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所不知,李師師現在是欽點了的,雖然皇帝沒有公開地說李師師是他個人的寵妓,但是,誰還敢來冒犯?”

“誰敢?我鐵牛就敢。”

燕青笑了。

李逵道:“你笑什麼,難道以為鐵牛吹牛。”

“你的性子愚兄是知道的,別人雖然不敢嫖皇帝的寵妓,但是,你鐵牛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問題是你敢嫖李師師,人家李師師未必就肯接待你。”

“這個……”李逵摸了一把臉,嘿嘿笑道:“小燕哥說的是,像鐵牛這副德行,哪個女人願意伺候我。”

兩人一邊說一邊往裏走,突然,燕青拉了李逵一把,將身子貼在靠牆的暗處,並悄悄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往礬樓下一指。李逵順著燕青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礬樓門口兩邊並排站著十幾個禁軍。

李逵還想往裏闖,被燕青拉住了。李逵問:“怎麼,我們不去見你姐姐了?”燕青低聲道:“你沒有看到禁軍嗎?如果猜測不錯,皇上肯定在上麵。”

“皇上在裏麵又怎麼了?你怕你呆著,我鐵牛自己進去。”說著,李逵就要冒身而出。燕青趕緊扯住他,道:“你要是鹵莽,以後愚兄再不帶你出來。”

李逵一聽,忙收回腳來。

燕青拉著李逵的手,兩人飛身上了房簷。

“鐵牛,你在這裏趴著,我回來之前,不許你到處亂跑。”說罷,燕青一個翻身,落在柱子上,然後順著柱子無聲無息地溜了下去。

燕青猜測的不錯,徽宗果然正在西樓上尋歡作樂。這一兩年,讓宋江和方臘一鬧騰,再加上金人時常來催促聯兵攻遼之事,一向怕事的徽宗煩惱不少,心情很糟。現在,宋江不但招安,還幫助童貫擒拿了方臘。自己的一石二鳥之計成功地實現,朝廷沒費多少兵力,以“賊”治“賊”,平息了兩場暴亂。

對於方臘,徽宗毫不留情地下了處斬令。而對於宋江,徽宗還是有所考慮的。在他認為,這批草寇無組織無紀律,重用不得,說不定哪天又會鬧出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像對待方臘一樣,對待他們。不過,如果徽宗不做做樣子,給宋江等人一些安撫,又怕引起不滿。

不管怎麼說,天下太平了,是值得慶賀的事。就在童貫代表朝廷大擺慶功宴時,徽宗心懷一樂,就去找李師師了。

徽宗有了小劉貴妃後,就很少再來李師師這裏。這幾年,徽宗對於小劉貴妃也有些厭倦了,於是想起了李師師來。徽宗覺得,無論是哪個妃子,都不能和李師師相比。李師師天生的媚骨,徽宗隻要一看到她那雙勾人攝魄的眼睛,骨頭先酥了。再加上李師師出身青樓,床弟之間的技巧嫻熟,所以,每每能讓徽宗神魂顛倒,如夢似幻。隻可惜,考慮到大宋皇祖的名譽和國家的形象,他不能納一個妓女為妃,要不然,徽宗早就將李師師接進宮去了。

徽宗久不與李師師享樂,來到西樓之上,自然如餓狼一般,擁著李師師上了床。一陣風雨過後,徽宗躺下來閉目休息。李師師問道:“萬歲,聽聞宋江等人參與了剿滅方臘之戰,不知萬歲對他們如何處置?”徽宗道:“宋江等人雖然是草寇出身,而且屢犯刑律,但朕招安之時,便給予他們赦免,現在,他們都是有功之臣,朕已經賞賜過了。”

李師師道:“這麼說,以後他們都可以好好做官,為萬歲效力了。”

“但願如此吧。”徽宗歎了口氣。

“怎麼?難道萬歲並不相信他們?”

“是啊,他們畢竟疏於管教,個個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朕怎麼會養虎為患。”

“萬歲的意思是……”

“待觀後效吧。”

徽宗發覺李師師問的太多了,雖然一向寵愛於她,也不想將自己心中所想如實地說出來。

此時,燕青便在窗外,他從徽宗的話中聽出了一些隱憂,知道自己這夥人還不為皇上信任,或許以後會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燕青不敢逗留,悄悄地退到柱子後麵,像壁虎般爬了上去,然後一個翻身,上了屋頂,施展燕子飛,來到李逵身邊。此時,李逵已經沉不住氣了,身子在屋頂上不住地晃動,嘴裏牢騷著:“小燕哥怎麼還不回來?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還是和她的幹姐姐喝起茶聊起天來了,他在下麵有美人相陪,卻讓鐵牛露天著涼,不行,我下去看看。”李逵正想起身,肩頭被人按住了。

“誰?”李逵剛想大喝,隻可惜,他嘴巴未動,就被封住了,隻好把那聲“喝”咽了回去。李逵仔細一看,原來是燕青回來了。燕青低聲道:“別胡鬧。”

燕青武功了得,尤其輕身功夫出類拔萃,所以不但徽宗沒有發覺,連樓下的禁軍也沒有發現。

徽宗起身而起,添了一身新詞,讓李師師彈唱。那曲子是民間流傳的《蝴蝶飛》,而詞是徽宗新作。詞曰:“玉京曾憶昔繁華。萬裏帝王家。瓊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花城人去今蕭索,春夢遶胡沙。 家山何處,忍聽羌笛,吹徹梅花。”

一曲唱罷,突然間外麵人聲嘈雜,抬頭處窗外火光衝天。隻聽有人喊道:“失火了,失火了。”聲音像打雷一樣,震得徽宗耳裏嗡嗡作響。樓梯上腳步紛亂,幾名禁軍紛紛搶上來護駕。

徽宗大驚,匆匆下樓,在禦林軍的掩護下,出了西樓,從密道回宮去了,而救火的事就交給了隨後而來的官兵。

徽宗回到宮中之後,心神方定,急命梁師成宣詔開封府衙,務必要調查出鎮安坊失火的原因。

開封府衙動員了衙役百人,擾民亂宅,查了三天,也沒查出個端倪來。事實上,火是李逵放的。燕青偷聽了徽宗的話,回來拉著李逵就走。李逵卻不願意做悶葫蘆。

“小燕哥,快把你聽到的看到的說一說。”

“鐵牛,回去再說吧,這地方太危險了。”

“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鐵牛的性子。”

“還是回去再說吧,別忘了下麵可都是武功高強的禁軍。”

“我不管,你不說我就不走。”說著,李逵就在屋脊上坐了下來。燕青隻好將剛才聽來的告訴了李逵。

李逵說:“就這些嗎?那有什麼意思。”

“走吧,走吧。”

“不行,咱們還沒見到你幹姐姐呢。”

“今天不能見了,等皇上不來時再說。”

“又是皇上,小燕哥,你怕他,我鐵牛可不怕,再說了,咱們都是有功之臣,皇上也不會拿咱們怎麼樣的。”

“鐵牛,你難道還沒聽出來嗎?皇上根本就不信任咱們兄弟。”

“誰說的?”

“剛才皇上的話裏帶出來了,你琢磨一下。”

李逵琢磨了一會兒,終於琢磨出味來了。他抬腳就要下去找徽宗評理,燕青早就提防著他了,見他腳步微動,就挎住他的胳膊,低聲道:“鐵牛,不許胡來。”

李逵隻好跟著燕青跳到巷子裏。然而,李逵是個暴躁的人,他哪有燕青這般理智,走到街頭,李逵說是要撒尿,悄悄地返回來,放了一把火。火勢一起,李逵就樂嗬嗬地跑出巷子來。燕青大驚,知道是他惹得禍,慌忙拉著他逃回了朝廷為梁山兄弟安排的驛館。

兩人回來時,宋江已經酒醉,睡下了,而盧俊義正在臥室裏陪著,其他兄弟也大多已入睡。聽到動靜,吳用披衣迎了出來,見燕青神色慌張,又聽外麵人聲紛亂,忙將門拴好,低聲問:“二位兄弟,你們是不是惹出了禍來?”

燕青看看李逵,望著吳用輕輕地點點頭。

李逵一隻腳踏在椅子上,抓過桌子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地仰脖喝了,又端起茶壺喝了個精光,這才抹一把嘴唇,扭頭見吳用正看著自己,便說:“吳哥,你看著我幹什麼?”

吳用道:“李逵,到底惹了什麼禍?”

李逵往椅子上一蹲,道:“吳哥,沒什麼大不了的,兄弟我就是往鎮安坊的西樓上放了一把火。”

“鎮安坊的西樓?可是李師師的住處?”

“是啊,沒想到吳哥也知道那地方。”

“上次聽宋哥哥說過。”

“吳哥是不是也很喜歡李師師那妞?”

吳用臉色一沉,道:“李逵,你放火的時候,皇上是不是在上麵?”

李逵道:“廢話,皇上不在上麵,我放什麼火?”

“啊!”吳用臉色大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汗刷地淌了下來。

“吳哥,有這麼恐怖嗎?”李逵道。

“李逵兄弟,為兄囑咐過你多次了,你怎麼……怎麼這麼莽撞呢?”

“吳哥,這能怪我嗎?皇上根本就不信任咱們,咱們白犧牲了這麼多兄弟。”

“唉,這也難怪皇上,你瞧瞧你自己,連皇上都敢燒,設身處地,如果你是皇上,該怎麼對付我們?”

“殺頭。”李逵道。

“對啊,殺頭,李逵兄弟,你闖下了大禍,是要殺頭的。”

“那怎麼辦?”到此時,李逵才意識到自己是有些衝動了。

這時,盧俊義走了出來,問道:“各位兄弟,在議論什麼事?”吳用將李逵闖禍的事簡單地說了一遍。幾人商議了一會兒,最後決定,讓盧俊義將李逵安排在禦拳館中,暫時躲避一下風頭。

第二天一早,盧俊義帶著李逵去了。吳用等宋江酒醒,將李逵的禍說了出來。宋江大驚,擔心李逵還會惹事,馬上派燕青和武鬆前去看管,吩咐兩人,無論用什麼方式,也不許李逵出大門一步。

那禦拳館有三個武師,其中,天字號武師便是盧俊義的師弟,武鬆的師兄林衝。由於禦拳館屬於特殊區域,開封府衙的人膽子再大,也沒人敢進來搜索。倒是李逵在裏麵呆得悶了,沒少惹事端,每天都要去校武場上觀看,當三位武師教學時,他非要指手畫腳,最後甚至要和武師們比試。林衝涵養極深,懶得與他一般見識。而另兩位武師,一個是地字號武師薛鵬,一個是人字號武師焦中裏。這兩位早就看李逵不順眼了,聽他說要切磋,正合心意,於是,兩人分別出手,將李逵教訓了一頓。能在禦拳館做武師的人功夫自然了得,何況李逵在梁山泊眾兄弟中不過粗人一個,除了板斧耍得狠些,有幾分蠻力外,內功修為甚淺。那兩個武師都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尤其和天下第一高手周侗相處久了,武學知識掌握極深,已非泛泛之輩,他們隻一眼便看出李逵不過外功精湛、皮肉結實些而已。李逵輸給薛、焦兩位武師外,見林衝年紀相貌英俊,像個書生,又處處謙讓,以為他沒什麼真本事,於是想在他身上撈回點成本來。

李逵揉揉屁股,對林衝道:“喂,姓林的,過來咱倆玩玩?”

武鬆挖苦道:“李逵兄弟,不是當哥哥的滅咱們自己的威風,實際上,咱們這幾個人,沒有一個是我這位師兄的對手。”

李逵豁然想起林衝的老師是周侗來,忙說:“我真是個渾人,怎麼把周侗周老爺子忘了,他老人家教出來的弟子,伸個小拇指也能把我戳倒。”

眾人大笑。