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菜,怎麼這麼難吃?”
玄儀表和靜雲臉色都不好看。李憲忙道:“師太和小師父莫怪,我家公子從來沒吃過這種菜,慢慢就習慣了。”徽宗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道:“是啊,小生第一吃,不習慣。”他又夾了一小筷子野菜,放在嘴裏,慢慢地嚼著,臉上露出難以下咽的神色。靜雲扭頭望著玄儀師太,道:“師父,靜雲沒覺得野菜難吃啊,靜雲覺得有一股特別的清香味呢。”
玄儀道:“人家趙公子是從大戶人家走出來的,自然吃慣了山珍海味,大魚大肉。”靜雲哦了一聲,道:“趙公子,你是哪裏人?”李憲忙道:“我家公子乃京城人氏。”靜雲道:“趙公子是做生意還是做官?”李憲道:“趙公子不做官,趙公子的父親曾經在朝為官。”
“那肯定是很大的官了?”
“是啊,很大。”
靜雲想了想問:“比皇上大嗎?”李憲一愣,笑道:“天下哪有比皇上還大的官。”靜雲也笑了,道:“可是師父常說,皇後很厲害呢。”李憲看看玄儀。玄儀慌忙拉拉靜雲,道:“靜雲,不要多嘴,快讓二位施主用齋後休息。”
“是,師父。”靜雲雖然不再說話,但一邊吃一邊偷眼瞧著徽宗,暗道,趙公子的父親到底是什麼大官,明天我一定要問問他。
飯後,玄儀師太將徽宗及李憲引到靜室休息,然後來到靜雲房間,見她坐在梳妝鏡前,看著脖子裏的一串珠花,臉上紅撲撲的,充滿了喜色。
玄儀看到那串珠花後一驚,過來抓在手上,仔細地看了看,問道:“靜雲,這東西是哪裏來的?以前師父怎麼沒看到?”
“師父,這是趙公子剛送給靜雲的啊。”
“是趙公子送的?”
“是啊,師父,你這是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好了,沒事,你休息吧。”說著,玄儀淡然一笑,退了出來。
第二天一早,李憲起來催促徽宗上路。徽宗自然有些戀戀不舍。李憲低聲道:“萬歲,等辦完大名府的事,咱們再回來不遲到。”徽宗頓時腦子裏想起另一個女子,那便是蘭兒。“對,大名府的事要緊,真是想煞朕了。”
李憲心道,大名府的事的確要緊,但皇上怎麼說想煞了,哦,明白了,他說的定是羅姑娘。李憲暗暗搖頭,把馬車套好,牽出庵來。靜雲及玄儀送出庵外。那靜雲已經對徽宗心有所係,所以,一看到徽宗離開,心裏好生的失落。等馬車的影子遠去後,她還在向遠處張望著。玄儀暗歎一聲,道:“靜雲,你是不是喜歡上了趙公子?”
靜雲紅著臉道:“師父,你取笑徒兒,靜雲是出家人啊。”
“不要騙為師了,為師是過來人,自然明白你的心思。”
“不是的,真的不是。”靜雲低著頭,呢喃著。玄儀道:“那你說說現在是什麼心情,是不是心裏有一種空落的感覺?”
“嗯。”靜雲點點頭。
“這就是了,說明你心裏有了趙公子,所以,他一走,你才會有此感覺,為師……唉。”玄儀歎了口氣,回到靜室之中,心中一陣激蕩,久久不能平靜。玄儀想起了自己的往事,想起了自己和靜雲般年紀時的日子。這些年,玄儀將自己的情感封閉在這偏僻的尼姑庵裏,她試圖用靜修的方式忘卻往事,但是,現在,徽宗的出現,靜雲的情竇初開,讓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玄儀心亂如麻,無法靜心,對著菩薩塑像不住地禱告。後來,她便叮囑靜雲一聲,取來寧心丸,給自己服了一顆,卻沒想到,靜雲以為她受了什麼傷害,因此才帶她到大名府找郎中。
亂墳崗在大名府的城西北處,這裏荒草淒淒,陰風陣陣,四處散落著人的屍骨。一聲聲烏鴉的叫聲從鬆樹上傳出來,更讓這地方充滿了詭異。即使大白天,也無人敢獨自進亂石崗內的鬆樹林。
天過辰時,一條人影飄了過來。這個人在亂石崗上搜索著,漸漸走進了林內。
這個人便是耶律適祿。
耶律適祿雖然藝高人膽大,但一進林中,還是有些發毛。他雙臂貫足功力,向四周尋覓著。突然,耶律適祿看到遠處的新墳前蹲著一個黑影。耶律適祿嚇了一跳,大著膽子咳嗽了一聲。
想不到那人身子渾身一哆嗦,問道:“誰?”耶律適祿聽對方聲音顫抖,笑了,知道這應是個人。
“是我。”
耶律適祿的回答不能不說是廢話,因為他並沒有告訴對方姓氏名誰。耶律適祿這次南行,聰明多了,因為他已是遼國的將軍,節度使身份,不便隨意透露姓名,以免引起兩國之間的糾紛。
那人轉過頭來,兩人都打量著對方。耶律適祿見他三十來歲,目光冰冷,身材傾長,雙臂過膝,背後插著一把劍柄烏黑的寶劍。
“閣下是誰?”耶律適祿問。
“在下便是江湖人稱閃電劍客的江鶴。”
“江鶴?”耶律適祿想了想,並未聽說過此人。江鶴見他一臉的茫然,冷哼道:“閣下真是孤陋寡聞,居然連在下的名字沒聽說過。耶律適祿上下看看他,覺得好笑,聽此人的口氣,他在江湖上的名號一定很響。但是,他冷傲的樣子讓耶律適祿看不慣。耶律適祿本身便是個狂傲的人,沒想到遇到一個比自己還傲慢的人,忍不住道:“看閣下背著劍,劍術一定不凡,本人倒想領教一下。”
江鶴冷笑道:“在下劍出便要飲血,因此,奉勸閣下不要輕易嚐試。”
“哈哈。”耶律適祿突然一陣狂笑。
他的笑聲震飛了一群烏鴉,也震得江鶴心弦不住顫動。
“此人是誰,功力如此深厚?”江鶴右手抓住背後劍柄,冷冷地道:“閣下到底是誰?”
“本人乃江湖無名小卒,說出來怕是有辱江大俠的尊耳,還是不說了吧。江大俠,你就把你最拿手的劍法施出來,讓江湖末學見識一下可好。”
江鶴惱羞成怒,這樣的話在江湖中分明就是一種侮辱,他如何能忍受?江鶴冷叱一聲,長劍叮地一聲出鞘,寒光一閃,奔向耶律適祿的麵門。
好快的劍!
真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耶律適祿一見江鶴拔劍的姿態,便是一驚,再見他隨意一劍,竟然迅疾如斯,頓時放下輕狂之態,頭向左一偏,一掌拍向江鶴的手腕。耶律適祿這一掌雖然急促,卻力沉勁猛。江鶴頓覺手腕被一股大力一壓,頓時向下墜去。他慌忙一提氣,抽劍變招,順勢攔腰一削。耶律適祿掌式未收,對方劍光又到,他再想轉身已然不及,於是伸指在劍柄上一彈,劍身頓時蕩開。江鶴被一股大力震得虎口發麻,長劍幾乎拿持不住,同時,腳下噔噔噔倒退幾步,才穩住身形。
江鶴麵色蒼白,半晌才恢複自然,口氣之中傲氣也消了不少。
“閣下到底是誰?這等身手為何在下未曾聽過?”
“江大俠,您是江湖大名鼎鼎的人物,怎麼能關注我這樣的無名之輩呢,你的劍法雖然不甚高明,出身卻是蠻快的,讓本人大開眼界。”
江鶴朝四下裏望一望,道:“閣下來亂墳崗,就是為了戲耍在下的嗎?”
“錯,本人和江大俠也是在此偶遇,何來戲耍之說?剛才若非江大俠狂傲不可一世的樣子,本人又怎麼會和你動手。”
“閣下不肯以真名姓示人,在下也不強人所難,隻是,還望告知來意,免得你我本是受同一人支使,傷了和氣。”
耶律適祿搖搖頭,道:“本人所來,並非受任何人所支使,因此,江大俠不必擔心,不過,本人來的意圖想必和江大俠一樣。”
江鶴看了看身邊的墳,道:“閣下也是為了陸莊主的事?”
“不錯。”耶律適祿這才低頭看去,見新墳之上豎著一塊木頭,上麵刻著“天下第一莊陸一鳴”一行字。
“閣下也是擔心陸莊主未死?”
“不錯。”
“在下從京城趕來,就是為了搭救陸莊主,誰想一到大名府便聽說他病死的消息,在下來到這裏,就是想確認一下,陸莊主是否真死。”
“那江大俠就動手吧。”
說著,耶律適祿走到一邊,抱著胳膊坐在石頭上。
江鶴看看他,似有些顧慮。
耶律適祿笑道:“莫非江大俠怕本人會在後偷襲否?你認為本人會是那樣的人嗎?”江鶴暗道,憑對方的身手,要想對付自己,還用暗算嗎?再說,看此人一派正氣,並非暗箭傷人之輩。想到這裏,他向墳墓拜了幾拜,道:“陸莊主,如果您老真在下麵,請多擔待,在下也是迫不得已。”說完,江鶴從樹後撿來一柄鐵鍁,俯身挖起來。
墳挖開了,下麵連棺木也沒有,隻有一張破席。打開破席,裏麵卻是一截木頭。耶律適祿和江鶴都是大驚。
“好,很好,陸莊主果然未死,那就太好了。”耶律適祿非常欣喜,隻要陸莊主未死,羊皮中的秘密就可以解開了。江鶴見耶律適祿臉露喜色,忙道:“看來在下與閣下是同道中人,憑閣下的武功,如果再與在下聯手,世上還有什麼事做不成?”
“本人何必和你聯手?”
“你……”江鶴碰了一鼻子灰,忙問:“不知閣下要找陸莊主做什麼?”
“那是本人的事,江大俠就不用多問了。”江鶴見聯手無望,隻好歎一聲,將墳墓埋上。等他拍拍手,回首之際,再見耶律適祿早已沒了影。
此時,靜雲坐在藥鋪裏,正摸著脖子裏的珠花發呆。旁邊的床上,玄儀師太仍然尚未醒來。
靜雲的眼前不時地出現那個風流倜儻,瀟灑俊逸的趙公子。她正在胡思亂想,突然,她看到窗外的街上走過一個熟悉的人。是耶律適祿。
“耶律將軍,耶律……”靜雲喊了幾聲。街上的耶律適祿似乎聽到了呼聲,但是,由於街道上來往人聲嘈雜,他隻是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發現藥鋪裏的靜雲,又走開了。這時,靜雲發覺有個青年差役緊跟在耶律適祿身後,她一驚,暗道,差役跟蹤耶律將軍幹什麼?不行,我得去看看。靜雲對差役沒什麼好感,卻因為蘭兒,已下意識將耶律適祿當成了朋友。
靜雲快步走出內室。齊郎中道:“小師父,你這是去哪裏?”靜雲道:“麻煩齊郎中照看師父,靜雲去去就回。”說著,靜雲就來到了門外。她見那青年差役就在前麵,於是一溜小跑地跟了上去。
拐過了一條街,突然前麵的青年差役不見了。靜雲站了下來,呆立在一個胡同口。她正伸著脖子朝遠處看著,突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靜雲嚇得往後一跳,見正是那個青年差役,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你是人是鬼,怎麼跑到人家後麵去了?”
“大白天的,怎麼能有鬼呢,小師父,在下大名府的捕頭霍雨佳,你一個出家人,在大街上跑來跑去不太好吧。”
“誰讓你管,我愛跑就跑。”靜雲見對方一見麵就拿出一副教訓的口吻和她說話,偏偏不聽。
“嘿,這小師父真是的,脾氣還真的,那你說說,為什麼要跟蹤本捕?”
“誰跟蹤你了,臭美,你以為你長得帥啊,也不找麵鏡子照照自己。”
霍雨佳臉一紅,居然一時啞了。他望著靜雲,感覺這小尼姑性格挺特別的。
“小師父,既然你不聽本捕的勸告,那也就算了,你是城南尼姑庵的吧,快回去吧,一個小姑娘家,在外跑來跑去不方便。”
“我偏不回去,誰讓你管,哼。”靜雲朝霍雨佳一提鼻子,那俏皮的樣子,看得霍雨佳好不心動。
說著,靜雲見耶律適祿的影子依然不見,便轉身朝藥鋪走來。霍雨佳居然不知不覺地跟在她身後。
“喂,光天化日之下,你堂堂一個大男人,跟蹤小尼姑,難道就不怕風言風語嗎?”靜雲回過頭來,叉著腰,一副教訓的口吻。霍雨佳見周圍的行人果然都轉頭看來,忙道:“小師父別誤會,本捕也是順路。”
“那你在前走。”靜雲閃在一邊。
霍雨佳隻好快走幾步,趕在靜雲的前麵。兩人一前一後來到藥鋪門口。霍雨佳突然想起自己昨天練刀時手腕扭了一下,想進去買幾貼狗屁膏藥。他剛要進鋪子,靜雲跑了上來,雙手一攔,道:“不行,不行,你這人還是捕頭呢,怎麼一點也不講理啊。”霍雨佳忙問:“小師父,本捕哪裏礙著你了。”
“人家想進藥鋪,為什麼你也要進?”
“這……小師父,本捕並不知道你想進藥鋪,隻是,本捕手腕扭了,想找郎中開幾貼膏藥而已。”
靜雲一想,是啊,人家怎麼知道自己要進藥鋪呢。
“好啦,你進去吧,不過,要快去快走,別讓本尼姑看著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