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什麼玉?”
“看樣子像是漢白玉,有桌麵般大。”
“那你們怎麼不抬回來?”
“師父,徒兒估計那塊玉夠些斤兩,我們倆怕是搬不動,所以回來請示您。”
“這有什麼請示的,師父不是叮囑過你們,隻要看到寶貝,就弄回來嗎?”
“師父,那玉不是一般人家的,主人姓何,是一位雕刻師,在附近一帶頗有名氣,連錢塘尉也敬他幾分,看他的氣派,小的們沒敢動手,所以回來您指示。”
“連錢塘尉也敬他幾分,走,咱們去看看。”
一行三人離開造作局,來到柳葉巷裏。
童大童二在一處高宅門前停主,向裏麵一指。童貫透過半敞的門,看到裏麵院中樹下放著一張漢白玉的石墩,厚度足有兩尺,真是世所罕見。
童貫一揮手,帶著童大童二進來了。門口有位老者,看樣子是個家人,正倚在門框上打盹。老人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攔阻道:“喂,你們是幹什麼的,怎麼隨便私闖民宅。”童大一伸手,將老人推到一邊。老人幾乎摔倒在地,見三人徑直走向漢白玉,忙衝著裏麵喊:“老爺,有人來了。”
聽到動靜,裏麵出來三個人,為首的是位六旬開外的老者,麵似銀盆,身穿員外衣,手搖翠竹扇。左右是一對少年男女,男的十八就歲,長得幹幹淨淨的。女的十六七歲,是個麵似桃花的絕色美女。
中年的老者道:“各位所來何事?”童貫道:“閣下就是何員外吧?”
“正是老夫,不知你們是?”
“本公童貫,負責杭州造作局事務,今天冒昧來訪,還望何員外不要見怪。”
何員外一聽對方便是在杭州開造作局、大肆搜集民間奇寶的童貫,不由下意識地看一眼自己的漢白玉,心道,都怪自己,擔心它沾了濕氣,要搬出來曬曬,唉,這一搬出來,就被童貫盯上了,看樣子,他們是衝著漢白玉來的,早就聽說造作局的人不但扣押工匠,還搜刮民間奇物,怎麼辦?
童貫見他神色變動,似是尋思,便道:“何員外,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本公看上了你這塊漢白玉,要弄回去做六和塔的底座,你開個價吧?”
何員外正色道:“童公公,此玉乃家傳稀世珍寶,五代以來,族人完好地保存,老夫萬不敢讓祖上寶物流落他處。”
“大膽,何員外,此次本公在杭州開造作局是奉了皇上之命,可以說,本公所做的一切都是為皇上做的,本公既然看上了你這塊石頭,就是你的福氣,如果你敢不獻出來,那就是違反聖上的旨意。”
何員外身邊的少年正色道:“漢白玉是我們祖上傳下來的,為什麼要送給你們?”
“年輕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天下所有的寶物還不都是萬歲的嗎?再說,能將寶物獻給萬歲,那是你們的榮幸,很多人還沒有這樣的機會呢。”
少年跨上一步,還想辯禮,被何員外伸手阻住了。何員外抱抱手,道:“童公公,這塊玉是祖上流傳下來的,到老夫這一代,已經過五世,如果它從老夫的手裏丟掉,那麼,老夫便成了何家的罪人。”
“何員外,本公說過,不會白拿你的玉的,你可以開個價,咱們公平交易。”
少女道:“妄想。”“哦。”童貫望著他們問:“你們是誰?何家的子女嗎?”少女道:“我叫劉玲,雖不是何家人,但何員外是我師傅。”少年道:“我叫何成,是何家人。”童貫道:“何成老弟,你沒有兄弟姐妹嗎?”少年不知童貫為何有此一問,道:“母親去世早,在下兄弟一人。”童貫嘖嘖道:“可惜,可惜,這麼好的漢白玉,到了你這一代就要失傳了。”何員外臉色一變,道:“童公公,你想怎麼樣?”童貫淡淡地說:“本公喜歡何成兄弟,想帶他進宮。”“什麼?”何員外大驚:“童公公,不能,不能啊。”童貫道:“何員外,你兒子當了太監,這可是你何家祖上幾代修來的福氣啊,好了,既然你不想獻出漢白玉,本公也不強求,來吧,把何成帶走。”
童大童二過去將何成挾持了起來,押著就走。何員外和劉玲在後麵邊追邊哭,卻都被童貫點中麻穴。童貫冷冷地說:“穴道十二個時辰內自解,何員外,趁這段時間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要兒子,還是要漢白玉,如果你想要兒子,那麼,明天一早就將漢白玉送到造作局去,過了辰時,本宮就帶著你兒子進京了,不過這樣也好,如果過個十年八載,你兒子混到本公這個份上,說不定還能給你光宗耀祖呢,可惜的是,他是不能為你傳宗接代了,你可以為你的寶貝徒兒招個女婿,把漢白玉傳下去,哈哈。”說吧,童貫揚長而去。
劉玲哭道:“師父,這可怎麼辦?何大哥要是當了太監,我怎麼辦啊。”
原來,劉玲不但是何員外的徒弟,還是他的準兒媳婦。劉玲原是光州人,父親劉宗元,去年,劉玲在家鄉被選中秀女,半路上,劉玲趁大雨逃了出來,一路來到杭州,被何員外收留為徒弟。
劉玲與何成日久成情,何員外看到眼裏,喜在心底,最近正準備和兒子徒弟說,要給他們把喜事辦了呢,沒想到突然出了這樁事。
何員外難啊。漢白玉是何家五代相傳的寶貝,不能葬送在自己的手上,可是,他隻有何成一個兒子,何成進了宮,不等於斷了何家的根嗎?再說,劉玲怎麼辦呢?
“孩子,你別急,咱再想想辦法。”何員外雖然勸著,可是,他哪有什麼辦法啊。
這時,剛才看門的老人走了過來,道:“何員外,你們這是怎麼了?”
何員外道:“我們也不知道,想是著了童貫的道兒,何安,你把我們搬到屋裏去吧。”何安叫了兩個鄰居來,把兩人搬到大廳裏,何安又去請了大夫。大夫手藝還不錯,居然以針灸之術,刺開了兩人的麻穴。
何員外思慮半天,決定以漢白玉換回自己的兒子。
第二天一早,何員外就雇了一輛馬車,將漢白玉架在車上,與劉玲一同去了造作局。來到造作局門口,有兩個衙門的差役攔在門前,道:“站住,幹什麼的?”何員外道:“兩位差爺,我們是來給童公公送寶的,請去通報一聲,就說何府的漢白玉到了。”一名差役圍著馬車轉一圈,進去通報了,很快,童貫帶著童大等人出來了。劉玲見了童大身後的何成,忙跑過去問:“何大哥,你沒事吧。”何成見劉玲兩眼通紅,道:“劉妹,讓你掛心了。”又衝著何員外道:“爹,你不該把玉帶來,這可是咱們祖上的東西啊。”
何員外歎息道:“傻孩子,你如果進了宮,爹爹這漢白玉還傳給誰?再說,劉玲怎麼辦?”童大見漢白玉拉來,就給何成鬆了綁,何成抓住劉玲的胳膊,兩人抱在一起。很顯然,這一夜,他們誰也沒有睡好,都在想,萬一何員外不肯送出漢白玉,那麼,他們豈非就變成了棒打的鴛鴦?隻是,送出漢白玉,何成又覺得有一種罪過感,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列祖列宗。
童貫吩咐手下人將漢白玉卸了下來。
何員外帶著何成、劉玲匆匆向外走,在走出大門時,劉玲看到一個太監迎麵而進,兩人走了個對麵,都是微微一愣。劉玲慌忙低下頭,快步向外走去。何成見劉玲突然加快腳步,忙跟了上去,問道:“劉妹,你怎麼了?”
劉玲低聲道:“剛才那個太監,就是曾經去光州選秀的李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