臣在。”耶律適祿慌忙跪了下去。

“朕加封你為達魯虢部節度使,即日可以上任。”

“謝萬歲。”

達魯虢部在遼中京西。耶律適祿領旨後,不幾天便帶著蘭兒上任去了。

耶律適祿自和蘭兒在一起後,兩人一開始恩恩愛愛,生活還算幸福。後來,無意中,耶律適祿發現了蘭兒藏著的羊皮,從蘭兒口中得知此羊皮或許埋藏有絕大的秘密。從此,耶律適祿就陷入一種癡狂的研究之中,他用了多種方式,藥浸,水濕,都無法看到羊皮上的秘密。

有一天深夜,蘭兒醒來後見耶律適祿還在燈下撫摸著羊皮,不禁動怒,道:“將軍每日裏隻有這張羊皮,心中還有蘭兒否?”耶律適祿聽而不聞,依然在喃喃自語:“那陸莊主既然將此物看得如此貴重,想必決非一般羊皮,它裏麵到底藏著什麼秘密呢?”蘭兒見其樣似癡呆,無何奈何,隻好搖頭睡去。此時,蘭兒已經生產,她生下一子,取名南望。

第二天早上,蘭兒醒來後不見了耶律適祿。她發現床頭放著一封信,打開一看,乃耶律適祿寫給她的。信中說:“蘭兒,為夫經過深思,仍無法揣摩出羊皮的秘密,解鈴還需係鈴人,為夫去大名府一行,如果陸莊主還活著的話,定可解開羊皮中的秘密。

蘭兒心中苦笑。現在她有些後悔當初的決定,耶律適祿雖然對她不錯,但是,和武功比起來,她終歸要退在次席。蘭兒本欲隨後追去,奈何耶律南望隻有五六個月大,蘭兒隻好放棄了此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