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先生身後有弓,可是習武之人?”
“老朽學過幾套三腳貓的功夫。”
“老先生的弓不錯。”
“哈哈,小友好眼力,這副弓名叫‘穿雲’,可是一件寶貝啊。”說著,周侗將穿雲弓摘了下來,遞給嶽飛。嶽飛接到手裏,便是雙肩一沉,他左手握住弓脊,右手中指搭在弓弦之上。“啪”“啪”“啪”虛彈幾下,隻聞錚然有聲。
嶽飛好生喜愛,目中已有戀戀不舍之意。周侗抽出三支箭交給他,指著五十米外的一棵柳樹道:“如小友能三箭全中,此弓老朽便送給你如何。”
“好。”說著,嶽飛接過箭,起身而立。但是,嶽飛目視前方,卻有些猶豫。
“怎麼,小友怕三箭難中?”
“不,老先生,在下與您素不相識,不能貪圖便宜,便以八十步為距如何?”
“哦,好,就以小友之意。”周侗暗中點頭,無論他能不能射中,單就這份胸襟,也難能可貴。再見,嶽飛向後退了三十步,然後目射精光,望一眼遠處的柳樹,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右腿向後一撤,弓開似滿月,“嗖”地一箭射出,箭如閃電,正中樹幹。
周侗道了聲好。
嶽飛再出一箭,這一箭,去勢如飛,居然與第一支箭唇齒相接。周侗一呆,忍不住道:“好箭法。”如果說周侗道的第一聲好,有幾分奉承的意思,那麼,這一聲好就完全發自內心了。射中樹幹已經較難,再與前箭唇齒相接,難度又增加了幾分。
這時,嶽飛第三支箭已經搭在弦上,隻見他麵色莊重,斜視前方,左手穩穩地端著弓,右手緩緩地將弦拉開。
“嗖”——
第三支箭射了出去。周侗扭頭看去,隻見那支箭像長了眼睛一般,不但射在前兩支箭中間,還穿透了樹幹。其眼力之準,力道之大,都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周侗老懷大樂,撫須笑道:“好,果然後生可畏。”嶽飛麵色一紅,雙手持了弓,一欠身,道:“請老先生收回。”周侗一呆:“小友這是幹什麼。”
“君子不奪人所愛。”
“老朽剛才話已出口,豈能再收回來?何況老朽已是八十歲的人了,年邁無力,正所謂寶劍贈俠士,此弓的主人以後就是小友你了。”
嶽飛見他執意要送,而且絕無虛假之意,於是跪謝了,然後問道:“蒙老先生贈弓之恩,還沒有請教大名呢。”
周侗微微一笑,道:“老朽周恫。”
“什麼?您……您是周老前輩。”
自從周侗獨闖上京後,其威名已經天下傳遍。
周侗笑道:“正是老朽。”嶽飛趕緊跪下磕頭,道:“在下有眼無珠,望老前輩恕罪。”
“哈哈,小友快快請起。”
“不,在下有一事相求,如老前輩不答應,就不起來了。”
“哦。”周侗向後退了一步,望著嶽飛道:“說說看。”
嶽飛目光中透露著無限敬仰之色,道:“請老前輩收嶽飛為徒。”
“哈哈,老朽答應你啦。”
“真的嗎?”
“是啊,說實話,剛才老朽之所以不走,就是一眼看中了你呢。”
嶽飛大喜,趕緊行拜師之禮,又要請周侗去家中居住。周侗婉言拒絕,說:“老朽今番離開京城,是出世之人,不想驚擾百姓,以後你每天就到這裏來吧,老夫就住在廟中。”
“是,師父。”嶽飛恭恭敬敬地應了。
之後,周侗悉心傳授嶽飛。嶽飛學習的主要本領是槍法和射箭。周侗所學博大精深,他之所以有所選擇地教嶽飛,是想到了大宋江山。那天,他看到金兀術後,隱隱有一種不祥之兆,感覺金人早晚必成氣候,所以寄希望於嶽飛,能擔負起保家衛國的責任。
周侗在湯陰住了半年。嶽飛剛將一套六合槍法及穿雲箭法學會,周侗也撒手西去,壽終就寢。周侗武學修為雖深,無奈,在傳授嶽飛槍法和箭法時,用力過多,他畢竟已是八旬的老者,精力恢複起來不似少年人一般容易。何況,周侗對嶽飛期望很大,每一招的變化都盡可能地演示出來,讓嶽飛看懂悟透,這樣一來,周老英雄就吃不消了。
那天,周侗將弓拉滿了,為嶽飛演示一次射三支箭的手法,由於吃力過大,周侗累倒地上,大口大口地噴著血。嶽飛嚇壞了,一直以來,他滿腦子沉浸在武術的海洋中,忽略了師父的身體,這時才看出,師父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師父,都是徒兒害了你,你快休息一下。”嶽飛含著眼淚道。
“不,這不怪你。”周侗微笑著說:“徒兒,為師今年已經八十歲了,即便不賣力地教你,也沒有幾個月的壽命了,為師能在臨走之前收下你這個得意的關門弟子,會含笑九泉的,你要記住剛才為師的話……”
“是,弟子謹記在心。”
“為師一生收了三個半徒弟,你那兩個半師兄分別是盧俊義、林衝、武鬆,以後有機會,你們可以在一起切磋武功。”
“是,弟子會向各位師兄請教的。”
周侗喘了幾口氣,點點頭道:“為師平生所學,以少林技藝為基礎,所以,講究基本功紮實,你那幾個師兄所學都是江湖中高來高去的武功,大師兄棍法精明,二師兄槍法奧妙,三師兄武鬆跟在為師身邊時間短,為師隻根據他原本武學的缺憾,教了他一套腿法……為師……為師……”說到這,周侗喘息虛弱,吞吐無力。嶽飛趕緊為其揉搓胸口。
過了一會兒,周侗接著說:“為師對你的期望最大,希望你學會槍法和箭法後報效國家,上陣殺敵,而非像為師這樣。”
“不,師父,您是大英雄,徒兒真的萬分敬仰。”
“不,為師及你那幾個師兄,雖然都有一身武學,但是,稱不上大英雄,真正的大英雄是要保家衛國,上陣殺敵,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師父說的是。”
“好了,你再練一遍槍法,讓為師看看。”
“是。”說著,嶽飛將師父攙到廟前的台階上坐好,提槍在手,“啪”“啪”“啪”六合槍法施開了,或點,或刺,或挑,或撥,八八六十四招中,每一招又有三到六個變化,真是人如蛟龍,槍似閃電。
等一套六合槍法練完,嶽飛收身站立,氣不長出,麵色不改。
“師父,你瞧弟子哪裏練得還不……師父……”
嶽飛扭頭一看,一代武學宗師卻不知何時已經含笑閉上了眼睛。
埋葬了周侗,嶽飛兩眼紅腫地回到家裏,父親嶽和正在村口翹首而望,見了兒子歸來,忍不住嘮叨道:“孩子,太陽都落山了,你母親已經等急了。”
嶽飛嗯了一聲,走進屋內,見母親果然一臉的焦急之色。
“孩子,你到哪裏去了?”
“我在廟前練槍。”
“你這孩子,從早出去,到現在才回來,娘好不擔心,咦,你的眼睛怎麼了?”
“沒事,是風吹的。”
“傻孩子,今天哪來的風,快跟娘說說,誰欺負你了?”
嶽飛見娘關心,隻好將向周侗拜師的經過說了一遍,本來,周侗是不許嶽飛透露真情的,但是,嶽飛是個誠實的孩子,他不想欺騙母親。嶽母聽後不住地埋怨嶽飛:“兒啊,周老英雄是你的大恩人,古人說的好,師徒如父子,你怎麼不早點告訴爹娘呢,快帶爹娘去周老英雄的墳前叩個頭。”
嶽飛便帶著父母來到廟後,祭奠了周侗,這才回到家裏。
自此,嶽飛每天到廟前習練槍法,箭法,每逢初一、十五,他也不忘到周侗墳前祭奠一下。
宣和四年(1122年),真定府宣撫使劉韐貼出告示,公開招募兵士。已經19歲的嶽飛決定去應募參軍。臨行前,嶽母為嶽飛縫製了一件大氅,並在其背後刺下“精忠報國”四個字,希望他不負周侗所望,保家衛國。
嶽飛到了真定府,在校場之上演示了自己的槍法和箭法,劉韐很滿意,便讓嶽飛當了一名教頭,負責一個小支隊的新兵訓練。
周侗的預料最終被曆史驗證了。
金兀術在中原呆了半月就回了金國。回去後,金兀術大言中原之美,把金兵們聽的個個心裏癢癢的,恨不得馬上打到汴梁來。
不過,要進軍汴梁,欲通過遼境。所以,擺在眼前的是和遼人的戰爭。阿骨打聽說遼人也派使者去了汴梁,便問:“皇兒,宋朝皇帝是什麼意思?他們肯出兵伐遼嗎?”金兀術搖搖頭,道:“宋朝皇帝雖然軟弱,但是,卻不是傻子,他答應兒臣即日調兵譴將,但兒臣聽得出來,那隻是搪塞之詞。”
金兀術的猜測不錯,徽宗真的是搪塞金人,莫說遼使張琳也來示好,即使沒有遼人的拉攏,徽宗也不會出兵。徽宗想過了,戰爭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場下來,要浪費多少財力物力?有這些錢,還不如建一座豪華宮殿,存放自己的珍玩呢。
最近幾年,隨著各地花石綱的不斷進京,徽宗的皇宮裏已經逐漸擺不開了,他想起了登基時的一個願望,於是再次將蔡京喚了來,說道:“蔡愛卿,朕的那些寶貝已經沒有地方存放了,你來想個辦法吧?”
蔡京當然聽出了徽宗的意思,於是道:“萬歲,臣已經為萬歲爺看好了地方,那就是汴梁城北,正要向您彙報呢。”
其實,那地方是當初蔡京想建自己的莊園時看好的,後來由於自己選擇了城東,所以就放棄了。
徽宗一聽,頓時想起了城東蔡京的西園,暗道,蔡京那個莊園位置不錯,建設的也很豪華,如果給自己用就太好了。
蔡京見徽宗沉吟,暗想,難道他在打自己的主意嗎?想到這,蔡京不禁冷汗直出,如果萬歲提出來要自己的西園怎麼辦?
徽宗果然問道:“蔡大人,你的西園能容納多少花石綱?”
蔡京慌忙道:“臣的莊園不過彈丸之地,萬歲的皇宮這麼大,尚顯狹小,何況臣那裏呢。臣已經想好了,要建一座類似於阿房宮的宮殿,而且將中原美景僅收其中,有山有水,有樓有閣,有亭有榭,有池有湖,有花有草,有鳥有魚,等它建完,肯定是天下最美的地方。”
徽宗一聽,不僅大為憧憬,放棄了討要西園的想法,委派蔡京負責城北宮殿的建築一事。
蔡京眼珠一轉,突然道:“萬歲,此事臣以為還是童太尉負責好。”
“為什麼要他負責,一直以來,此事朕不是與你商量嗎?何況六部都屬於你的職權管轄之內。”
“萬歲,您想想這些年蘇州的應奉局,杭州的造作局,都屬於童太尉管轄,臣接管宮殿後勢必要與這些部門打交道,到時,怕要引起童太尉的誤會。”
徽宗道:“愛卿多慮了,這樣吧,從現在開始,各地州府花石綱一事,皆由卿負責如何?”
“那多謝萬歲了。”
蔡京暗自高興,因為他早就調查過,每年各地運至京城的花石綱數量龐大,而送到徽宗手裏的隻是一部分,還有一些自然落到了童貫手裏。
蔡京與童貫素有矛盾,其子蔡攸便說:“父親,此事證據確鑿,您為什麼不去皇上那裏告他一狀呢?”蔡京搖搖頭,道:“為什麼要那樣?即然是個油水很大的差事,咱就想法把它搶過來,變成自家的聚寶盆不好嗎?”蔡攸道:“如果真能這樣,那再好不過了,怕的是童貫那賊咬咱一口。”蔡京道:“為父想過了,他不會的,因為這樣的話,勢必連他自己也拖下了水,這些年來,他可沒少貪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